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雨啊,你现在一个月能存多少钱啊?」
银行转账成功的提示音还在手机里回响,林小雨握着手机的手突然僵住了。
她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670,000.00元,这是她打三份工整整四年攒下的全部家当。
姑姑林秀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贯的热情和关切。
「也没多少,七万块吧。」
林小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说出这句谎话,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是姑姑爽朗的笑声。
「哎呀,小雨真能干!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居然能存这么多!」
挂断电话不到半小时,林小雨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姑姑的号码。
「小雨啊,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堂哥决定了,就买大众朗逸!」
林小雨感到一阵眩晕,她紧紧握着手机,指节都泛白了。
这个熟悉的剧本,又要重演了。
01
凌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林小雨从出租屋狭窄的单人床上爬起来,动作轻柔,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室友。
她住在城郊一处老旧小区的合租房里,十平米的小房间,月租八百块。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朝向走廊的小气窗,常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但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住处了。
洗漱完毕,她换上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T恤,这是她最常穿的工作服。
镜子里的自己素面朝天,二十六岁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黑眼圈。
林小雨打开那个用了五年的旧钱包,数出二十块钱,这是今天的伙食费。
她的记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开支。
翻到最后一页,本月支出:1850元。
其中房租800,水电100,交通费200,伙食费750。
她每个月的总收入是一万二千元。
白天在一家贸易公司做文员,月薪五千;
晚上六点到九点在便利店做收银,月薪两千五;
周末在一家培训机构做兼职行政,每月收入四千五。
除去必要开支,她每个月能存下一万块。
四年时间,她就这样日复一日,省吃俭用,终于攒下了六十七万。
早餐是她在楼下小摊买的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总共五块钱。
林小雨边走边吃,赶着去公司打卡。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妈妈王秀英打来的。
「小雨,你姑姑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妈,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不会给的。」
林小雨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手机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小雨啊,你姑姑说你堂哥看上了一辆车,十二万,首付四万,月供两千多...」
「妈!」
林小雨打断了母亲的话。
「我说了,我不会给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母亲的叹息。
「你姑姑说了,你堂哥马上要结婚了,女方家里要求男方必须有车,不然婚事就黄了。」
「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雨,你姑姑是你爸爸的亲妹妹啊,你堂哥是你的亲哥哥...」
「他比我大两岁,凭什么要我帮他买车?」
林小雨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引来路人侧目。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
「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这次,我真的不想再退让了。」
挂断电话后,林小雨站在公司楼下,久久没有动。
她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年她刚大学毕业,在老家找了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
姑姑突然来家里,说堂哥林浩要结婚,但家里拿不出彩礼钱。
父亲林建民二话不说,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十五万。
那是父母打工十几年攒下的全部家当。
「秀芬啊,咱们是一家人,这钱你拿去,不用还。」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母亲站在一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话也没说。
林小雨记得,那天晚上,母亲偷偷哭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母亲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小雨,你要理解你爸爸,你姑姑是他唯一的妹妹,你堂哥也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孩...」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
父亲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小雨啊,你是女孩子,以后是要嫁人的,家里的事你就别管了。」
那一刻,林小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个家里,她永远只是个"女孩子",而堂哥林浩,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02
中午休息时间,林小雨在公司附近的快餐店买了一份十块钱的盖饭。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地吃着,脑子里却想着早上母亲的电话。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父亲的号码。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雨,你姑姑跟我说了,你现在手里有七万块钱?」
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爸...」
「你姑姑说你堂哥看上了一辆车,要十二万,首付四万,你那七万刚好够!」
「剩下的三万,我和你妈再想想办法,凑一凑总能凑出来的。」
林小雨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爸,我没有七万。」
「你姑姑说了,她昨天问你的,你亲口说有七万的!」
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你这孩子,怎么能骗人呢?你姑姑可是你的亲姑姑啊!」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
「我确实没有七万,我只是...随口说的。」
「那你到底有多少?」
父亲追问道。
「有个三五万总有吧?先拿出来给你堂哥用,等他以后有钱了,肯定会还给你的。」
「爸,我真的没有钱。」
林小雨的声音很平静,但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我每个月工资才五千,除去房租和生活费,根本存不下什么钱。」
「你少骗人了!你姑姑说你现在住的是合租房,一个月才八百块,吃的都是便宜的快餐,平时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这么节省,怎么可能没有存款?」
父亲的语气里带着不信任。
「你是不是藏着私房钱,打算自己留着用?」
林小雨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在父亲眼里,她的节俭不是为了攒钱买房,而是在「藏私房钱」。
「爸,我真的没有钱。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你这孩子!你姑姑都跟我说了,你堂哥这次结婚,女方家里条件很好,要求男方必须有车,不然婚事就黄了!」
「你堂哥今年都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对象,你就不能帮帮他?」
「你们是兄妹啊,血浓于水,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哥哥的婚事黄掉?」
林小雨听着父亲一连串的质问,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她想起六年前,堂哥结婚时,父母拿出了十五万。
那时候,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
没有人问她是否同意,是否愿意。
她只是被告知——这是应该的,因为堂哥是男孩,是家里唯一的香火。
「爸,六年前你们给了姑姑十五万,那笔钱到现在还没还吧?」
林小雨终于说出了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开口。
「那是我愿意给的,你姑姑是我妹妹,你堂哥是我外甥,我帮自己的妹妹和外甥,有什么问题吗?」
「那笔钱我从来没想过要回来,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说,那十五万是你和妈妈十几年的积蓄,给出去了,家里就没有任何积蓄了。」
林小雨的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妈妈生病住院,医药费都是我打工挣的钱垫付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父亲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所以我一直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孝顺归孝顺,你不能不帮你哥哥啊!」
「他不是我哥哥,他是你外甥。」
林小雨冷静地纠正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妹是什么?」
「爸,我打三份工,每天睡不到六个小时,就是为了能在城里买套房子,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林小雨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我知道堂哥要结婚,但那是他的事。我没有义务为他的婚事买单。」
「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你姑姑养大你堂哥不容易,现在他要结婚了,你作为妹妹,不帮忙就算了,还说这些冷血的话!」
「你这样子,以后你结婚了,谁还愿意帮你?」
林小雨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
「爸,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我会靠自己买房,靠自己结婚,靠自己过日子。」
「你...你...」
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行,你厉害!你有本事!但你记住,你姑姑那边我已经答应了,四万块钱,三天之内必须拿出来!」
「你拿不出来,我和你妈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凑出来!」
说完,父亲就挂断了电话。
林小雨坐在快餐店里,看着手中已经凉透的饭菜,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打开手机,看到银行账户里那个数字——670,000。
这是她四年来,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一顿饭只吃十块钱,一年只买一件新衣服,攒下来的全部家当。
如果说出这个数字,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姑姑会说,既然有六十七万,那买辆车算什么?
父亲会说,你一个女孩子,存这么多钱干什么?不如帮帮你哥哥。
而堂哥林浩,大概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钱本来就应该给他。
林小雨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六年前,堂哥结婚时,她去参加婚礼。
婚礼上,姑姑挽着堂哥的手,眼泪汪汪地说。
「浩浩啊,你能有今天,多亏了你舅舅舅妈的帮助。」
「那十五万,你要记在心里,以后要好好报答他们。」
堂哥当时点了点头,但眼神游离,明显心不在焉。
婚礼结束后,林小雨主动过去祝贺。
「恭喜你,堂哥。」
堂哥林浩看了她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
然后就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从那以后,堂哥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更别说提起那十五万的事情了。
03
下午,林小雨在公司心不在焉地工作着。
同事小张凑过来,小声问。
「小雨,你今天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事,就是有点累。」
林小雨勉强笑了笑。
小张是她在公司里关系最好的同事,知道她打三份工的事情。
「你啊,也太拼了。年轻人要注意身体,钱是赚不完的。」
「我知道,谢谢关心。」
林小雨不想多说,继续埋头工作。
晚上六点,她准时下班,匆匆赶往便利店。
路上,母亲又打来电话。
「小雨,你爸爸刚才跟我说了,你是不是真的没有钱?」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试探。
「妈,我真的没有。」
林小雨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可是你姑姑说,你平时那么节省,肯定存了不少钱...」
「妈!」
林小雨终于忍不住了。
「我就算有钱,那也是我自己的钱!凭什么要给堂哥买车?」
母亲被她的语气吓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小雨,你别这样。你姑姑是你爸爸唯一的妹妹,你堂哥也是咱们家唯一的...」
「唯一的男孩,对吧?」
林小雨冷笑了一声。
「所以我就该为他牺牲,就该把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他花,对吧?」
「小雨,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不是让你牺牲,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帮帮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哥!」
林小雨几乎是吼出来的。
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她赶紧压低声音。
「妈,我知道你和爸爸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家里所有好的东西都是堂哥的,我永远只能拿剩下的。」
「堂哥考上大学,你们包了五千块的红包。我考上大学,你们只给了五百。」
「堂哥毕业找不到工作,在家啃老三年,你们一句怨言都没有。我毕业后立刻去打工赚钱,你们却说我不孝顺,不肯留在老家陪你们。」
「现在堂哥要买车,你们又想起我来了。凭什么?」
林小雨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母亲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小雨,你这是在怪我和你爸爸偏心吗?我们没有啊,我们只是...」
「只是觉得我是女孩,以后要嫁人的,所以不值得你们投资,对吧?」
林小雨擦了擦眼泪。
「妈,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说这些了。」
挂断电话后,林小雨站在便利店门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推门进去。
晚上的工作很繁忙,不断有客人进来买东西。
林小雨机械地扫描商品,找零,微笑着说「欢迎光临」和「谢谢惠顾」。
九点,她结束了便利店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
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没有开灯,就这样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手机突然亮了,是一条银行短信。
「您的账户转入2500元。」
这是她这个月在便利店的工资。
林小雨打开手机银行,看着那串数字——672,500。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再存两年,她就能在这个城市付个房子的首付了。
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
一个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不用被人指手画脚的家。
但是现在,这个梦想似乎又要破碎了。
因为姑姑知道她「有七万」。
因为父亲已经答应了姑姑。
因为在这个家里,她永远只是个「女孩子」,而堂哥才是真正需要被照顾的人。
林小雨坐在黑暗中,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一丝无奈,还有一丝决绝。
第二天一早,她接到了姑姑的电话。
「小雨啊,姑姑跟你商量个事。」
林秀芬的声音格外温柔。
「你堂哥看上的那辆车,定金要三千块,今天就得交。」
「你手里那七万块钱,能不能先借给姑姑用?」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
「姑姑,我没有七万。」
「别逗了,你昨天不是亲口说的吗?」
姑姑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你舍不得,但这钱姑姑不是不还你。等你堂哥工作了,赚钱了,肯定会还给你的。」
「姑姑,我真的没有七万。我骗您的。」
林小雨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骗我?」
姑姑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可是你姑姑!」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实话,您就会找我借钱。」
林小雨说得很直白。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
姑姑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你堂哥是你亲哥哥,他要结婚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撒谎骗人!」
「姑姑,六年前您借了我爸妈十五万,说好了会还的,到现在也没还吧?」
林小雨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那...那是你爸爸自愿给的!我又没逼他!」
姑姑的声音有些心虚。
「而且那笔钱都用在你堂哥的婚礼上了,早就花光了,你现在提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说,那笔钱本来说好了是借的,但到现在一分钱都没还过。」
林小雨的语气很平静。
「现在您又要借钱,姑姑,我真的不敢借给您。」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不讲信用吗?」
姑姑的声音越来越高。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好!我算是看清你了!」
姑姑气急败坏地说。
「你就是个白眼狼!你爸妈白养你这么大了!」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04
林小雨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父亲的电话又来了。
「你姑姑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责备。
「她说你不愿意借钱给你堂哥,还说她不讲信用。小雨,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姑姑?」
「爸,我只是说了实话。六年前那十五万,到现在确实一分钱都没还。」
「那是我愿意给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她还!」
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但你姑姑现在伤心了,她说以后不会再认我这个哥哥,也不会再认你这个侄女!」
林小雨沉默了。
她知道,这是姑姑惯用的手段——道德绑架。
「爸,如果姑姑真的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你...你这孩子!」
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行,你不愿意帮就算了。我和你妈会想办法凑钱的。」
「但是我告诉你,以后你别指望家里人帮你任何忙!」
说完,父亲就挂断了电话。
林小雨坐在出租屋里,突然感到一阵解脱。
她终于说出了那些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即使这意味着她可能会失去所谓的「家人」。
但她不后悔。
中午,林小雨在公司吃饭时,母亲发来了一条微信。
「小雨,你爸爸和我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把家里的那套老房子卖掉,给你堂哥凑钱买车。」
林小雨看到这条消息,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
她立刻回拨了母亲的电话。
「妈!你们疯了吗?那套房子是你们的养老房!」
「没办法啊,你姑姑那边我们已经答应了,总不能食言吧。」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而且你爸爸说了,咱们家就你堂哥这一个男孩,不帮他帮谁?」
「妈,那套房子现在值五十万,你们卖了给堂哥买车,以后你们怎么办?」
林小雨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还有退休金,够生活了。」
母亲轻描淡写地说。
「小雨,你别担心我们,我和你爸爸身体还硬朗着呢。」
林小雨听出了母亲声音里的疲惫和无奈。
她知道,母亲也是被父亲逼着做出这个决定的。
「妈,你真的愿意吗?」
林小雨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小雨,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母亲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你爸爸说了,如果不帮你堂哥,你姑姑就不认我们了。」
「他们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你爸爸不想失去这个妹妹...」
林小雨听着母亲的哭泣声,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妈,你等等,先别卖房子。」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
「我再想想办法。」
挂断电话后,林小雨坐在公司的茶水间里,双手抱着头。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年她八岁,堂哥十岁。
暑假时,她和堂哥都想要一辆新自行车。
父母只给堂哥买了,理由是「男孩子需要骑车上学」。
而她呢?
继续骑着那辆生锈的旧自行车,连链条都掉了好几次。
她记得,有一次链条又掉了,她蹲在路边哭。
一个路过的大妈看到了,帮她把链条装好。
「小姑娘,你爸妈怎么不给你买辆新车?」
大妈心疼地问。
「因为我是女孩子。」
她当时就是这样回答的。
大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头。
那个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个家里,她永远是次要的。
因为她是女孩子。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这个「规则」依然没有改变。
林小雨擦干眼泪,打开手机银行。
她看着那个数字——672,500。
这是她四年来,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如果拿出去,她的梦想就彻底破碎了。
但如果不拿出去,父母就要卖掉养老房。
林小雨坐在茶水间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就在这时,公司的人事经理路过,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小雨,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经理关切地问。
「没事,王经理,我只是有点累。」
林小雨勉强笑了笑。
「你最近确实太拼了。」
王经理坐下来。
「我听说你除了这份工作,晚上还在便利店兼职,周末还有培训机构的工作?」
「是的,想多赚点钱。」
「为什么这么拼?」
王经理好奇地问。
林小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我想在这个城市买套房子,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真了不起。」
王经理感叹道。
「现在像你这样努力的年轻人不多了。」
林小雨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王经理看出她心里有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雨,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公司说。我们虽然不能帮你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谢谢王经理,我会的。」
林小雨感激地说。
下午,林小雨一直在纠结。
她知道,如果父母真的卖了房子,以后他们的生活会变得非常艰难。
五十万,在老家可以买一套不错的房子。
但如果卖了,他们就只能租房住,或者搬到姑姑家去。
而搬到姑姑家,意味着他们要看姑姑的脸色生活。
林小雨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但她也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
这六十七万,是她一天天,一块钱一块钱攒下来的。
每一分钱都凝聚着她的汗水和泪水。
晚上,林小雨下班后没有去便利店,而是直接回了出租屋。
她给便利店经理打了个电话,请了假。
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她打开了手机,翻看着这四年来的照片。
那些照片记录了她打工的点点滴滴。
凌晨五点的街道,深夜十一点的便利店,周末挤满学生的培训机构...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她的辛苦和付出。
林小雨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她在便利店遇到的一个客人。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买了一大堆打折的速食品。
结账时,女人的卡里余额不足,她尴尬地让林小雨帮她放回去几样。
「对不起,我以为卡里还有钱...」
女人红着脸说。
林小雨看着她,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心酸。
「没关系,您慢慢选。」
后来,她听便利店的老板说,那个女人是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很不容易。
林小雨当时想,如果自己以后也有了孩子,一定要让孩子过上好日子。
但现在看来,这个「以后」似乎遥遥无期。
因为她连自己的生活都还没理顺。
夜里十一点,林小雨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堂嫂打来的。
「小雨吗?我是你嫂子。」
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
「嫂子,你好。」
林小雨礼貌地回应。
「小雨啊,我听你堂哥说了,你不愿意帮我们?」
堂嫂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我们也不是要你全部出钱,只是借一部分,以后肯定会还的。」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
「嫂子,不是我不愿意帮,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
「你骗人。」
堂嫂突然提高了声音。
「你姑姑说你有七万,你自己说的!」
「我...」
「小雨,你堂哥现在压力很大。」
堂嫂打断了她。
「我们家那边要求必须有车,不然婚事就黄了。」
「你堂哥为了这个,已经愁得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你作为妹妹,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林小雨听着堂嫂的指责,心里涌起一股悲凉。
这些人,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感受。
从来没有问过她过得好不好,累不累。
他们只关心,她能不能帮上他们。
「嫂子,对不起,我帮不了。」
林小雨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关掉手机,蜷缩在床上,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夜,她哭了很久很久。
哭累了,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小雨醒来时,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突然下定了决心。
她打开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房子先别卖。我...我想办法。」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惊喜的声音。
「真的?小雨,你愿意帮你堂哥了?」
「不是帮,是借。」
林小雨强调道。
「借多少?」
「四万。」
林小雨闭上眼睛。
「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必须打借条,而且要在三年内还清。如果到期不还,我会走法律程序。」
林小雨的声音很坚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小雨,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是一家人,还打什么借条?」
父亲的语气有些不满。
「爸,如果不打借条,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林小雨说得很坚决。
「而且,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堂哥再有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
「你...」
父亲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行,那就打借条。」
林小雨挂断电话,打开手机银行,给父亲转了四万块。
看着账户余额从672,500变成632,500,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但至少,她保住了父母的养老房。
至少,她还有六十三万多。
只要继续努力,梦想还是有希望实现的。
林小雨这样安慰自己。
但她不知道,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等着她。
05
周末,林小雨回了一趟老家。
她要当面和堂哥林浩把借条的事情说清楚。
父母住在老家的一个小县城,房子是十几年前买的老式楼房,三室一厅,虽然陈旧但收拾得很干净。
林小雨到家时,姑姑和堂哥已经在了。
看到林小雨进门,姑姑立刻站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小雨来了!快坐快坐!」
姑姑的热情让林小雨感到不自在。
堂哥林浩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连头都没抬。
「小雨回来了?」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
「饭马上就好,你先坐会儿。」
林小雨坐下来,看向父亲。
「爸,借条准备好了吗?」
父亲的脸色有些尴尬。
「小雨啊,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借条的事...」
「爸!」
林小雨打断了父亲的话。
「我说得很清楚,不打借条,我就把钱要回来。」
姑姑的脸色有些难看。
「小雨啊,姑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这借条的事...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
「姑姑,六年前那十五万,当时也说好了是借的,但到现在一分钱都没还。」
林小雨直视着姑姑。
「这次我必须要打借条,而且要写明还款日期。」
「你...」
姑姑的脸涨得通红。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当年那十五万,是你爸爸自愿给的!」
「那也是说好了要还的。」
林小雨不为所动。
这时,堂哥林浩终于抬起了头。
「行了行了,不就是个借条吗?写就写!」
他不耐烦地说。
「妈,你去拿纸笔来。」
姑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找纸笔了。
很快,一张简单的借条写好了。
「今借到林小雨人民币四万元整,用于购车,三年内还清。借款人:林浩。」
林小雨看着这张借条,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堂哥之间搞得这么生分。
「还有一件事。」
林小雨抬起头。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再来找我借钱了。」
姑姑的脸色彻底变了。
「小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林小雨平静地说。
「我打三份工,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就是为了能在城里买套房子。」
「这四万块,是我三个月的收入。我愿意借出来,是因为不想让我爸妈为难。」
「但这不代表我以后还会继续这样。」
「你...你这个白眼狼!」
姑姑终于忍不住了。
「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们的?」
「你堂哥是你亲哥哥,你却这样对他!」
林小雨站起来,看着姑姑。
「姑姑,我想问您一句话。」
「六年前那十五万,您还过一分钱吗?」
姑姑被问得哑口无言。
「没有,对吧?」
林小雨继续说。
「那时候您也说了,一定会还的。但到现在,六年过去了,一分钱都没有。」
「那是你爸爸说不用还的!」
姑姑辩解道。
「那是我爸爸心软,不好意思开口要。」
林小雨冷静地说。
「但这不代表那笔钱就不用还了。」
「你...」
姑姑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我算是看清你了!」
「以后我们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姑姑拉着堂哥就要走。
「妈,等等。」
堂哥林浩突然开口。
他转过头,看着林小雨,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
「小雨,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
「从小到大,你都觉得自己比我强,比我努力,比我优秀。」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再怎么努力,你也只是个女孩子。」
「将来你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而我,才是咱们林家真正的后代。」
林小雨听着堂哥的话,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所以,你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帮你,对吗?」
她问道。
「这不是应该的吗?」
堂哥林浩理直气壮地说。
「你是女孩,我是男孩。你帮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而且,我可是你堂哥,你不帮我帮谁?」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林浩,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
「这四万块,三年后我会来要的。如果你不还,我会走法律程序。」
说完,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留下客厅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晚上,母亲偷偷来到林小雨的房间。
「小雨,你姑姑和你堂哥走了。」
母亲小心翼翼地说。
「你爸爸很生气,说你太不给他面子了。」
林小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妈,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
「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叹了口气。
「妈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受了很多苦。」
「但你爸爸和你姑姑是亲兄妹,你堂哥也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孩...」
「妈!」
林小雨打断了母亲。
「我也是你的孩子啊!为什么你和爸爸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
「从小到大,所有好的东西都是堂哥的,我永远只能拿剩下的。」
「堂哥考上大学,你们包了五千块红包。我考上大学,你们只给了五百。」
「堂哥毕业后在家啃老三年,你们一句怨言都没有。我毕业后立刻出去工作,你们却说我不孝顺。」
「现在堂哥要买车,你们又想起我来了。凭什么?」
林小雨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就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我就该被牺牲,是吗?」
母亲也哭了。
「小雨,妈妈对不起你。」
她坐在床边,抱住女儿。
「妈妈知道这些年亏欠你太多了。」
「但是你爸爸...你爸爸就是这样的人,他重男轻女,妈妈也没办法。」
「那你呢,妈?」
林小雨抬起头,看着母亲。
「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爸爸偏心,什么都不说吗?」
母亲擦了擦眼泪。
「妈妈说了有什么用?你爸爸不会听的。」
「而且,你姑姑是你爸爸唯一的妹妹,你堂哥也确实是咱们林家唯一的男孩...」
林小雨突然笑了,笑得很悲凉。
「妈,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你也觉得,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我就该为堂哥牺牲。」
母亲沉默了,没有反驳。
这个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林小雨推开母亲的怀抱,转过身去。
「妈,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母亲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站起来,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小雨一个人。
她看着窗外的夜空,眼泪不停地流。
这个家,她终于看清楚了。
在这个家里,她永远只是个"女孩子",永远不如堂哥重要。
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在父母眼里,她都比不上那个啃老的堂哥。
因为他是男孩,是林家的"香火"。
而她,只是个将来要"嫁出去"的女孩。
林小雨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她问父亲。
「爸爸,为什么堂哥可以有新自行车,我却不行?」
父亲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因为你是女孩子,女孩子不需要骑太好的车。」
「那时候如果有人问,为什么堂哥的大学红包是五千,林小雨的只有五百?」
父亲会说什么?
「因为她是女孩子,女孩子不需要那么多钱。」
「现在如果有人问,为什么林小雨要把辛苦赚来的钱借给堂哥?」
父亲还会说。
「因为她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该帮助哥哥。」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四个字——"女孩子"。
林小雨擦干眼泪,打开手机。
她看着银行账户里的余额——632,500。
虽然少了四万,但还有六十三万多。
只要她继续努力,梦想还是可以实现的。
她给自己打气。
但她不知道,一个更大的秘密,正在等待着被揭开。
而这个秘密,将彻底改变她对这个家庭的认知。
第二天早上,林小雨准备回城里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父亲和姑姑的电话。
「秀芬啊,小雨那边我搞定了,四万块已经转给你了...」
父亲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林小雨停下脚步,站在门外。
「对对对,她确实打了借条,但你放心,三年后她肯定不会来要的...」
「她就是嘴上硬,心还是软的,毕竟是一家人嘛...」
「什么?你说她还有多少钱?」
父亲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六十多万?你怎么知道的?」
林小雨的心突然悬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继续听着。
「你在她房间看到的?银行短信?」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这死丫头,居然藏了这么多钱!」
「对对对,我明白了...」
「那这样的话，四万确实太少了...」
父亲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贪婪。
「这样吧，我再想办法从她那里要点出来。反正她一个女孩子，存那么多钱也没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
林小雨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僵硬地站在门外，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样。
原来，姑姑昨晚趁她不在房间的时候，偷偷翻看了她的手机。
原来，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成独立的个体，只是把她当成了可以随时索取的"提款机"。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父亲看到她，脸色一下子变了。
「小...小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好听到您和姑姑的全部对话。」
林小雨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却冷得像冰。
父亲尴尬地笑了笑，「小雨啊，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
林小雨打断了他。
「我全都听到了。原来姑姑昨晚翻了我的手机，看到了我的银行短信。」
「原来您打算继续从我这里要钱。」
「我...」
父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爸，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林小雨看着父亲。
「在您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是您的女儿，还是一台可以随时取钱的ATM机？」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父亲恼羞成怒。
「我是你爸爸，我跟你姑姑商量点事情，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
林小雨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只是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这个家一分钱了。」
她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母亲听到动静，赶忙过来。
「小雨，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走了，回城里去。」
林小雨一边收拾一边说。
「你...你不是说好了要待到明天吗？」
「待不下去了。」
林小雨的声音很冷。
「妈，您知道姑姑昨晚偷看了我的手机吗？」
母亲的脸色变了。
「我...我不知道...」
「您知道爸爸刚才在跟姑姑商量，怎么从我这里要更多的钱吗？」
林小雨停下动作，看着母亲。
母亲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小雨，你爸爸也是没办法...」
「够了！」
林小雨突然爆发了。
「我不想再听这些了！」
「什么叫没办法？我一个人在外面打三份工，每天睡不到六个小时，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攒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血汗钱！」
「凭什么要拿出来给一个从来不把我当回事的堂哥？」
「凭什么你们可以随意打我积蓄的主意？」
林小雨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妈，从今天开始，我跟这个家断绝关系。」
「小雨！」
母亲惊呼道。
「你不能这样！你爸爸虽然做得不对，但他毕竟是你爸爸啊！」
「那他有把我当女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