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人｜飘零戏子，终得良缘：一段由“咸卦”写就的红楼意外曲

1987年《红楼梦》剧照

飘零戏子，终得良缘：一段由“咸卦”写就的红楼意外曲

咸卦视角下的蒋玉菡：感应之道与人生归宿

《红楼梦》中蒋玉菡的形象，恰似一面玲珑剔透的镜子，映照出人际交往中的微妙感应。作为忠顺王府的戏子，他游走于社会边缘，却与贾宝玉建立了超越阶级的友谊，最终与袭人结为连理。这一生命轨迹，与《易经》咸卦所揭示的感应之道惊人地契合。咸卦卦辞云："咸，亨，利贞，取女吉。"这不仅是对人际感应的精妙概括，更是解读蒋玉菡命运的一把钥匙。

咸卦要义：感应的智慧

咸卦（䷞）由上兑下艮组成，兑为泽，艮为山，象征"山上有泽"的自然景象。卦象本身即蕴含深刻的感应哲理：山虽高耸，却能感应泽水的滋润；泽虽处于下，却能通过水汽上升与山相感相通。这种上下相感、阴阳相应的道理，正是蒋玉菡人生际遇的最佳注脚。

咸卦的"咸"字，古文通"感"，强调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应，非刻意为之的交往。卦辞"亨，利贞，取女吉"揭示：真诚的感应能带来亨通，坚守正道则有利，最终能成就美好姻缘。这一哲理在蒋玉菡与宝玉、袭人的关系中得到了完美体现。

初六：咸其拇——初识宝玉的微妙感应

"初六：咸其拇。"爻辞意为感应从脚拇指开始，象征感应的最初阶段。蒋玉菡与贾宝玉在冯紫英宴席上的初次相遇，正是这种微妙感应的开端。

当时两人身份悬殊：宝玉是荣国府的贵公子，蒋玉菡只是身份低微的戏子。但通过交换汗巾这一颇具象征意味的行为，他们建立了超越世俗的友谊。这种感应如同"咸其拇"，虽只是最初步的接触，却为后续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蒋玉菡不卑不亢的态度，正合爻象所示：感应始于细微，但贵在真诚。

六二：咸其腓——交往深入的危机暗藏

"六二：咸其腓，凶，居吉。"感应上升到小腿部位，若急躁妄动则凶，安居守静则吉。这一爻恰对应蒋玉菡与宝玉交往加深后引发的危机。

他们的友谊引起了忠顺王府的注意，王府长史官到贾府要人，成为贾府被抄的导火索之一。这正是"凶"的体现——不同阶级之间的深入交往，在封建社会中潜藏着巨大风险。但蒋玉菡始终保持着戏子的本分，没有因与权贵交往而忘乎所以，这种"居吉"的智慧使他最终得以保全。

九三：咸其股——随人而动的身不由己

"九三：咸其股，执其随，往吝。"感应至大腿，盲目跟随他人，前行必有憾惜。这一爻揭示蒋玉菡作为戏子的身不由己。

他虽与宝玉交好，但终究是王府的伶人，行动受到严格约束。当宝玉被卷入政治风波时，蒋玉菡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这种"执其随"的处境，正是旧时代艺人生存状态的写照：他们虽能周旋于权贵之间，却难以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九四：贞吉悔亡——坚守正道的转机

"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坚守正道可获吉祥，悔恨消亡，心意不定地往来，朋友最终会顺从你的想法。这一爻预示蒋玉菡人生的转机。

在贾府败落、宝玉出家后，蒋玉菡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对袭人多有关照。这种坚守道义的行为，正是"贞吉"的体现。他的真诚最终打动了袭人，使这个原本心系宝玉的女子"朋从尔思"，接受了他的情意。

九五：咸其脢——心灵相通的深厚感应

"九五：咸其脢，无悔。"感应至背脊肉，表示感应的深入，没有悔恨。这一爻对应蒋玉菡与袭人的结合。

他们的婚姻看似偶然，实则蕴含着深刻的必然性。袭人原是宝玉的丫鬟，蒋玉菡是与宝玉交好的戏子，两人通过宝玉这个纽带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这种感应已超越表面交往，达到心灵相通的境界。"无悔"二字，恰是他们婚后生活的写照：虽非最初的理想选择，却在相互理解中找到了真正的幸福。

上六：咸其辅颊舌——言语感应的圆满

"上六：咸其辅颊舌。"感应至面颊舌齿，表示通过言语交流达到感应的最高境界。这一爻象征蒋玉菡人生的圆满。

婚后的蒋玉菡与袭人，通过日常的言语交流和生活磨合，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种平淡而真实的幸福，比轰轰烈烈的爱情更为持久。作为戏子，蒋玉菡最擅长的本就是通过表演传达情感；而在婚姻中，他学会了用真诚的言语经营感情，达到了感应的最高境界。

现代启示：咸卦智慧的当代价值

蒋玉菡的故事虽发生在古代，但咸卦揭示的感应之道具有永恒的启示意义。在当今这个信息爆炸却人情疏离的时代，我们更需要学习咸卦的智慧：

首先，感应贵在真诚。蒋玉菡之所以能超越阶级界限与宝玉建立友谊，正是因为他待人真诚，不因身份差异而改变态度。

其次，感应需要循序渐进。从"咸其拇"到"咸其辅颊舌"，感应的过程不可急于求成。现代人往往追求速成的人际关系，反而失去了深入交流的机会。

最后，感应之道最终要回归"利贞"——坚守正道。无论在什么时代，真诚、守信、尊重他人，都是建立良好人际关系的基石。

蒋玉菡的一生证明：真正的感应不是技巧的运用，而是心灵的共鸣；不是利益的交换，而是情感的交流。这种智慧，值得每个现代人深思和实践。

在《红楼梦》的悲剧氛围中，蒋玉菡的故事是一抹难得的暖色。他通过真诚的感应，在动荡的时代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或许正是曹雪芹通过这个角色想要告诉我们的：无论身处何种境遇，保持心灵的开放与真诚，终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共鸣。

作者：海波

图片转自《红楼梦》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