“不就一道划痕吗?你知于吗?”
王姐抱着胳膊,斜着眼,看着我手机里清晰的监控视频,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和鄙夷。
“你看看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开个破大众,天天跟个七岁孩子计较,丢不丢人?”
她指着视频里,她儿子小宇拿着一块石头,使劲在我车门上刻画的画面,接着说:
“再说了,你一年保险好几千块,不就是干这个用的吗?让保险公司赔不就完了?多大点事儿,天天上门,烦不烦啊!”
我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无赖嘴脸,又看了看我那辆刚从4S店提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车门上又添了新“伤疤”的大众CC,气得浑身发抖。
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半个月前,车身上出现的第一道划痕。
01
我叫刘洋,三十二岁,在海州市一家互联网公司当程序员。
说白了,就是个码农。
我的生活很简单,两点一线,公司,金源小区。我不爱社交,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最大的乐趣,就是侍弄我那辆新买不到半年的大众CC。
这车,是我工作八年,一个代码一个代码地敲,一个通宵一个通宵地熬,辛辛苦苦攒钱买下来的。
它不是什么豪车,但在我心里,比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都珍贵。
流畅的轿跑线条,无边框车门,在地下车库的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
我每天下班,都要在车里,安安静静地坐上十分钟,听一首歌,才舍得上楼。每个周末,我都会亲自给它洗车打蜡,把它收拾得一尘不染。
同事们都笑我,说我这是把车当老婆养了。
我只是笑笑,不反驳。
![]()
对于一个没什么朋友的程序员来说,这辆车,就是我无声的、最可靠的伙伴。
金源小区是我们海州市一个还不错的中高档小区,邻居大多是像我这样的,在城市里打拼的年轻人,平时见面,都客客气气。
我本以为,这样平静而安逸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半个月前,那个周日的早上。
我像往常一样,提着水桶和毛巾,哼着歌下到地库,准备给我的爱车做个“大保健”。
可当我走到我的车位前时,我的笑容,凝固了。
在主驾驶的车门上,一道长达三十公分的、刺眼的白色划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深深地刻在了黑色的车漆上。
我的心,像被那道划痕,也狠狠地割了一下,又疼又闷。
我当时以为,是哪个邻居开车门或者推购物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虽然心疼,但也只能自认倒霉。
我把车开到附近的快修店,花了三百块,做了局部补漆。
看着车门又恢复了光洁,我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就散了。
可我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02
我们这栋楼的1201室,住着一户姓王的人家。
户主是个整天不见人影的男人,家里常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我们都叫她王姐,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叫小宇。
王姐这个人,在小区的业主群里,名声不太好。
喜欢占小便宜,东家长西家短地传闲话,尤其对她那个儿子,溺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个叫小宇的孩子,就是我们整个小区的“小霸王”。
在电梯里乱按楼层,在别人家门口的鞋柜里乱翻,往楼下的草坪里扔垃圾,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邻居们也跟王姐反映过几次,可她每次都是那套说辞。
“哎呀,小孩子嘛,淘气点很正常。”
“他还小,他懂什么呀?你们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懒得跟她废话了,看见她和她儿子,都绕着走。
我平时跟他们家没什么交集,只是觉得,这女人和孩子,都挺没素质的。
可我没想到,他们的“魔爪”,这么快就伸向了我的车。
第一次补漆后不到一个星期,又是一个周末。
我下到地库,刚走到车边,整个人就傻了。
还是那扇主驾驶的车门,同样的位置,又多了一道划痕!
而且,比上一道,更深,更长!
这绝对不是意外了!
我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我们小区的地库,为了安全,是监控全覆盖的。
我立刻跑到物业监控室,要求调取我车位附近的监控。
监控画面很清晰。
就在前一天下午五点半左右,一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我的车旁。
正是1201的那个小宇!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然后,踮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我那光洁如镜的车门上,狠狠地,从头到尾,划了过去。
划完之后,他还对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恶魔般的笑容。
我攥紧了拳头,把这段视频,用手机,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
然后,我直接冲上了十二楼,敲响了1201的房门。
开门的,正是王姐。
她看见我,还挺热情:“哎,是刘洋啊,有事吗?”
我压着火,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点开了播放键。
“王姐,你看一下这个。这是不是你儿子?”
王姐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视频的那一刻,消失了。
但,也仅仅是消失而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她看完,把手机还给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哦,小孩子闹着玩呢,你还当真了?”
03
“闹着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姐,你管这叫闹着玩?我这车,刚补的漆!你知道这一下,要赔多少钱吗?”
“能要多少钱啊?”王姐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屑,“几百块?行了行了,我回头微信转给你。多大点事儿,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她那副态度,比她儿子划我的车,更让我火大。
“这不是几百块的事!”我强忍着怒气,跟她讲道理,“这是教育的问题!你儿子这么小,就学会故意损坏别人的东西,你作为家长,不管吗?!”
“我怎么管?!”王姐的嗓门,比我还大,“我们家小宇才七岁!他懂什么叫‘损坏’吗?他就是觉得好玩!再说了,不就是一辆破大众吗?又不是什么好车,划一下怎么了?你要是开个宾利、劳斯莱斯的,我们小宇肯定碰都不会碰一下!”
她这番强盗逻辑,彻底把我给说懵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行,这事没完!”
我直接找到了物业。
![]()
物业的张经理,是个和事佬。他听完我的叙述,看了视频,也是一脸的无奈。
“刘先生,您别生气。这1201这家,是咱们小区的‘老大难’了。我们去说说看吧。”
于是,第二天,在物业办公室里,一场可笑的“调解会”,开始了。
王姐,带着她那个宝贝儿子小宇,大摇大摆地来了。
“张经理,你给评评理。”她一坐下,就先发制人,“我们家小宇,就被他给吓到了!昨天晚上回家就做噩梦!他一个大小伙子,冲到我家门口,对我一个女人大吼大叫,还威胁我们!有他这么解决问题的吗?”
我气得差点笑出来。
而那个小宇,就躲在他妈的身后,一边吸着鼻子假装害怕,一边,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那场调解,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王姐,别说赔钱了,连一句正经的道歉都没有。
我彻底看明白了。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更让我气愤的是,两天后,当我再次来到地库时,我的车身上,又多了几道新的划痕。
这一次,是在引擎盖上。
用钥匙,歪歪扭扭地,刻了两个字。
——“笨蛋”。
04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直接,选择了报警。
半小时后,两个警察,出现在了我们小区的物业办公室里。
他们查看了所有的监控视频,也去1201,找王姐,做了笔录。
整个过程,都很正规。
但最后,警察给我的答复,却让我,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刘先生,”一位年长的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也充满了同情,“这个情况,我们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呢,对方这个孩子,只有七岁,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他造成的这点财产损失,也构不成刑事案件的立案标准。”
“所以,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进行调解。对他母亲,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责令她,严加看管。”
于是,我又一次,和王姐,坐在了调解的桌子前。
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
在警察面前,王姐的态度,收敛了许多。
她开始卖惨。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啊。”她抹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哭诉道,“我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他爸常年在外地出差,家里什么事都指望不上。孩子淘气,我承认,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开着那么好的车,我们就是普通工薪阶层。我们孤儿寡母的,哪能跟人家比啊……”
她这番话,说得,好像我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最后,在警察的强力干预下,王姐“极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钱,摔在了桌子上。
“行了行了,我赔!这总行了吧?!”
警察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收队了。
警察一走,我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王姐发来的。
只有一个,吐着舌头的、得意的笑脸表情。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我把那五百块钱,直接丢进了物业的捐款箱。
然后,我把车,开进了4S店。
“全车,重新做漆。”我对接待的经理说。
我知道,这很贵,要花小一万块钱。
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的车,恢复了崭新的模样,那个熊孩子的“游戏”,或许,就会结束了。
05
一个星期后,我从4S店,取回了我的爱车。
黑色的车漆,在灯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像一匹蓄势待发的黑豹。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停回了我在地库的那个,精心挑选过的固定车位。
我这个车位,是整个地库里,位置最好的几个之一。
就在电梯口的旁边,不仅进出方便,最重要的是,车位的正上方,就有一个360度无死角的高清监控摄像头,旁边,还有一盏照明灯,亮如白昼。
我当初买这个车位,就是图个安心。
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
我看着焕然一新的爱车,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就在我锁好车,准备上楼的时候,一束雪亮的、极具穿透力的车灯,从入口处,照了过来。
一辆崭新的、气场强大的黑色宾利添越,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地库里,车位早就满了。
这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像一头迷路的巨兽,在狭窄的通道里,一圈一圈地,缓慢地,徒劳地,寻找着车位。
开车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衬衫,手腕上,戴着一块我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很贵的手表。
他的脸上,写满了烦躁。
我当时没多想,只是觉得,有钱人的烦恼,也不少。
我转身,按了电梯。
就在我等电梯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我车位斜后方的一根水泥柱子后面,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小宇!那个熊孩子!
他正鬼鬼祟祟地,探着头,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辆,刚刚做完油漆、光洁如新的车门!
他的脸上,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表情。
那是一种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兴奋,和一种准备大肆破坏的、恶毒的狂热!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我看到,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块边缘锋利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半截瓷砖!
那一刻,我所有的怒火,和这半个月来所有的委屈,都“轰”的一声,在我的头顶,炸开了。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冲上去,对他大吼大叫。
我的大脑,在极致的愤怒中,反而,变得异常的,冷静。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借刀杀人”的计划,瞬间,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成型了。
我没有去看那个孩子。
我甚至,都没有再多看一眼我的爱车。
我转过身,径直,走向了那辆还在原地打转的,黑色的宾利。
“咚、咚。”
我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它那厚重的、隔音效果极好的车窗。
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
露出了那位年轻车主,那张英俊而又极不耐烦的脸。
“有事?”他的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上位者的气场。
我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我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大哥,没车位吧?”
“我这个位子不错,就在监控下面,亮堂。”
“要不,咱俩换换?”
车主愣住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
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免费换。”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06
宾利车里,那位姓赵的年轻车主,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看着窗外这个自称要“免费”给他换车位的普通男人。
“免费?”赵总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好事谈不上。”我迎着他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脸上的微笑,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平静,“就是想请大哥您,帮我个小忙,或者说,是帮我主持个公道。”
我指了指自己那辆崭新的大众CC,又指了指柱子后面那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小的身影。
“大哥,我跟您说实话吧。”
我把我这半个月来的遭遇,言简意该地,跟他讲了一遍。从第一次被划,到找家长,再到报警,最后,到我刚刚花了一万块,给车做了全车漆。
“我这个车位,风水不好,招小人。”我指了指楼上,“1201那家的小孩,就喜欢拿我这车,当他的画板。您看,他又准备来搞‘创作’了。”
赵总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所以呢?”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教训他?”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教训孩子,是他们父母的事。我哪有那个资格。”
我往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我那个早已在脑中成型的、完整的计划。
“您的车停在这儿,估计他也忍不住,手会痒痒。您看,车位正上方,就是物业新换的高清摄像头,夜视的,带收音。”
“您是大忙人,肯定没时间,也没心情,为这点小事,跟他们掰扯。所以,我那个小小的条件就是……”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如果他划了您的车,您不用出面,不用生气。您只需要,把您公司法务,或者您私人律师的电话,给我就行。”
“剩下的所有事,包括取证、交涉、索赔,都由我,全权替您处理。我保证,会给您一个,最满意的结果。您就当,免费请了个司机,替您处理了一件路上的剐蹭小事。”
听完我的话,赵总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种上位者特有的、审视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全然的、发自内心的欣赏。
他笑了。
“有意思。”他点了点头,“你这个兄弟,我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