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由政府主导的“市场主导资源配置”

鸟笼经济是陈云提出的，那已经是20 世纪 80 年代的事了。

在五届人大五次会议与上海代表团谈话时，陈云给中国经济的发展模式划定了一个界线。他是这样说的：“搞活经济是在计划指导下搞活，不是离开计划的指导搞活。这就像鸟和笼子的关系一样，鸟不能捏在手里，捏在手里会死，要让它飞，但只能让它在笼子里飞。没有笼子，它就飞跑了。如果说鸟是搞活经济的话，那么，笼子就是国家计划。当然，‘笼子’大小要适当，该多大就多大。另外，‘笼子’本身也要调整，比如对 5 年计划进行修改。但无论如何，总得有个笼子。就是说，搞活经济、市场调节，这些只能在计划许可的范围内进行，而不能脱离开计划的宏观指导”。

其实，中国改革开放了这么多年，并没有脱离陈云的鸟笼经济，从而构成了一个非常独特的“市场经济”，我们可以大而化之地说，中国的市场经济是一个宏观计划下的市场经济，也称之为中国模式，办公室精英们更习惯于说“举国经济”。

那么 ，鸟笼中的市场经济与开放式的市场经济有什么不同？

这个话题太大，不展开。只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美国与中国都存在政府与市场的相互关系，也都有GDP增长的“宏观目标”，但有三个方面的不同。

第一个不同是政府的权限

美国的目标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是一种预期与愿景，是软约束，政府没有任何强制力，到了九月份发现增速慢下来了，通知各地方把能投资的钱通通投出去，用投资换取GDP增速目标；特朗普没这么大的权利，也不具备行政等级从上到下的穿透力，会受到各州长嘲笑。2025 年特朗普政府叫停电动汽车充电桩资助计划，并扣押数十亿美元资金，遭到 17 个州联合起诉，各州认为特朗普政府此举属于越权行为，政府的权力是有边界的。

中国不同，年初由办公室精英制订了5%的增速目标，就必须实现，这种实现不完全是市场的自主发生，更多的是行政意志，不是市场主导资源配置；如果九月统计数据不理想，就会加发超长期特别国债，补上缺口，政府没有边界，而市场有边界，这个边界就是陈云的鸟笼；鸟笼的大小市场说了不算，办公室精英说了算。马云想改变银行，这是“私人资本的无序扩张”，企图飞出鸟笼，结果被改变的是蚂蚁金服。

第二个不同是所有制基础

鸟笼经济既然是宏观计划下的市场经济，必然地要以所有制为基础，这是很简单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一致性，如果完全私有化，宏观计划就无法实现，比如土地财政，上半年楼市所有指标都是下行，唯独土地出让金逆行，实现了两位数增长，明明行情不好，主要是谁在拿地？1-8 月整体情况：拿地金额 TOP100 企业中，75 家为央国企，拿地金额占比达 75.6%。没有所有制的支点，土地财政就结束了。

这就很好地诠释了为什么要理直气壮地发展国企。

第三个不同是执行令不同

执行令定义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的差别，同时也决定了到底是行政主导资源配置，还是市场主导资源配置，现在宏观文件谈要素市场化改革，就是想在二者之间找平衡点。

经济不可能没有计划，做个预制菜都要有计划，何况整体经济，但有计划不等于计划经济，市场经济也不等于无计划经济，关键是谁发出信号。鸟笼经济的宏观计划是办公室精英发出信号，通过行政力完美执行，如果是市场经济主导资源配置，就是无形之手下指令，是动态的价格体系发出信号。如果房子销量下来了，市场的价格体系会自主建立新的供求平衡点，土拍会大比例流拍，斩断供应端；这时如果各地方通过行政意志继续土拍，城投负债拿地，整个市场就失真了。以至于专家们天天猜谜，什么时候能触底，这个谜底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宏观文件的意志。

有了上述三种差别，如何实现十八届三中全会的目标：让市场主导资源配置。

还是先从理念上突破，不再依靠由宏观文件主导出一个“市场主导资源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