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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秋,我在城西的建材市场认识了老陈。市场里弥漫着水泥和木材的气味,他的店铺藏在最深处,门口却人来人往。他泡茶的样子像个江湖艺人——紫砂壶高高提起,水流划出琥珀色的弧线,茶叶在杯里舒展成一片小树林。"尝尝,真正的武夷山岩茶。"他推过茶杯,手腕上的檀木珠子碰出清脆的响声。
那时我还不懂,为什么这个看似散漫的人,生意却做得最红火。直到某个黄昏,我看见他帮隔壁店主修理漏水的管道,满手油污却哼着小调。前来送货的司机都能在他这里讨到一杯茶,听上几句玩笑话。他的店铺像个驿站,南来北往的人在此停歇,顺便做成生意。多年后我才明白,有些人把生意做成了人情,把门店开成了会客厅。
赵总的办公室在二十八楼,整面落地窗外是流动的云。那年公司濒临绝境,他却站在窗前描绘星际航线般的蓝图。他的声音像大提琴般低沉,每个音节都敲打在人心最痒处。我看着他舞动的双手,忽然想起故乡庙会上的皮影戏——明明知道是驴皮做的剪影,却总有人为戏里的悲欢落泪。后来当公司真的起死回生,我才懂得,原来谎言说上一千遍会变成信仰,而信仰真的能搬动大山。
最魔幻的是见证王总的借贷艺术。他在黄浦江边的餐厅约见银行行长,餐巾纸上画出的数字后面跟着一串零。"资产不是看你有多少,是看你能变出多少。"他晃着红酒杯,杯壁挂着嫣红的泪。那晚外滩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碎成万千金币,我突然觉得整条江都流淌着信用证和汇票。
但真正让我开窍的,是和李总在西湖边的夜谈。荷叶的阴影里,他把合同翻到利润分配那页,用钢笔将比例改成对我们有利的数字。"第一次合作,"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月光,"要像谈恋爱,得让姑娘看见诚意。"那个桂花香浓得化不开的夜晚,我忽然理解了什么是"财散人聚"——原来最大的赢家,往往是最先推开筹码的人。
今年春天再遇老陈,他的茶室移到了西溪湿地。竹帘外雨声渐沥,他泡茶的手势更从容了。"做生意啊,"他滤掉茶沫,"说到底做的是人心。"窗外有白鹭掠过水面,翅尖点出涟漪。我望着青瓷杯里浮沉的茶叶,忽然觉得这多像我们这些人——有的急着沉底,有的优雅漂浮,但最好的状态,不过是让每个靠近的人都尝到回甘。
就像此刻茶香萦绕的午后,老陈的手机不断响起信息提示音。他看也不看,只管往我的杯里续上第三泡茶。"急什么,"他笑眼弯成初月,"让该来的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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