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
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城市还裹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青湖苑小区的保安室已经亮起了灯。
52岁的赵建军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登记本，正一笔一划地记录着凌晨进来的装修材料运输车信息。他的手指有些粗糙，指关节上还带着几道浅浅的旧伤疤，那是年轻时在工地上干活留下的印记。
“赵哥，早啊！” 门口传来一声招呼，是负责小区清洁的王阿姨，推着清洁车走了进来。
赵建军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股憨厚：“王姐早，今天雾大，路上慢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给王阿姨倒了杯热水。
在青湖苑小区当保安的这五年，赵建军和小区里的不少住户、工作人员都处成了熟人。他话不多，但做事踏实，不管是帮业主代收快递，还是深夜帮晚归的住户开门，都格外尽心。
登记本上的字迹工整清晰，每一笔都透着认真。赵建军没什么文化，高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干过工地，送过外卖，直到五年前来到青湖苑当保安，生活才算稳定下来。
妻子在小区附近的超市当收银员，儿子今年上高二，正是花钱的时候。为了多挣点钱，赵建军主动申请值早晚班，这样每个月能多拿几百块的补贴。
上午九点多，小区里渐渐热闹起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买菜回来的老人、上班的年轻人来来往往。赵建军按照惯例，拿起巡逻棍开始在小区里巡逻。
他沿着小区的主干道慢慢走着，眼睛不时扫过路边的消防栓、垃圾桶，还有停在车位上的车辆。走到 3 号楼附近时，他看到几个老人坐在楼下的长椅上聊天，还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
就在他准备往 5 号楼方向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快看楼上！” 赵建军心里一紧，猛地抬头往旁边的 12 号楼看去。
这一看，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12 号楼的楼顶边缘，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身形单薄，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不是 12 号楼张老师家的女儿吗？怎么跑到楼顶上去了？” 旁边有住户认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惊慌。
赵建军顾不上多想，拔腿就往 12 号楼跑。他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给物业经理打电话：“李经理，不好了！12 号楼楼顶有个女孩要跳楼，你赶紧派人过来，再打 110 和 120！”
电话里传来李经理急促的应答声，赵建军挂了电话，脚步更快了。
跑到 12 号楼楼下，他抬头看着楼顶的女孩，心里又急又慌。女孩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背对着楼下，身体微微晃动。
楼下已经渐渐围过来一些住户，大家都仰着头，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却没人敢上前。
赵建军深吸一口气，朝着楼顶大喊：“孩子，你别冲动！有什么事下来好好说，你爸妈肯定很担心你！”
可楼顶的女孩像是没听到一样，身体又往外挪了一点。赵建军的心揪得更紧了，他知道，现在每一秒都很关键。
他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想找些能起到缓冲作用的东西，可楼下空荡荡的，只有一片水泥地。他咬了咬牙，慢慢往女孩正下方的位置挪去，眼睛紧紧盯着楼顶，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警察怎么还没来？”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赵建军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 地响，像是要跳出胸膛。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儿子跟这个女孩差不多大，平时虽然也会跟妻子拌嘴，但从来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
一想到如果自己的儿子遇到什么危险，他心里就一阵发疼。不行，绝不能让这个女孩出事！
就在这时，楼顶的女孩突然动了！她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人从楼顶掉了下来。“啊！” 楼下的人发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画面。
赵建军没有丝毫犹豫，他双脚分开，膝盖微微弯曲，张开双臂，眼睛死死地盯着坠落的女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接住她！
他知道，从十几层楼跳下来的冲击力有多大，自己可能会受伤，甚至有生命危险，但他根本没时间想这些。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女孩重重地砸在了赵建军的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赵建军瞬间失去了平衡，他抱着女孩一起倒在地上，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水泥地上。
眼前一黑，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意识很快就模糊了。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几秒钟后，才有人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快看看人怎么样了！”“刚才不是叫救护车了吗？怎么还没来？”
大家七手八脚地围过来，有人试图叫醒赵建军，可他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已经失去了意识。
再看被他接住的女孩，除了手臂上有些擦伤，竟然还能小声哭泣，看起来没有大碍。
“赵哥！赵哥你醒醒！” 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赵建军，急得大喊。
很快，120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跑了过来，先给赵建军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上担架，送上了救护车。女孩也被医护人员扶上了另一辆救护车，一起送往医院。
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去，大家看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议论纷纷。“刚才那个保安太勇敢了，要是没有他，这女孩肯定没命了。”
“是啊，这么高跳下来，他居然敢接，自己却被砸晕了，太不容易了。”“希望他能没事吧，真是个好人。”
赵建军的妻子刘艳是在超市上班时接到物业电话的，听到丈夫出事的消息，她手里的扫码枪 “啪” 地掉在了地上，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她顾不上跟领导请假，一路哭着往医院跑，心里不停地祈祷：老赵，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咱们儿子还等着你呢！
医院的急诊室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刘艳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都泛了白。儿子赵磊接到妈妈的电话后，也从学校赶了过来，站在妈妈身边，脸上满是担忧。
“妈，爸他不会有事吧？” 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早上出门的时候，爸爸还叮嘱他在学校要好好听课，可现在却躺在急诊室里，生死未卜。
刘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强忍着眼泪：“不会的，你爸那么好的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的恐慌却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刘艳和赵磊立刻冲了上去：“医生，我丈夫怎么样了？”“医生，我爸没事吧？”
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病人头部受到重创，目前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接下来需要进一步观察。至于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现在还不好说。”
“什么？” 刘艳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幸好赵磊及时扶住了她。“医生，求您了，一定要救救他，他不能有事啊！” 刘艳拉着医生的手，不停地哀求。
“我们会尽力的，你们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多留意病人的情况。” 医生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刘艳和赵磊坐在长椅上，默默地流泪。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女人一看到急诊室门口的刘艳，就快步走了过去，语气却带着几分质问：“你是那个保安的家属？”
刘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疑惑地问：“我是，你是谁？”
“我是那个女孩的妈妈，我叫周红梅。” 女人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没有丝毫感激，反而带着不满，“我女儿呢？她怎么样了？”
“你女儿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已经去病房休息了。” 旁边的护士听到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周红梅听到女儿没事，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把矛头指向了刘艳：“我女儿没事就好，可我告诉你，要是我女儿之后有什么后遗症，或者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都是你们家男人的责任！他凭什么多管闲事去接我女儿？要是他不接，说不定我女儿还能被别的东西缓冲一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受惊吓！”
刘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丈夫为了救她的女儿，现在还躺在急诊室里昏迷不醒，她不仅不感激，反而说出这种话。
刘艳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站起身，指着周红梅的鼻子：“你说什么？我丈夫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女儿，你不感谢就算了，还在这里说这种没良心的话？要是没有他，你女儿现在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周红梅也提高了音量，“我女儿本来就没想真的跳楼，就是跟我闹点小脾气，想吓唬吓唬我，结果被你们家男人这么一折腾，指不定心里多害怕呢！再说了，他自己要去接的，又没人逼他，现在出事了，也是他自找的！”
“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刘艳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我丈夫现在还在里面昏迷着，医生说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你居然说他是自找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听到争吵声，都围了过来，纷纷指责周红梅。
“这女人也太过分了吧，人家救了她女儿，她还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