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看病

作者：周志敏

村支书卜唯民突感胸闷不适，呼吸受阻急忙命儿子卜正开车到县医院去看。近年关了，医院好像凑了节日的热闹，人哪叫个多啊，车子绕了几圈才找了个位，老卜怕耽误事忙托了关系打点，说来也挺管用，很快就安排了检查，化验、CT、气管镜、活检等做了一遍。接近中午了，结果还没出来，儿子卜正急躁起来，就朝着老卜喊：“爸，我早上没吃饭，有点饿了，先找个地儿吃点吧？”老卜应着就随儿子去了医院外的酒馆。说来也巧，刚进门就瞅见村主任汪作仁和儿子汪梁在厅堂的里桌坐着，汪氏父子眼也尖，大老远的就喊上了：“老卜！你也来啦！办啥事吗？”

“没啥事，就是胸口老闷，还咳嗽，来查一下，结果还没出，就来这找饭了。”卜唯民忙应付着。

“来来来，还没上菜哩，一块吃！”老汪笑嘻嘻的邀请说。

“来的早不如来巧，那就不客气了。”老卜说着也就坐下了。

“老汪！你进城也有事？”老卜反问道。

“唉！我也不带劲，肚子胀，右边肋梢子里边痛，做B超说有个囊肿，看不太清，又让做CT，我也是等结果，哈哈，真巧！碰上恁爷俩了。”二人各有心事，没喝几盅，饭倒吃了饱，汪梁买了单。

返回医院门口，老卜就对老汪说：“人多的吵的头痛，让小正和小梁去取结果吧！咱在这等着。”

上班时间到了，小正和小梁各自取了父亲的检查报告一看，可了不得了，报告单的内容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老卜疑似肺癌晚期并转移，胸腔已有积液。老汪血清标志物出现增高，CT表现疑似为原发性肝癌。二人并不敢先告诉父亲，就直奔医生办公室了，希望医生能妙手回春。老卜的医生叹息道：“从活检的结果看，只能做估息治疗了，尽量延长寿命吧！”小正闻听此言，顿时心凉了半截。

老汪的医生则说：“县城条件有限，建议去大医院看。”小梁不敢怠慢就去找老汪去了。此时，老卜和老汪这对二十几年的老搭档，正在院门口的凉亭里，商讨着村务政事。小正不敢露半点不悦：“爸！医生说，肺部有炎症，先住院观察观察。”

“也行，那就住下吧！”

小梁也对老汪说：“爸，医生说要到大医院才能看清，下午去郑州还有车，这就走吧？”

精明的老汪心里一沉，忙应了句：“也好。”就与老卜握手告别了。

卜唯民在儿子的陪护下，住进了九楼的呼吸内科，半个月过去了，症状却没有明显好转，反而胸痛有所加重，心中很是郁闷，准备下楼透透气，刚出电梯门，就遇见了小梁急匆匆的过来，忙上前问道：“小粱，你们不是去郑州了吗？怎么……”

话未说完就被小梁打断了“大伯，你不知道啊，我爸在省医院确诊肝癌后，也不知咋的他知道了，嘿！仅这半月的工夫，就……就……”小梁呜呜的哭了起来。

卜唯民忙扶着他的肩膀安慰“别难过，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兴许过几天还好的。”

“好！恐怕好不了了！转回来住十六楼肿瘤科的有几个……”小梁又哽咽起来。

“别哭，我这就去看看。”说着就和小梁一同上了电梯。

到了十六楼，刚转过弯，就见走道里簇拥着表情凝重的探视者，门口聚集着偷偷抹泪的家属，这气氛显然有别于其他楼层，那份压抑让老卜心头一紧，似乎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老卜也不敢多看，就随小梁到了汪作仁的病房。

老汪是前天晚上转到这里作安慰治疗的，刚来时，还愁没床位，现在十四病室就剩瘦瘦的老汪了，还插满了管子。说来也挺寒心，昨天同病房四五个病人一下子说走都走了。

老卜悄悄的来到老汪病床前，轻轻地喊道：“老汪，老汪，哥来看你了。”此时的老汪尚处于肝昏迷初期，唤醒还不困难，轻轻的几声呼喊，还是让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见老搭档卜唯民来看他，嘴角突然抽动了几下，眼角滚下几珠热泪“哥，你咋也来了。”

“那天看完病，我一直没回去，在呼吸科住了这么多天。”老卜也无奈地说。

“老哥，你那是小毛病，好治！不像我，成天家贪酒，得了酒精肝也不忌讳，看看，到了这个地步。”

“对呀！你贪酒，我嗜烟，这不，我的肺上也有了毛病。”

“嘿！都是当干部惹的祸……老哥，你把门关上。”老汪喘了口气，“我知道我也没多少日子了，一些话我认为还是和你说透了好，要不，我闭不了眼啊。”

老卜关上了门，汪作仁有气无力地说：“打我兼任会计以来，有很多事没和你商量，现在想想，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没关系的，不是也有许多事我也没跟你打过招呼吗！别介意。”

“我是说，有些项目上我不该一个人拿，比如收提留款的时期，把农户的废荒地也算在公粮统筹里，这部分钱我没上交，也没告诉你。现在，不收公粮统筹了，下发的惠农补贴我每一户我都掰下来一点，也瞒着了你，扶贫款项上也……”老汪怕秃噜了嘴，忙止住不说了。

老卜听老汪把话只说了半截，心里暗自骂道：“到这个时候了，还掖着藏着的，瞒着我的只这些吗？便宜占尽，还把我忘了，怪不的得了癌症，你这个坏了良心的。”

老卜虽那想着，嘴上却忙假惺惺的关爱着“老弟，你那些小把戏能瞒了我？利益均沾吗，我没怪罪你吧！不这样，一年万把的工资津贴塞牙缝都不够！谁还愿意当这个破官。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现在有哪个基层干部是干净的吗？包括我！”“那是！那是！”老汪慌忙附和。

本以为临死前说几句实话抛砖引玉，套出支书的话来，没承想他比狐狸还精，以一句“哪个是干净的”搪塞过去。在征地补偿、计生罚款、以及向农户收取占地建房费等诸多方面是支书直接经手的，自已连边都没让碰，其中的利益的丰厚浅簿，自已到今天都不得而知，心里暗自的气哟“嘿！白当了一回主任兼会计，大活一个没揽着，吃些零食还让你支书嫉妒……”老汪越想越难过，慢慢的几分愁恨、几分迷茫再次带他睡了过去。老卜见老汪不说话了，慌忙叫道：“老汪……老汪……老汪醒醒……”

老卜辞别了昏迷的老汪，心中自然五味杂陈，返回到自己的病房，忽感胸腔疼痛难忍，憋气加剧，忙喊儿子小正，小正又找来医生，医生却摇起了头说：“我的本事用尽了，转十六楼吧！”老卜听说要上十六楼，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作者简介】周志敏，沈丘人。笔名:冷暖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