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牌就像一个个独特的舞台,有的舞台上名家荟萃、名作辈出,比如蝶恋花、菩萨蛮、浣溪沙、玉楼春等等。
可有些词牌并非如此幸运,自它诞生以来,文人墨客虽偶有尝试,却始终未能写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佳作。
例如“唐多令” ,唐代创调、宋代渐流行,可竟在数百年间陷入 “无好词” 的尴尬困境,仿佛这个词牌天生就带着一种难以突破的创作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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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南宋某个秋日,一位布衣词人登临武昌南楼,面对歌女乞词,即兴挥毫。
这一刻,被词坛冷落许久的《唐多令》,终于等来了它的天命之作——刘过的《芦叶满汀洲》。
《唐多令·芦叶满汀洲》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
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刘过,字改之,号龙洲道人,一生未曾入仕,只能以布衣之身漂泊江湖,四处游历。
尽管不在庙堂,他却心系天下;身为布衣,却以词干政。他常常以诗为笔,抒发自己对国家命运的担忧,以及对北伐的强烈渴望。
在其著名的《沁园春·寄辛承旨》中,他敢与辛弃疾以词论剑,畅谈收复中原的理想。
刘过一生辗转于江湖,过去时间里见过草草收场的北伐,见过太多志士抱憾,感受到希望越来越渺茫,连百姓也逐渐习惯了“偏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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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重游武昌南楼,正是他漂泊的第二十个年头。楼还是那座楼,江还是那条江,可当年和他一起论兵的友人,有的战死,有的隐退,有的早忘了“北伐”二字怎么写。
二十载光阴,对个人是鬓发染霜,对国家是北伐理想彻底沉沦。当他在南楼系舟时,船绳晃了又晃,像极了这个摇摇欲坠的时代。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汀洲之上,芦叶枯黄,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地面;寒冷的沙滩旁,浅浅的江水缓缓流淌,没有一丝生机。
开篇两句,勾勒出一幅萧瑟清冷的秋景图,奠定了全词感伤的基调,
“二十年重过南楼” 一句,将时间跨度拉到了二十年。“重过” 二字,蕴含着无尽的感慨。
刘过或许也曾站在这南楼上,那时的他或许还满怀憧憬,对未来充满期待;可如今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曾经的少年早已不再,只剩下满身的沧桑。
“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在柳树下刚刚把船系好,还没来得及稳定下来,就猛然惊觉,没几天又要到中秋了。
这几句将时光的紧迫感推向了极致,时光的匆匆,一年又一年,岁月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让人不禁感叹时光易逝,人生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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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黄鹤矶头,断壁残垣。这里曾是文人雅集之地,如今只剩断石。
他望着江水问:当年的老朋友们,你们还活着吗?是在战场上埋骨,还是像我一样在江湖里漂?
“旧江山浑是新愁”这句很扎心。“旧江山”还是赵家的国土,“新愁”却比从前多了不少:北方领土丢了,主战派死了,连百姓都开始麻木。个人的漂泊、友人的离散、国家的危亡,全在这七个字里翻涌。
刘过将个人的情感与时代背景紧密结合,让这首词的意境更加深远。
最后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像一记重锤砸下来。
买桂花、携酒同游,本是少年时最寻常的乐事。可如今就算真买了、真喝了,那股子鲜衣怒马的劲儿,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是酒不好,是当年喝酒的人,心里装着“收复中原”的火;现在喝酒的人,心里只剩“无力回天”的灰。
这简单的一句,将当下的落寞与对少年时光的追忆形成强烈对比,余味悠长,让无数读者产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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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唐多令》的成功,是文学史上难得的因缘际会。
天时:南宋特定的衰颓时代,为词作注入了沉重的感情基色。个人命运与家国命运在词中同频共振。
地利:武昌黄鹤楼、安远楼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为词作提供了广阔的时空舞台。崔颢的诗意、三国的传说,都成为词作的背景音。
人和:刘过布衣身份带来的真切痛感,与其狂放深沉的词风相得益彰。他没有官场身份的束缚,能够最直接地表达一个普通文人在那个时代的感受。
这首词情景交融的写法、典故的巧妙化用、语言的质朴却深情,也让它兼具文学性与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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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些因素,让这首词成为了 “唐多令” 词牌的范式之作,即便后来有无数文人尝试创作 “唐多令”,也始终无法超越。
即便时光流逝,岁月变迁,当我们再次诵读这首词时,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深沉的情感,这便是千古绝唱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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