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的上海大场镇不见风光,只有被炮火炸起来烟雾弥漫。一群脚穿草鞋、背着老旧步枪的身影,迎着日军密集的弹雨冲了上去。他们来自遥远的四川盆地,是杨森麾下第20军和第26师的官兵。没人能想到,这支曾被轻视的“草鞋兵”,会在毫无遮蔽的华东平原上死守七天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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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川不成军
四川的子弟兵,是如何踏上这千里之外的生死战场的呢?
淞沪战端初启的八月,远在西南的川军将领杨森便坐不住了。“这是民族存亡之战,川人岂能袖手旁观!”
这位曾经在四川地区名声不佳的军阀这时候一声令下,第20军与郭汝栋的第26师即刻启程,向华东进军。
没有火车汽车,士兵们穿着磨破的草鞋,沿着湘黔公路,硬是靠双腿走了两千多公里。第20军用了整整43天,穿越六个省份,终于在十月上旬抵达上海嘉定前线。
这些多数连长江都没见过的农家子弟,眼前是陌生的海平面,耳边是日军舰炮的怒吼,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的日军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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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严峻的是敌我装备的悬殊。第26师全师找不出一门像样的火炮,轻机枪每个排才有一挺,士兵手中的“汉阳造”步枪膛线磨平,有的枪栓甚至要用麻绳绑住才能防止脱落。而他们面对的,是装备精良、拥有上千门火炮和数百架飞机支援的日军第三师团。
这无异于用血肉去阻挡钢铁的洪流。
君不见血肉长城
对于东进的川军来说,真正的炼狱考验在蕴藻浜与大场镇一线展开。
10月13日,第20军804团团长向文彬接到了一道近乎绝望的命令:必须夺回失守的桥亭宅阵地。“川军首战,绝不能丢人!”向文彬没有犹豫。
当夜,他亲率两个营冲进了日军机枪交织的火网。战斗惨烈到何种程度?营长只活下来一个,连长全部阵亡。
尽管阵地夺回了,但全团2000多人,最终只剩下120余人。向文彬本人因这悲壮的胜利,在三个小时内从中校被火线擢升为少将。这罕见的晋升背后,是几乎整团官兵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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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大场镇,第26师152团团长解固基正承受着日军重炮的疯狂轰击。战壕被夷平,士兵成片倒下。
解固基左臂被炸断,仍坚持指挥,直至一发炮弹将他彻底吞噬。撤退时,士兵们只能含泪将他仅存的半截血衣和一顶钢盔带回四川安葬。后来他的挽联上写着“裹革无尸,沉沙有铁”,字字泣血。
而第397旅的遭遇更是令人扼腕。当友军阵地动摇溃退时,他们义无反顾地挺起刺刀发起反冲锋,试图堵住缺口。短短七天之后,这个旅还能站着的,只剩下四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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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壕早已被阵亡将士的遗体填满,活着的人,是踩着战友的躯体在继续战斗。蕴藻浜的河水,在那些日子里变成了刺目的赭红色。
川军的血不能白流
当撤退的命令终于下达,淞沪战场已遍地是川军男儿的遗骸。第20军伤亡超过7000人,战后整编,竟凑不满一个团;第26师更惨,14个营长阵亡了13位,连排级军官战死250多名,平均每个连队,活下来的不足十人。
之前手段狠辣冷血著称的杨森如今翻阅着厚厚的伤亡名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七千子弟啊……都是我川中父老的儿子……” 然而,这巨大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
付出重大牺牲的川军赢得了对手的尊重,日军战报中称第26师为“国民党旁系有力部队”;蒋介石在武汉军事会议上,也不得不承认该师战绩位列参战的七十多个师中的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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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关键的是,川军用血肉之躯在淞沪战场死死拖住日军三个月,为沿江工厂和物资向大后方的战略转移,争取了无比宝贵的时间。后来在台儿庄战役中,李宗仁将军曾感慨:“若无滕县之苦守,焉有大捷?”而守卫滕县的,正是从淞沪战场撤下、浴火重生的川军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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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年岁月流转,苏州河畔的硝烟早已散尽。当年向文彬团长浴血夺回的桥亭宅,如今地铁站里人潮熙攘;解固基团长殉国的大场镇,校园里孩子们的笑声清脆。那些穿着草鞋、握着破枪的身影,最终以“无川不成军”的称谓,深深镌刻在民族的集体记忆里。
川军用最朴素的行动,诠释了那句誓言:“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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