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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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爸爸陪你玩个新游戏。” 张大强嘴角的和善弧度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阴翳。五岁的小雨望着父亲伸出的手掌,澄澈眼眸里盛满对父爱的渴求,却不知这只手将把她推入长达二十五年的黑暗深渊。
这不是普通的捉迷藏。在那个阴沉沉的搬家日,贫瘠半生的庄稼汉张大强心中,“延续香火” 的执念早已疯长成毒藤。当 B 超确认妻子怀了儿子,五岁的小雨就成了他规划中必须剔除的 “累赘”。后院那口废弃枯井,成了他为女儿选定的 “藏身地”。他用温柔谎言哄骗女儿下井,用青石板封死井口,连同那句 “数到一百就来找你” 的承诺,一起埋进了潮湿的黑暗。
二十五年间,张大强在城市里靠着对儿子张辉的全心付出,过上了看似圆满的生活。他刻意遗忘那口枯井,却在午夜梦回时被女儿清澈的眼睛惊醒。直到为给儿子凑婚房钱,他不得不回到早已陌生的故乡。荒草丛生的后院里,那块青石板依然静卧如初。当罪恶感如毒蛇般缠上心脏,石板下突然传来的稚嫩声音,彻底击碎了他用半生构建的平静 ——“爸爸…… 放我出去……”
“小雨,爸爸陪你玩个新游戏。”张大强嘴角扯出少见的和善弧度,蹲下身子,冲五岁的女儿伸出宽厚手掌。
女儿叫小雨,正如其名,眼睛澄澈得如同山间清泉。她望向父亲,眸子里三分期待,七分小心翼翼。
父亲鲜少主动邀她玩耍。
“啥游戏呀?”她轻声发问,声音软软糯糯。
“超有趣的捉迷藏游戏。”张大强笑容加深,可那笑意却未抵达深邃眼眸。
“小雨藏起来,爸爸来找。要是爸爸找不到,小雨就赢啦,咋样?”
“好!”女孩用力点头,小手放进父亲粗糙掌心。
她毫无怀疑。
她以为,这只手会带她开启欢乐游戏时光。
却不知,这只手即将推开一扇通往二十五年漫长黑暗深渊的大门。
张大强,普普通通的庄稼汉。
他的人生,如同脚下那片贫瘠荒地,一眼望穿。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流尽汗水,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他这辈子最大心愿,便是有个儿子。
一个能延续香火,让他挺直腰杆,能在村口老树下与乡亲谈天时倍有面子的儿子。
这念头,深深烙印在他骨子里。
所以,小雨出生时,他瞧了一眼襁褓中皱巴巴的女婴,长叹一声,转身走出产房。失望,如凛冽寒风,瞬间吹灭他满心热情。
妻子刘秀兰是典型农村妇女,胆小怯懦,丈夫便是她的天。她知晓丈夫不喜,对女儿便多了几分愧疚,不敢过于亲近。
小雨就在这般近乎被忽视的环境中,长到五岁。
她乖巧异常,懂事得令人心疼。从不哭闹,从不主动索要东西,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用清澈大眼睛默默注视这个家。她渴望父亲的一个拥抱、一个微笑,可多数时候,只得到冷漠背影。
转机,出现在半年前。
刘秀兰再次怀孕。
张大强一改往日冷漠,变得殷勤周到。他四处托关系,找镇医院熟人,用B超偷偷查看。
当熟人比出代表男孩的手势时,张大强感觉半辈子晦气瞬间消散。
他要当爹了,一个真正有儿子的爹!
自那日起,家中氛围彻底改变。
鸡蛋留给刘秀兰,肉留给刘秀兰,连笑容都专属刘秀兰。张大强脸上,时常挂着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油光满面笑容。
他开始规划未来。他要离开这穷山村,去城里。他要让儿子从出生起,就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而五岁的小雨,在这充满希望的家庭蓝图中,位置愈发尴尬。
她像个多余、不合时宜的旧物件。
张大强看她眼神愈发复杂。带上她,是累赘,是拖油瓶,会分走未来儿子一丝一毫资源。
一个邪恶念头,如黑色种子,在他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搬家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一辆破旧东风卡车停在院子门口,车上装满家里寥寥无几的家当。刘秀兰挺着七个多月肚子,在屋里做最后清扫。
张大强在院子里抽烟,一口接一口。
小雨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小花袄,蹲在墙角,看着一只蜘蛛织网。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
张大强扔掉烟头,用脚碾灭,朝小雨走去。
他露出练习许久的和善笑容。
“小雨,爸爸陪你玩个游戏。”
于是,出现开篇那一幕。
他牵着小雨的手,绕过屋子,来到后院那片荒废菜地。菜地中央,有一口枯井。
这口井废弃多年,井口盖着厚厚木板,上面长满青苔。村里人都说这井不吉利,让孩子们离远点。
“爸爸,我们在这儿玩吗?”小雨仰头问道。
“对。”张大强搬开腐朽木板,露出黑洞洞井口。一股潮湿霉烂气味,从井里冒出。
“爸爸,里面好黑。”小雨下意识往后缩。
“别怕。”张大强摸摸她头,声音温柔如春水,“这就是游戏规则。你藏在下面,爸爸在上面找。要藏好,不能出声,谁先出声谁输,记住没?”
五岁孩子,对父亲的话,有着天然信任。
她点头。
张大强从井边找来粗麻绳,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拴在小雨腋下。
他抱着女儿,缓缓将她放进井里。
“爸爸,我怕……”当脚尖离开地面,身体悬空时,小雨还是感到恐惧。
“不怕,爸爸在呢。”张大强声音,是她最后的安心丸,“很快的,你只要在下面,从一数到一百,爸爸就来找你了。”
小雨的小脚,终于踩到井底淤泥。
井不深,大概三四米。井底潮湿寒冷。
她解开身上绳子,抬头。井口的光,灰蒙蒙的,像巨大冷漠眼睛。爸爸的脸,就在眼睛中央。
“小雨,开始数数吧。要乖。”
说完,那张脸消失。
紧接着,她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井口那片灰色天空,瞬间被黑暗吞噬。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小雨被巨响吓得缩起脖子。她不知发生何事,只以为这也是游戏一部分。
“一,二,三……”
她靠着冰冷井壁,听着爸爸的话,用细细声音开始数数。
她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带着空洞回响。
井外,张大强刚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巨大青石板,推到井口上,堵住那片天。
他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分不清是累还是怕。
他听到井里传来女儿微弱数数声。
“……三十五,三十六……”
他未停留,转身就走,步子又快又大,像身后有恶鬼追赶。
他回到前院,刘秀兰已站在卡车旁。她看了一眼后院方向,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问。
她脸上,是麻木认命的表情。
“都收拾好了?”张大强声音有些嘶哑。
“……好了。”刘秀兰低下头,“小雨呢?”
“跟邻居家小孩玩去了,我打过招呼,让他们家先照看几天,过阵子我再回来接。”张大强面不改色撒谎。
这是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谎言。
“哦。”刘秀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张大强跳上驾驶室,发动汽车。东风卡车发出一阵黑烟,咆哮着,颠簸着,驶离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庄。
车轮,碾过黄土路,也碾过一位父亲的良心。
井里,小雨的数数声还在继续。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她数完。
她静静等待。等爸爸来找她,等爸爸对她说,“小雨,你赢了。”
可是,四周只有死一般寂静。
“爸爸?”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爸爸!我数完了!你来找我呀!”她声音带上一丝哭腔。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回声。
“爸爸!你在哪儿啊?这里好黑……我害怕……”
“爸爸!放我出去!”
“爸爸!!”
哭喊声,求救声,被沉重石板,死死压在黑暗地底。除了风声,和偶尔飞过的乌鸦,再无人听见。
那一年,小雨五岁。
她的世界,从一百个数之后,永远失去光明。
二十五年,足以让一个呱呱坠地婴儿,长成顶天立地男子汉。
也足以让一段罪恶过去,被埋藏在记忆最深处,覆满厚厚尘埃。
张大强和刘秀兰,在遥远南方城市,开启“全新”生活。
离开老家第二个月,儿子出生。张大强给他取名,张辉。辉煌的辉。他希望儿子能辉煌腾达,超越自己,活出精彩人生。
张辉出生,像一剂强心针,让这个家庭彻底“忘掉”过去。
张大强在一家工厂找了份体力活,他拼命干活,加班加点,从不抱怨。他把所有血汗钱,都用在儿子身上。
最好的奶粉,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玩具。
张辉也没辜负他期望。他从小聪明,学习成绩一路领先,考上重点大学,毕业后进一家大公司,成为让亲戚朋友都羡慕的白领精英。
张大强人生,仿佛真因这个儿子而圆满。
他走在街上,腰杆挺得笔直。他和工友喝酒,三句不离儿子有多出息。
他几乎,快要忘了,在那个遥远、他再也没回去过的老家,还有一口枯井。
只是,在午夜梦回时,他偶尔还是会惊醒。
他会梦见一双眼睛,一双山泉般清澈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每当这时,他就会起身,走到儿子房间门口,透过门缝,看看儿子熟睡的脸。看到那张英俊、充满希望的脸,他心里那点不安,就会被强行压下去。
他会对自己说: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刘秀兰身体,在生下张辉后,就一直不太好。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常年吃斋念佛,手里总是盘着一串廉价佛珠。
家里有个不成文规定,谁也不准提“小雨”那两个字。
那个女孩,像从未存在过的幻影,消失在这个“幸福”三口之家中。
时间,是最好的漂白剂,也是最狠的刽子手。
它漂白罪恶,也凌迟良心。
二十五年,转瞬即逝。
张辉要结婚了。女方家里提出,必须在市里最好学区,买一套婚房。
那里房价,是个天文数字。
张大强和刘秀兰掏空半辈子积蓄,还是差一大截。
这时,张大强想起那座被他遗忘二十五年,位于川南老家的祖屋。
村里要搞开发,那片地,被划入征收范围。按照人头和面积,能拿到一笔不小拆迁款。
这笔钱,正好能补上儿子买房缺口。
为了他最爱的儿子,张大强决定,回到那个他发誓永不踏足的故乡。
二十五年后,再次踏上故乡土地,张大强恍如隔世。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但又好像哪里都变了。泥土路变成水泥路,多了很多陌生两层小楼,也少了很多熟悉老面孔。
他老屋,在村子最西头,早已经没人住。
院墙塌一半,上面爬满野藤。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木门,一股浓重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屋子里,当年陈设还依稀可见,只是都蒙上一层厚厚白灰,像披上一层时间孝衣。
张大强在屋里转一圈,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自己童年,想起了父母,也……想起一张模糊小脸。
他烦躁地摇摇头,想把那个影子甩出去。
他走到院子里,准备去村委会办手续。路过那个荒草丛生后院时,他脚步,鬼使神差地停下来。
他看到。
在一人多高杂草深处,那块巨大青石板,还静静卧在那里。
二十五年风吹日晒,雨水冲刷,让它和周围泥土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他知道它在那里,外人根本不会发现,这下面,还藏着一口井。
张大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感觉自己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种莫名寒意,从脚底板,顺着脊椎,一点一点地爬上来。
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那个阴天。
想起了女儿被放下去时,那依赖、毫无保留眼神。
想起了井里传来,那一声声从清晰到微弱,最后彻底消失的,“爸爸”。
罪恶感,像一条蛰伏二十五年毒蛇,在这一刻,猛地苏醒,缠住他心脏,狠狠收缩。
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立刻转身逃走,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但他脚,却不听使唤。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
他想干什么?他想看看吗?
不。
他只是站着,呆呆地看着那块石板,像在看一座坟墓。
他自己坟墓。
四周安静极了,只能听到风吹过荒草“沙沙”声,和自己“咚咚”心跳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忽然间。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那块石板之下,从那片死寂黑暗之中,清晰地传出来。
那是一个小女孩声音,稚嫩,微弱,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进张大强脑子里。
“爸爸……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