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激愤张昌宗进退失据，神龙政变武则天无奈禅位

唐朝那些事儿连载47

狄仁杰去世后，继任的宰相如苏味道、李峤、陈元方等人，才能都比不上狄仁杰。

苏味道曾说，人生处世，应当模棱两可，不必过于分明，因此当时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苏模棱”。

李峤空有文采名声，当时曾呈上《瑞石颂》，称之为“皇符”，结果被众人讥笑。

陈元方为人比较清廉谨慎，但因为一些小事没有上奏，触怒了武则天，就被罢免了职务。

武则天于是用心挑选，另外任用了几个官员：韦安石担任同平章事，崔玄暐担任天官侍郎，张嘉贞担任监察御史。这三个人都有清高的操守，被世人所敬重。

还有都御史苏颋，重新审理积压的案件，为很多人平反昭雪，京城里才没有了冤屈的囚犯。

久视二年（701年），朝廷重新把正月作为一年的开始，改年号为“大足”，不久又改为“长安”（701年）。

三月间，天降数寸深的雨雪，苏味道称这是“瑞雪”，率领百官入朝庆贺。侍御史王求礼出来阻拦道：“三月的雪能称为瑞雪，那腊月打雷是不是也能称为瑞雷呢？”

苏味道不听。等到武则天临朝听政时，百官便一起下拜庆贺。唯独王求礼昂然站立，说道：“如今正是阳气调和、万物生长的季节，天却降雪成灾，怎么能歪曲事实称之为瑞雪？臣看苏味道等人阿谀奉承，讨好陛下，用心不良。”

武则天听了很不高兴，立刻停止朝会回宫去了。

过了几天，又有人进献了一头三只脚的牛，苏味道又打算入朝庆贺。王求礼公开扬言道：“事物反常就是妖异。牛本来是四只脚，为何少了一只？这分明是教化有问题的征兆啊！”苏味道这才作罢。

肃政中丞魏元忠和奉宸监丞郭元振，先后被调往外地，负责防御突厥和吐蕃。

魏元忠出任萧关道大总管，后调任灵武道，他治军稳重，敌人不敢进犯。

郭元振出任凉州都督，他选择险要之地加强防守，在南边的硖石设置和戎城，在北边的碛石设置白亭军，开拓边境一千五百里，并且命令甘州刺史李汉通开垦屯田，使得军粮充足，无需为运送粮饷烦恼。

突厥的默啜可汗见无隙可乘，便派遣属官莫贺干入朝，表示愿意把女儿嫁给太子李显的儿子、邵王李重润。武则天意在笼络，便打发使者回去，答应了这门亲事。默啜这才释放了之前扣押的武延秀南归，边境暂时得以安宁。

魏元忠回朝重任原职，并兼任检校洛州长史，他处理政务严厉公正。洛阳令张昌仪，倚仗两个哥哥张易之、张昌宗的势力，一向不守法纪，每次到长史衙门办公，都随意出入。直到魏元忠上任，多次训斥他。

张易之的家奴在街市上横行霸道，也被魏元忠逮捕，当场用杖刑打死。二张因此对魏元忠怀恨在心。然而，武则天却晋升魏元忠为同平章事（宰相），这使得二张更加嫉恨他。

歧州刺史张昌期是张易之的弟弟，被召入朝准备任命为雍州刺史，又被魏元忠上奏阻止。魏元忠还当面奏告武则天说：“臣愧居宰相之位，不能竭尽忠节，以死报国，反而让小人在陛下身边，真是罪该万死！”

这“小人”二字，明显是指斥二张。二张听了，哪能不贼胆心虚，对魏元忠恨上加恨。

恰逢武则天生病，二张便想设计陷害魏元忠。司礼监高戬，曾侍奉太平公主，经常出入宫中。二张心里暗含醋意（高戬与太平公主关系密切，二张或许担心其影响自身地位），便诬告魏元忠与高戬私下议论，说：“武氏皇帝年纪老了，不如依附太子，才是长久之计。”

武则天大怒，立刻下令将魏元忠和高戬逮捕入狱，等候审问。一面又召来太子、相王以及各位宰相，让魏元忠与张昌宗当面对质。双方争论不休，没有结果。这时武则天的病稍微好转，打算亲自当面审讯。

张昌宗想找一个证人来确保自己必胜，想到自己和凤阁舍人张说关系不错，就暗中嘱咐他出面作证，答应事成之后给他升官。张说当面答应了。

不料这事被宋璟知道了，竟在临讯当天，预先等在朝堂旁边的房间里。

张昌宗和魏元忠两人在武则天面前互相申诉，又辩论起来。张昌宗说：“陛下可以问张说，他也听到过魏元忠说那些话。”武则天立刻召张说入朝。

张说快到朝门时，迎面碰上了宋璟。宋璟便对他说：“一个人的名誉和道义是最重要的，鬼神难以欺骗，不能依附奸邪，陷害忠良，以求自己苟且免祸！如果因为坚持正义而得罪被流放，也能流芳百世。万一你遇到不测，我宋璟一定闯进宫里全力为你争辩，和你同生共死。能否被万代景仰，就在你此刻的举动了！”

侍御史张廷珪、左史刘知几两人也在宋璟身旁，张廷珪用“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话来勉励张说。刘知几也勉励道：“不要玷污青史，连累子孙！”

张说点头答应，然后入宫。

魏元忠看见张说进来，担心他帮张昌宗做成冤案，就喊道：“张说，你想和张昌宗一起罗织罪名陷害我魏元忠吗？”

张说呵斥道：“你魏元忠身为宰相，怎么说出像里巷小人一样的话！”说完，就拜见武则天。

武则天问他关于案件证词的事，张说还没有回答，张昌宗就在旁边催促张说道：“还不快把你知道的奏明陛下！”

张说便向武则天奏道：“陛下请看，张昌宗在陛下面前，尚且这样逼迫臣，何况在外面呢！臣实在没有听魏元忠说过那些话。”

张昌宗立刻厉声叫道：“张说和魏元忠一同谋反！”

武则天看着张昌宗说：“你也太信口开河诬陷人了。”

张昌宗说：“臣不敢诬陷张说，张说曾经称魏元忠是伊尹、周公。伊尹流放了太甲，周公代理了周成王的王位，这难道不是想造反吗？”

张说神色严肃地反驳道：“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都是小人，只听过伊尹、周公的名字，却不明白伊尹、周公的治国之道。前些天魏元忠刚被任命为宰相时，他自己觉得无功受宠，非常惭愧惶恐。臣确实对魏元忠说过：‘您担任着伊尹、周公那样的职务，正应该对朝廷效忠。’伊尹、周公是千古忠臣，历代为人景仰。陛下任用宰相，不让他学习伊尹、周公，那该学习谁呢？臣也明白，今天如果依附张昌宗，立刻就能获取高官显位；如果依附魏元忠，反而会遭到灭族之祸。但是鬼神难欺，名义至重，臣不敢诬陷魏元忠，使自己蒙受冤屈和连累。”

武则天不便再追问，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张说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应该一并关起来治罪。”说完，就起身回内宫去了。于是张说和魏元忠一起被关进监狱。

过了一天，武则天单独召张说入宫询问，张说的回答和之前一样。武则天又命令宰相和武懿宗复审，张说仍然坚持原来的说法，毫不改口。

正谏大夫朱敬则等人也先后上疏，为魏元忠申辩冤屈。武则天最终还是把魏元忠贬为高要县尉，张说和高戬都被流放到岭南。

魏元忠出狱辞行时，跪在殿前向武则天奏陈道：“臣已经老了，现在要去岭南，九死一生。但预料陛下将来，一定会想起臣今天说的话。”

武则天问道：“将来会有什么祸患？”

魏元忠抬头看见二张正侍立在武则天身旁，便指着他们说：“这两个小子，将来必定是祸乱的根源！”

二张赶忙走下殿阶，叩头喊冤。武则天呵斥魏元忠退下，自己带着二张回宫，没有再下达处罚二张的诏令。侍御史王晙又上奏说魏元忠无罪，同样没有得到答复。

魏元忠带着行李离开京城，太子仆崔贞慎等人在郊外为他设宴饯行。这事被张易之知道了，又想兴起大狱，便捏造状子告密，说崔贞慎等人和魏元忠谋反，告密人署名是“柴明”。

武则天派监察御史马怀素审问。马怀素审问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实据，便故意拖延案子不复命。宫内使者催促了好几次，马怀素于是上殿亲自陈奏，请求传唤“柴明”来对质。

武则天说：“朕不知道柴明在哪里，你只管按照状子审问定罪就是了，何必非要原告呢？”

马怀素说：“任何事情都要有证据，怎么能凭空诬陷人？”

武则天发怒道：“你是想纵容叛臣吗？”

马怀素从容不迫地回答：“臣怎么敢纵容叛臣？但魏元忠是以宰相身份被贬官，崔贞慎等人因为是亲朋故旧为他饯行，如果就诬陷他们谋反，臣实在不敢附和。从前汉朝的栾布，在彭越的头颅下奏事，汉高祖尚且不认为他有罪，何况魏元忠的罪状还比不上彭越，陛下却想诛杀这些为他送行的人，岂不是太过分了吗？陛下掌握着生杀大权，如果想加罪于人，不妨自行决断。如果一定委托臣审讯，臣怎么敢不根据实际情况来向陛下奏报呢？”

武则天听他侃侃而谈，说得有道理，怒气也渐渐平息了，便说道：“你先退下吧，朕知道了。”

马怀素退下后，这个案子就被搁置下来，不再提起，崔贞慎等人因此得以免罪。

宋璟私下叹息道：“我没能为魏公（魏元忠）申冤，不但对不起魏公，也对不起朝廷，恐怕要一直心怀愧疚了。”

宋璟是邢州南和人，为人耿直不阿，考中进士后，多次升官至凤阁舍人。武则天因为宋璟有才能，很器重他，曾经召他入宫赐宴，让他与二张同席。

二张官居卿列，是三品官，宋璟是六品官，按规矩自然坐在下座。张易之因为武则天看重宋璟，也笑脸相迎，虚位作揖道：“您是天下第一名流，为什么坐在下座呢？”

宋璟回答道：“我才疏学浅，官职卑微，张卿（张易之）却认为我是第一，我实在不明白。”

天官侍郎郑果当时也在座，就插嘴道：“宋公怎么能称五郎（指张易之，因其排行第五）为‘卿’呢？”（唐时门生家奴称主人才为郎，郑果意在奉承二张）

宋璟愤然说道：“按照官职来说，正应该称他为‘卿’。您又不是张卿的家奴，怎么要称他为‘郎’呢？”说得郑果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在座的其他官员也都感到羞愧。

直到宴会结束，宋璟始终没有和二张交谈。二张从此怨恨宋璟，有时在受到武则天宠幸时，不免说些宋璟的坏话。偏偏武则天知道宋璟忠诚正直，没有轻易相信。

只是二张的势力，总是一天比一天强大，无论是宫廷内外，只要稍微违背了二张的意愿，就会遭到严厉的惩罚。

原来的皇孙李重照，是中宗的长子，中宗被废后，李重照也被贬为庶人。等到中宗被重新召回东都，立为太子后，才封李重照为邵王，并且因为“照”字和武则天的名“曌”字相通，犯了忌讳，改名为李重润。

李重润的妹妹永泰郡主，嫁给了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兄妹二人相见时，不免谈到二张的丑事。二张偶然听说了，就跑去向武则天告状，并且请求武则天不要再召幸太子兄妹，以免滋生诽谤之言。

武则天把二张当作活宝一样疼爱，一天也离不开，突然听到这些话，不禁老羞成怒，立刻把李重润兄妹召进宫，斥责他们无故诽谤朝臣，不容分辩，就命令宦官用杖刑责打。可怜这两人是金枝玉叶，哪里受得起杖刑，再加上宦官为了讨好二张，下手格外重，竟然把两人打得皮开肉绽，等抬回住处时，已经断气了。

武则天的怒气还没消，索性把继魏王武延基也在同一天赐死。

同平章事韦安石，看到二张越来越凶横，就检举揭发了他们的各种罪状。朝廷下诏命令韦安石和右庶子唐休璟审问二张。韦安石等人正准备传讯二张，没想到宫内的诏书又到了，竟然把韦安石调任为扬州长史，唐休璟调任为幽州、营州二州都督。

唐休璟知道是二张在中间进了谗言，临行时秘密对太子说：“二张仗着陛下宠信，不守臣子本分，将来一定会作乱，殿下应该预先防备，免得遭殃。”

武则天因为韦安石外调，打算选人补缺，主意还没定，正好突厥别部酋长叱列元崇纠集部众侵犯边境，于是派遣夏官尚书姚元崇，出任灵武道安抚大使，去控制反叛的胡人。召见时，武则天让姚元崇用字“元之”来行世，以免和叛酋的名字（元崇）相同。

姚元崇，就是姚崇，表字元之，是陕州硖石人，从此就以字行世。武则天让他推荐宰相之才，姚崇回答说：“张柬之沉着厚道，富有谋略，能决断大事，只是现在年纪已经八十岁了，请陛下赶快任用他。”

武则天答应了。等姚崇离开后，立刻任命张柬之为同平章事。

张柬之先前任合州刺史，后来与荆州长史杨元琰对调职务。两人一同乘船到江心时，谈到武则天改唐为周的事。杨元琰慷慨激昂，叹息不止，甚至流下眼泪。

张柬之对他说：“将来如果有一天我们得志，一定要互相帮助，共同图谋恢复李唐江山。”

杨元琰回答说一定遵守约定。到这时张柬之当了宰相，就推荐杨元琰担任右羽林将军，并且对他说：“还记得当年在江上的约定吗？”

杨元琰说：“一直牢记不敢忘。”

张柬之又结交了司刑少卿桓彦范、右台中丞敬晖以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等人，共同谋划恢复李唐社稷，等待时机发动。

长安四年（704年）秋天，武则天又病倒了，好几个月没有接见宰相，只有二张在身边侍奉，不离左右。

凤阁侍郎崔玄暐上疏说：“太子和相王，仁孝友爱，明白事理，完全可以在陛下身边侍奉汤药。宫禁之地关系重大，请不要让异姓人（指二张）随意出入。”奏疏呈上几天后，正好武则天的病稍微好转，就批复出来，写的是“感谢爱卿的厚意”四个字。

二张看到这个批复，担心自己会因此被疏远，而且顾虑如果武则天病重，自己肯定会遭殃，于是暗中勾结党羽，作为预备。不料外面已经多次出现揭帖，说二张要谋反。最后就连武则天也知道了，只是置之不理。但是谣言越来越厉害，二张不得不更加忧虑，秘密找来术士李弘泰占问吉凶。

李弘泰说张昌宗有天子之相，劝他到定州建造佛寺，可以祈求福运。张昌宗正在暗自高兴，不料被许州人杨元嗣知道了，就告发了他。

武则天命令平章事韦承庆、司刑卿崔神庆、御史中丞宋璟等人审问二张。张昌宗慌忙跑进去告诉武则天，叩头流泪，自称：“李弘泰虽然说了胡话，但臣等实在没有异心。”

武则天就派宦官传话给审问的官员，嘱咐他们援用自首的条款，减轻张昌宗的罪。韦承庆、崔神庆于是回奏说：“张昌宗依法可以按自首处理，予以原谅；李弘泰是首恶，应该处死。”

唯独宋璟和大理丞封全祯上疏辩驳道：“张昌宗屡次受到陛下特别的恩宠，还要召术士看相，他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真的认为李弘泰的话是妖言妄语，为什么不立刻把李弘泰抓起来送交有关部门处理？他虽然说是据实奏闻，终究是包藏祸心，依法应该处斩，不能宽恕。”

奏疏呈进去后，没有答复。宋璟又去朝见武则天，坚决请求将二张逮捕下狱，武则天仍然不答应，只是说：“你先仔细查核一下文书案卷，然后再做决定。”

宋璟退出后，竟然有诏书命令宋璟去安抚陇蜀地区。宋璟不肯去，上奏说：“按照本朝的惯例，如果不是军国大事，御史中丞不应当出使。如今陇蜀地区没有变故，臣不敢奉命。”

武则天于是改派宋璟去幽州，审问都督屈突仲翔贪污的案件。宋璟又说：“地方官员有罪，应该由侍御史或者监察御史前去审问，臣不敢越权代行。”

司刑少卿桓彦范和凤阁侍郎崔玄暐又接连上奏，坚决请求武则天给张昌宗治罪。武则天这才命令司法部门议罪。司刑卿韦昇回奏说应该判处死刑。武则天不答应。宋璟又入宫请求彻底查办，武则天说：“张昌宗已经向朕自首了，按理应该减罪。”

宋璟答道：“张昌宗是被举报信逼迫，走投无路了才自首的，根本不是出于本意。况且谋反属于大逆之罪，不能因为自首就免罪。如果张昌宗不伏法受诛，那国家法律还有什么用？”

武则天温和地劝解，宋璟声色越来越严厉地说：“张昌宗不过是因为格外受到陛下的恩宠，臣才说出这样可能招致灾祸的话，但实在是出于义愤，即使死了也不后悔！”武则天听了很不高兴。

内史杨再思在旁边，怕宋璟顶撞皇上触怒武则天，就宣布敕令让宋璟出去。宋璟说：“圣明的皇上就在这里，臣要亲自聆听皇上的教诲，用不着你内史擅自宣布敕令！”

武则天无言反驳，只好下令再审，派人把张昌宗送到御史台去受审。宋璟立刻赶到御史台立案审问张昌宗。才审了几句，突然有宦官带着特赦的诏书赶来，把张昌宗带走了。宋璟没法追回来，只能长叹道：“没有先打碎这小子的脑袋，后悔也来不及了。”

过了几天，武则天让张昌宗到宋璟家去道歉，宋璟拒绝见他，并且传话出去说：“公事应该公开说，如果私下见面就是违法，王法哪能有私情呢！”

张昌宗更加羞愧愤恨。后来宋璟为儿子操办婚事，二张竟然密谋派刺客去杀宋璟，幸好有人提前通报，宋璟躲到别的房间睡觉，才得以免祸。

第二年正月，也就是嗣圣元年（684年）以来的第二十二年，这一年改年号为神龙（705年）。武则天病得很重，二张仍然在宫中掌权，暗中怀着篡逆的阴谋。

于是，同平章事张柬之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不能再拖延，就秘密邀请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到家里，对他说：“将军今日的富贵，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多祚流着泪说：“都是先帝（唐高宗）赐予的。”

张柬之说：“如今先帝的两个儿子（指中宗李显、相王李旦），正被张易之、张昌宗这两个小人危害，将军难道不想报答先帝的大恩大德吗？”

李多祚说：“只要有利于国家，一切都听相公吩咐，我李多祚决不爱惜自身的性命和家人。”

张柬之说：“此话当真？”

李多祚指天发誓道：“如果有半句假话，愿受天诛地灭！”

张柬之大喜，就和他共同商议恢复李唐社稷的具体计划，又让桓彦范、敬晖、李湛等人都担任羽林将军，掌管禁军。还担心二张起疑心，特意把武攸宜也安排进来，让他和桓彦范等人一同统领禁军。二张果然没有起疑心。

不久，姚崇从灵武回到京城，张柬之对桓彦范说：“姚元之来了，我们的大事一定能成功了！”于是把姚崇请到家里，商定了大计，并且转告了桓彦范等人。

桓彦范回家告诉母亲，母亲对他说：“忠孝不能两全，应该先为国家着想，然后再考虑家庭，这样才不失为忠臣。”

于是桓彦范就与张柬之、崔玄暐、敬晖、李湛、杨元琰、李多祚等人约定一同起事，并且邀请了司刑少卿袁恕己，左羽林卫将军薛思行、赵承恩，职方郎中崔泰之，库部员外郎朱敬则，司刑评事冀仲甫，检校司农少卿翟世言，内直郎王同皎等人，率领左右羽林兵五百多人，进入玄武门。

王同皎娶了太子李显的次女新宁郡主，他先和李多祚、李湛飞马进入东宫，迎接太子李显。李显有些疑虑害怕，不敢出来。王同皎说：“先帝把国家神器传给殿下，殿下却横遭废黜，被幽禁了二十二年，神人共同愤慨。如今上天引导人心，使北门（禁军）和南牙（宰相）同心协力，共同诛杀凶恶的小人，恢复李唐社稷，请陛下立刻前往玄武门，亲自抚慰大家，马上进宫诛杀逆贼。”

李显支支吾吾地说：“凶恶的小人确实应该诛灭，但是太后正在生病，受不得惊吓，希望各位以后再说吧。”

李湛连忙接口道：“各位将相不顾家族安危，是为了再造社稷，殿下为什么要把大家推向油锅呢？请陛下亲自出去当面告诉大家，决定进止。”

李显还在犹豫，王同皎说：“事情不能再拖延了，拖延下去就要发生变化，到时候殿下恐怕也难以逃脱灾祸。”李显这才出来。

到了门外，王同皎就把李显扶抱到马上，亲自替他拉着缰绳，驱马直奔玄武门。大家欢欣鼓舞地迎接李显，不等他开口，就把他簇拥到内殿，斩断门栓冲了进去。

二张听到变故，慌忙跑到宫殿的走廊下探听消息，正好羽林军冲进来，由张柬之等人指挥，一拥而上，刀光闪过，就把这两个相貌俊美却心地凶狠的淫夫砍成了几段。

众人又冲到武则天居住的长生殿，看见殿前侍卫环绕站立，张柬之等人把他们喝退，直接敲击寝宫大门。武则天听到外面人声嘈杂，知道发生了变故，勉强支撑病体起床，厉声问道：“是谁这么大胆，敢作乱？”

张柬之等人簇拥着李显进入寝室，齐声回答道：“张易之、张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命令，入宫诛杀二逆，因为怕走漏消息，所以不敢事先奏闻。臣等在宫禁之中动用军队，罪该万死！”

武则天怒目瞪着李显说：“是你干的吗？既然那两个小子已经被杀了，你可以回东宫去了。”

桓彦范上前进言道：“太子怎么能再回东宫呢？从前天皇（唐高宗）把心爱的儿子托付给陛下，如今太子年纪已经大了，天意人心，都归向太子。臣等没有忘记太宗皇帝和天皇的厚恩，所以奉太子之命诛杀逆贼。请陛下把帝位传给太子，上顺天意，下合民心！”

武则天不愿意答应，但看到群情激愤，又不便严词拒绝，正在犹豫考虑的时候，突然看见李湛也站在门口，就看着他说：“你也是诛杀张易之的将军吗？我待你们父子不满，没想到竟然有今天！”

李湛是李义府的儿子，听了这话，低下头无话可答。

武则天又看见崔玄暐，也对他说：“别人都是经人推荐而被任用的，只有你是我特别提拔的，今天你也和他们一起来这里吗？”

崔玄暐回答道：“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报答陛下的大恩大德。”

武则天气得跺脚，连说了两个“罢”字，然后回到床上躺下。

张柬之等簇拥着李显出了大殿，立刻命令羽林军逮捕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三人，抓住后就以太子命令，在天津桥南斩首示众，并且下令拘捕二张的余党，把韦承庆、崔神庆、房融等人逮捕下狱。

同时，一面派袁恕己辅佐相王李旦，统率南牙兵马，以防备意外；一面召太平公主进宫，让她向武则天说明情况，请求下诏传位。

太平公主因为二张曾经进谗言害死了她的情夫高戬，和他们早有嫌隙，这次二张被杀，她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进宫劝说武则天。不到半天时间，就请出了一道让太子监国的制书。过了一夜，又颁布制书传位给太子。复辟成功后，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神龙。只有二张的党羽不在赦免之列。

文武百官登殿朝贺，中宗颁布敕令奖赏有功之臣：相王李旦加封为安国相王，拜为太尉；太平公主加封为镇国太平公主；授予张柬之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崔玄暐为内史；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敬晖、桓彦范为纳言，都赐予郡公的爵位；李多祚赐爵辽阳郡王；王同皎为驸马都尉，兼任右千牛卫将军，爵封琅琊郡公；李湛为右羽林大将军、赵国公；其余各人都按功劳晋升官阶，各有差别。

过了一天，把武则天迁居到上阳宫。又过了一天，中宗率领文武百官到上阳宫，给武则天上尊号，称为“则天大圣皇帝”。回朝后，颁布敕令：

武氏宗族都保留原来的官职。皇族子孙中曾经被发配流放或没入官府为奴的，都准许恢复皇族户籍，并且酌情授予官职。以前被周兴、来俊臣等人冤枉诬陷的人，都下令平反昭雪，他们的子女被发配为奴的也一律赦免放回。

恢复国号为“唐”，所有郊祀、宗庙、社稷、陵寝、官制、旗帜、服色、文字，都恢复唐高宗永淳年间以前的旧制。

又把神都改称东都，把武氏的七庙迁到西京长安，仍然命令臣下避武氏先人的名讳。

把韦承庆贬为高要县尉，把崔神庆流放到钦州，房融流放到房州。调杨再思留守西京，外放姚崇为亳州刺史。

姚崇本是定策功臣，为什么被贬到亳州呢？其中缘由，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