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有云:“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真正至高的境界,往往不会显露于外,而是隐藏于最平凡的表象之下。
世间万物,皆有其灵,而有些人,其灵魂的根源,或许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尊贵。
他们或许是天界不慎坠落的星辰,或许是应劫而生的古仙。他们行走于人间,泯然众人,连自己都忘记了来时的路。
然而,神性的光辉,纵使被凡尘的肉胎所禁锢,也终究会留下一些无法磨灭的、独特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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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渊觉得自己,大概是雀溪村里,最没出息的郎中。
他从过世的父亲手里,接过了这个小小的百草堂。可他的医术,似乎也只继承了父亲的一半。对于寻常的头疼脑热,他还能勉强调理一二;可若是遇到稍微棘手些的病症,他便常常束手无策,只能让病人另请高明。
因此,他的百草堂,生意向来冷清。他也乐得清闲,每日不是对着几本破旧的医书发呆,就是跑到村后的青莽山里,去采些不值钱的草药。
说来也怪,陈渊这个人,虽然医术平平,却天生,与这山林草木,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村里最好的猎户,进山都得小心翼翼,提防着蛇虫猛兽。可他倒好,一个人在深山里待上一整天,也从未遇到过什么危险。林中最警惕的鸟儿,会落在他肩上梳理羽毛;山涧里最胆小的游鱼,会主动啄食他伸进水里的指尖。
他采药,也从不像别人那样,需要费力寻找。他总说,自己只要闭上眼睛,静静地“听”,就能感觉到,哪里有他需要的草药,在悄悄地“呼唤”他。
村里人都觉得,陈渊这孩子,性子温吞,脑子也有些古怪,怕是这辈子,都只能守着那个小药铺,穷困潦倒了。
陈渊自己,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他安于这份平凡,也习惯了这份清贫。他从未想过,自己这具平凡的躯体里,沉睡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古老的灵魂。
02.
灾难,是在那年立夏之后,毫无征兆地降临的。
先是天不下雨。
起初,大家都没在意。可一连两个月,天上连一丝云彩都见不到。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每日炙烤着大地。村口那条养育了雀溪村几代人的小河,渐渐地,露出了干涸的河床。田地里的庄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黄,最终,成片成片地死去。
紧接着,是怪病。
村里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病倒了。症状很奇怪,不是伤寒,也非瘟疫。得病的人,只是浑身发烫,口干舌燥,整日里昏昏沉沉,胡言乱语,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身上的精气。
陈渊的百草堂,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
他拼尽了全力,将自己所知的所有清热解毒的方子,都用了个遍。可那些平日里最有效的草药,熬成汤药,灌进病人的嘴里,却如泥牛入海,起不到半点作用。
恐慌,如同干涸的土地上的裂纹,迅速在整个村子里,蔓延开来。
老人们开始在村口,摆上祭品,对着天地,不停地磕头。他们说,这不是天灾,这是“妖孽”作祟。是山里,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断了雀溪村的活路。
陈渊不信鬼神。可当他看着自己药铺门前,那些眼神绝望的乡亲,和他自己那双无能为力的手时,他心中的那份坚持,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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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就在整个村子,都快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个外乡的道士,来到了雀溪村。
那道士,看起来仙风道骨,年纪不小,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身背一柄古朴的桃木剑,手持一个八卦盘,一进村,便眉头紧锁。
“好重的妖气!”
他对惊疑不定的村民们说,自己道号“青玄”,乃是云游四方的修道之人。此次路过,是感应到此地妖气冲天,恐有生灵涂炭之危,特来降妖除魔的。
村民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将这位青玄道长,奉为了上宾。
青玄道长也不含糊。他在村子中央,设下法坛,燃符、踏罡、舞剑,一套仪式下来,看得村民们是眼花缭乱,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仪式过后,青玄道长面色凝重地告诉大家,作祟的,乃是一只千年“旱魃”成精。此妖,能吸干一方水汽,散播瘟毒。如今,它就藏在村后的青莽山中。他需要一些时日,来找出这妖孽的巢穴,才能将其根除。
于是,青玄道长,便在村里住了下来。
他每日,都会进山,去探查妖气的踪迹。可那旱魃,似乎也极为狡猾,它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得极好。青玄道长一连数日,都无功而返,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这村子里的生机,便会流失得越快。
04.
这天,青玄道长在山中,再次寻访无果。他心中烦闷,便没有直接回村长家,而是在村子里,随意地走动,观察着旱灾对村子的影响。
一路走来,满眼都是枯萎的景象。家家户户门前的菜畦,都已干得裂开了口子。只有一些最耐旱的野草,还在苟延残喘。
可当他走到村尾,路过一间破旧的“百草堂”时,他的脚步,却猛地,停住了。
他看到,在那间小药铺的后院里,竟有一片小小的药圃。而那片药圃,在这满目焦黄的村庄里,竟然是……绿色的!
虽然,那些草药,也有些蔫头耷脑,但它们,确确实实地,都还活着!甚至,比村里其他地方的植物,要有生机得多!
青玄道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度的震惊。
这绝不可能!
旱魃妖气笼罩之下,万木皆枯,这几乎是铁律。这片小小的药圃,为何能独善其身?
他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年轻人,正蹲在药圃旁,用一只破碗,将水缸里仅剩的一点底子水,小心翼翼地,浇灌着一株快要枯死的七叶莲。
那年轻人,自然就是陈渊。
青玄道长的目光,如鹰隼一般,落在了陈渊的身上。
他看到,这个年轻人,虽然面带愁容,眉宇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平和宁静的气质。在这场大灾面前,村里所有人的身上,都缠绕着一股绝望和暴戾的“死气”。可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却干干净净,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庇护着他,让那些污秽的死气,无法近身。
“这片药圃,是你的?”青玄道长开口问道。
陈渊闻声回头,看到是一位道长,连忙起身,恭敬地回答:“是,道长。这是家父留下的。”
“为何,满村草木皆枯,唯独你这里的,还能活着?”青玄道长追问道。
陈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实回答:“我……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每日都跟它们说说话,它们便舍不得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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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一句无心之言,听在青玄道长的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与草木说话?
凡人,只会将此当成痴人疯语。可在他这样的修行人听来,这分明,是与万物通灵的、至高境界的体现!
青玄道长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他快步走到陈渊面前,伸出两根手指,闪电般地,搭在了陈渊的手腕上。
陈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只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流,从道长的指尖,传入自己的体内,游走了一圈。
而青玄道长的脸上,则露出了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骇然的表情!
他猛地收回手,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陈渊,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凡人,怎会有如此纯粹的‘先天一炁’……这分明是……是上清仙人的根骨啊……”
“道长,您……您在说什么?”陈渊被他这番举动,彻底搞懵了。
青玄道长没有回答他,而是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眉心、他的头顶,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良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那骇然的表情,渐渐被一种无比的激动与狂喜所取代!
他对着陈渊,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乡村郎中,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稽首礼。
“小友,贫道,眼拙了。”
“道长,您这是何意?我……我实在不明白。”陈渊越发地手足无措。
青玄道-长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友,那旱魃妖孽,道行深厚,贫道一人,确实难以将其根除。但如今看来,上天有好生之德,早已为这雀溪村,留下了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便是你!”
“我?”陈渊指着自己的鼻子,只觉得荒谬,“道长,您说笑了。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如何能降妖除魔?”
“哈哈哈,”青玄道长仰天一笑,“郎中?小友,你太小看你自己了。你,根本就不是凡人!”
“你乃是‘谪仙’转世,是上界仙人,因故堕入凡尘,只是你自己,还懵然不觉罢了!”
听到这话,陈渊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位道长,怕不是个骗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青玄道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收起笑容,无比郑重地说道:“你信与不信,皆不重要。因为,那烙印在你魂魄深处的印记,是做不了假的。”
“自古以来,真正的神仙转世,无论其在凡间,表现得多么平凡,其身上,都必然会留有三种无法磨灭的、证明其来历的‘仙人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