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秋天的山里头，野菊花开得正旺。山沟沟里的人家，该收的庄稼都收了，该晒的粮食都晒了。日子本该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就像山里的溪水，不紧不慢地流淌。
可这世道不太平，总有些事情要发生。有时候，一个人做出的选择，看起来不起眼，却能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就像山里的一块石头，看着不大，扔进水里却能激起层层涟漪。这是个关于选择的故事，关于那些被逼到绝路上的人，在生死关头做出的选择。
01
1941年深秋，太行山脉的余脉里，青石镇还笼罩在晨雾中。
镇子不大，就那么几条街。石板路被露水打湿了，走在上面啪嗒啪嗒响。街两边的铺子大多还没开门，只有老王家的包子铺冒着热气。
国民革命军第88师262团的团部就设在镇东头的一个大院里。这院子原是个地主家的宅子，青砖灰瓦，看着还挺气派。
韦明远起得早，天还没亮就在院子里转悠。他今年三十六，个子不高，人瘦瘦的，可那双眼睛特别亮，看人的时候像能看穿你心思似的。
副官陈立功端着一碗小米粥走过来：“团座，喝点热乎的吧。”
韦明远接过粥碗，吹了吹热气：“立功，昨晚的哨兵有什么动静没？”
“一切正常。”陈立功说，“就是东边山里好像有火光，不知道是不是山火。”
韦明远喝了口粥，皱起眉头。这地方离前线不远不近，说安全不安全，说危险也不是特别危险。可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的地方，最容易出事。
正说着话，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哨兵的声音响起来：“什么人？”
“是我，胡延庆！有急事！”
胡延庆是侦察排长，平时稳重得很，今天这么急，肯定出大事了。
陈立功赶紧去开门。胡延庆一进来，脸上全是汗，军装都湿透了。
“团座，日本人来了！”胡延庆喘着粗气说。
韦明远手里的粥碗差点掉地上：“多少人？离这多远？”
“第16师团的一个联队，八千多人。”胡延庆擦了把汗，“还有山炮，迫击炮，装备齐全。离咱们不到五十里地。”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八千对三千，这仗没法打。
韦明远把粥碗放在石桌上，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晨光刚刚照进院子，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传令下去，全团集合。”韦明远说，“通知各营营长，十分钟后到团部开会。”
陈立功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胡延庆还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韦明远问。
“团座，还有个事。”胡延庆压低声音，“黑风岭那边，土匪跟日本人打起来了。”
韦明远愣住了：“黑风岭？窦怀仁那帮人？”
“就是他们。”胡延庆说，“听说打得还挺激烈。”
韦明远沉默了。黑风岭在日军必经之路上，那地方易守难攻。窦怀仁他认识，当过兵的，后来落草为寇，手下有一千来号人。平时官军围剿他们，他们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躲得远远的。今天怎么敢跟日本人硬碰？
02
黑风岭上，硝烟弥漫。
窦怀仁站在山寨的瞭望台上，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今年四十二，人长得壮实，胡子拉碴的，看着就不好惹。
“大当家的，日本人又上来了！”一个土匪跑过来喊。
窦怀仁啐了一口：“他奶奶的，来就来！告诉弟兄们，省着点子弹，一枪放倒一个！”
说起来，窦怀仁也不想跟日本人打。可三天前，日本人路过山下的李家村，抓壮丁不说，还糟蹋了村里的女人。他的结义兄弟樊大牛的妹妹就在里头。樊大牛气疯了，非要下山拼命。窦怀仁拦不住，索性带着弟兄们伏击了日军的运输队。
这一打，就收不住了。
日本人哪受得了这个气，马上调兵来攻山。第一次攻山，土匪们靠着地形优势，愣是把日本人打了下去。可这也惹恼了日军联队长山田孝之介。
山田是个狠角色，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在中国土匪手里吃过亏。他调来山炮，对着山寨就是一顿狂轰。
土石垒的工事哪经得起炮轰，一会儿工夫就塌了大半。樊大牛带着一队人守在半山腰，一发炮弹落下来，人就没了。
临死前，樊大牛爬到窦怀仁身边，拉着他的手：“大哥，不能让小鬼子过去。过去了，后面的老百姓可就遭殃了……”
窦怀仁红了眼圈。樊大牛跟了他十年，情同手足。看着兄弟断气，他心里跟刀割似的。
“弟兄们！”窦怀仁站起来，声音嘶哑，“樊二哥说得对！咱们是土匪不假，可咱们也是中国人！今天就是拼光了，也不能让小鬼子从这过去！”
山寨里的土匪们都沉默了。他们跟着窦怀仁，有的是走投无路的农民，有的是散兵游勇，还有的是被官府逼上梁山的。平时打家劫舍，也就图个吃饱穿暖。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是跟日本人拼命。
军师诸葛明走过来。这人原名叫诸明远，读过几年私塾，在山寨里算是个文化人。他推了推眼镜：“大当家，弟兄们的子弹不多了，一人平均不到二十发。”
窦怀仁咬着牙：“告诉弟兄们，瞄准了打，一颗子弹换一条命！”
三当家铁罗汉也过来了。这人原是个铁匠，膀大腰圆，一身蛮力。他说：“大当家，我带人做了些土雷，还有土炮，虽说威力不大，总比没有强。”
窦怀仁点点头：“老三，你带人守住西边的小路。那里窄，日本人不好上。”
正说着，山下又响起了枪声。日本人开始第三次进攻了。
03
青石镇，262团团部。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个营长都到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参谋长江汉明摊开地图：“诸位，情况就是这样。日军八千人，咱们三千人。硬打，必败无疑。”
一营长赵铁山拍了下桌子：“那就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二营长方天华摇摇头：“撤是要撤，可往哪撤？后面十几个村子，几万老百姓，咱们一撤，他们怎么办？”
屋里又安静了。
韦明远一直没说话，他盯着地图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团座，您说句话吧。”江汉明说。
韦明远抬起头，看了看大家：“黑风岭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赵铁山撇撇嘴，“一帮土匪，不知天高地厚，跟日本人硬碰，这不是找死吗？”
“找死？”韦明远站起来，“我倒觉得，他们比咱们有种。”
江汉明急了：“团座，您这话什么意思？土匪就是土匪，咱们可不能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韦明远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青山：“汉明，你说得对，土匪就是土匪。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国难当头，只要是中国人，只要敢跟日本人拼命的，就是同胞。”
“团座的意思是……”方天华试探着问。
韦明远转过身：“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看着他们白白送死。”
江汉明站起来：“团座，您要三思啊！咱们的任务是保存实力，不是逞英雄。”
韦明远笑了笑：“保存实力？实力是保存下来了，可良心呢？我韦明远是黄埔出来的，黄埔教给我的，不光是打仗，还有做人的道理。”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黑风岭的位置：“你们看，黑风岭卡在日军必经之路上。如果土匪守不住，日军长驱直入，后方的老百姓就完了。如果咱们帮他们一把，说不定能挡住日本人。”
赵铁山急了：“团座，您是要跟土匪联手？”
“不是联手。”韦明远摇摇头，“是帮他们一把。胡延庆！”
胡延庆应声进来。
“你带一个班，装两千发子弹，还有一些手榴弹，送到黑风岭东边的密林里。”韦明远说，“记住，要隐蔽，不能让日本人发现。”
胡延庆愣了一下，随即立正：“是！”
江汉明还想说什么，韦明远摆摆手：“就这么定了。另外，全团做好战斗准备。如果时机合适，咱们就给日本人来个突然袭击。”
04
黑风岭上，战斗越来越激烈。
日本人像蚂蚁一样往上爬，土匪们拼命往下扔石头，推滚木。子弹越来越少，有的人干脆抄起大刀，准备肉搏。
窦怀仁的肩膀中了一枪，血把衣服都染红了。他咬着牙，继续指挥战斗。
就在最危急的时候，一个哨兵跑过来：“大当家，山下有动静！”
窦怀仁拿起望远镜一看，是一队国军。他苦笑了一声：“这些当兵的，平时追着咱们打，现在倒好，看热闹来了。”
诸葛明也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大当家，不对劲。他们好像不是在看热闹，倒像是在……迂回？”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是李老栓，山下的猎户。去年冬天，他在山里打猎，遇上狼群，是窦怀仁救了他一命。
李老栓气喘吁吁地爬上来：“大当家，有人让我给您带个话。”
“谁？”窦怀仁问。
“国军的韦团长。”李老栓喘着气说，“他说，在东边的密林里给您留了点东西，让您派人去取。”
窦怀仁愣住了。韦明远？就是那个追剿过他们好几次的韦明远？
诸葛明担心地说：“大当家，会不会有诈？”
窦怀仁想了想：“有诈也得去看看。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老四！”
四当家马青山跑过来。这人外号飞毛腿，跑得快，机灵。
“你带几个机灵的，跟李老栓去东边密林看看。”窦怀仁说，“小心点，有情况马上回来报告。”
马青山点点头，带着五个兄弟，跟着李老栓下山了。
半个时辰后，马青山回来了，脸上全是激动：“大当家，真的！真的有东西！”
“什么东西？”窦怀仁问。
“子弹！两千发子弹！还有手榴弹！”马青山兴奋得声音都在发抖，“还有张纸条。”
窦怀仁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同为中国人，当共御外辱。弹药不多，聊表心意。务必守住黑风岭！——韦”
窦怀仁的手抖了一下。他这辈子，当过兵，当过逃兵，当过土匪，被人骂过，被人追过，可从来没有人把他当成过同胞。
“弟兄们！”窦怀仁举起纸条，声音哽咽，“国军给咱们送弹药来了！他们没把咱们当土匪，把咱们当成了打日本人的中国人！”
山寨里一片寂静。
有人小声说：“大当家，这是真的吗？”
“真的！”马青山喊道，“我亲眼看见的！整整两千发子弹！”
一个老土匪抹了把眼泪：“他奶奶的，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被人当人看。”
窦怀仁深吸一口气：“弟兄们，人家帮咱们，咱们不能给中国人丢脸！告诉日本人，中国的土匪，也是好样的！”
山寨里爆发出一阵吼声。有了子弹，就有了希望。
05
山田孝之介在山下的指挥部里，脸色铁青。
“八嘎！”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帮土匪，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
参谋长小心翼翼地说：“联队长阁下，会不会有中国正规军在暗中支援？”
山田冷笑：“中国军队？那帮懦夫，听说皇军来了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可能帮土匪？”
他站起来，望着黑风岭：“传令下去，明天拂晓发起总攻！集中所有火力，一定要在天黑前拿下黑风岭！”
“嗨！”参谋长鞠躬。
第二天，天还没亮，日军的炮声就响起来了。
一发发炮弹落在山寨里，土石飞溅，尘土漫天。山寨的防御工事几乎全部被摧毁了。
窦怀仁看着身边仅剩的三百多个弟兄，心里明白，这可能是最后一战了。
“兄弟们，”他站起来，声音沙哑，“国军给咱们送了弹药，咱们不能给中国人丢脸！今天，就让小鬼子知道，中国的土匪也是好样的！”
日本兵潮水一样涌上来。土匪们端起枪，瞄准，射击。一个日本兵倒下，又有两个冲上来。
诸葛明抱着几颗手榴弹，对窦怀仁说：“大当家，我去炸他们的机枪阵地！”
窦怀仁还没来得及阻止，诸葛明已经冲了出去。几声爆炸后，日军的一个机枪阵地哑火了，诸葛明也没了。
铁罗汉抡起他打的大刀，吼了一声：“弟兄们，跟小鬼子拼了！”
他冲进日本兵堆里，大刀上下翻飞，一连砍翻七个日本兵，自己也被刺刀扎穿了。
窦怀仁身上又中了两枪，血流如注。他靠在一块石头上，还在指挥战斗。
就在山寨即将失守的时候，日军后方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山田孝之介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报告！”一个传令兵跑来，“后方遭到中国正规军袭击！”
“什么？”山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人？”
“大约一个团！”传令兵说。
山田的脸色变了。前有土匪死守，后有正规军偷袭，这下麻烦了。
韦明远骑在马上，举起手枪：“弟兄们，为了中国，为了老百姓，冲啊！”
262团的士兵如猛虎下山，从侧后方冲向日军。赵铁山带着一营，直扑日军的炮兵阵地。方天华带着二营，切断日军的退路。
日军阵脚大乱。他们没想到会遭到正规军的袭击，一时不知该继续攻山还是回身应敌。
窦怀仁看到了山下的情况，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弟兄们，国军兄弟来了！跟他们一起，把小鬼子赶下山！”
剩下的土匪们像打了鸡血一样，端起枪就往下冲。
两面夹击之下，日军开始溃败。
06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
韦明远冲在最前面，他知道，这一仗必须速战速决。时间拖长了，日军缓过劲来，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正打着，胡延庆跑过来：“团座，大事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