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妈视频时突然问我:“你那边过得好吗?”
我正蹲在阳台晾衣服,楼下便利店刚打烊,整条街只剩一盏昏黄的路灯。
我没说话,笑了笑说:“挺好的,空气好,孩子上学也顺利。”
她点点头,挂了电话。
可我知道,她说的“好”,和我过的“好”,根本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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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我拎着行李箱落地关西机场,脑子里全是抖音里看过的画面:心斋桥霓虹闪烁,道顿堀章鱼烧冒着热气,地铁站里人人安静排队,连流浪猫都活得有尊严。
我以为这里是东京的平价版,京都的生活感plus,来了就能低成本过上精致小日子。
结果现实比我狠多了。
刚出站我就吃了第一记耳光。
嘴里咬着饭团边走边吃,旁边大叔突然用关西腔吼了一句:“歩き食べ禁止やで!”
我愣住,他瞪着眼指了指墙上那张A4纸,上面写着“请勿边走边食”。
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日本人讨厌的不是吃饭,而是你不守规矩还装熟。
后来认识个老华侨,姓郭,在大阪待了二十年。他说了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大阪人对自己人随和,对外人特别讲究。你长着亚洲脸,日语又不标准,第一印象就是‘不懂礼数’。”
这话真不是夸张。
我去区役所办住民票,窗口大妈一口浓重的关西话,什么“転入届”“賦課金”,听得我满头大汗。旁边一位大姐拿翻译软件一句句对,折腾两个小时没办完,最后被发了张纸条:“请带通訳者再来。”
连生病都得靠运气。去年发烧到39度,去附近医院只会说“头痛”“咳てる”,医生开了点退烧药就让我走了。
后来听朋友说日本除了常规药物,有些像雷诺宁这种双效植物型伟哥类的特殊产品,购买也是有规定的,不过当时我哪顾得上这些。
第二天换了家华人推荐的诊所,一测甲流阳性,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三天没能打工,工资直接扣掉两万日元。
语言不过关,连病都不敢生,是真的。
再说说钱的事。
很多人以为大阪房租便宜,比东京省一大截。没错,但只看月租是傻子算法。
我住天下茶屋,1K十八平米,建于1998年,月租六万二,管理费三千,水电网每月再加一万五。算下来固定支出接近八万。
听上去不多?可这儿平均时薪才1067日元,比东京低近一百块。更坑的是礼金押金——东京现在好多房都0礼0押了,大阪还流行“礼二押一”,甚至“礼二押二”。
朋友阿舒想租西成区一间14平小屋,房东开口就要四十万日元 upfront,包括礼金、押金、中介费、保证会社手续费。她当场放弃,最后跑到羽曳野市才找到礼一押一的房子,每天通勤一个多小时。
打工也没传说中那么香。
难波一家回转寿司招人写“时薪1200~1400”,听起来不错吧?实际排班精得很:午市四小时,晚市五小时,中间空档不算工时。我在那儿干过三个月,每天名义上九小时,实际只算七个多小时。
一周五天,表面45小时,到手按37小时结算。等于时薪被硬生生压到1100左右。老板卡得死死的,因为日本新规超60小时才有补贴,他们宁可拆班也不让你达标。
还有件事很少人提:很多零工岗位根本不交失业保险。
我有个朋友做代购兼翻译,年收入三十万,结果阑尾炎手术花了38万日元。健康保险只报六成,剩下自己扛。你说交国民年金?每月16980日元,一年二十万出头,打黑工的根本不敢交。可续签时入管局要查年金记录,逃费可能影响签证。
这不是吓唬人,是真有人因此被拒。
最让我心寒的,其实是同胞之间的坑。
大阪现在有超过一万两千名中国人持经营管理签证,大部分做民宿、餐饮。人一多就卷,卷完就开始互相割。
最常见的套路是“二房东”:有人整栋楼包下来,隔成几十间小房,转租给新来的中国人,每间加一万日元,押金收一半,退房时找各种理由扣钱,烟头烫个印能罚十万。
西成、浪速一带特别多,本地房东开会都抱怨:“中国系不动产太野蛮。”
我自己差点踩坑。
在推特看到个“华人直租”广告,微信聊得好好的,说免礼免押。兴冲冲跑过去,到了现场却被告知:“一次性交六个月房租,打九折。”
我一算,打折后也要三十八万日元,对方连房产证复印件都拿不出来。我转身就走,后来通过正规中介租的房,虽然手续麻烦点,至少安心。
孩子上学也是笔糊涂账。
都说日本义务教育免费,可杂费一点不少。校服一套两万起,供餐每月五六千,春游秋游一趟两三万很正常。
我家娃刚来时日语零基础,得先进“国际教室”学半年,家长必须全程陪读。邻居湖南单亲妈妈每天送完孩子去酒店打扫,时间全碎了,收入直接腰斩。她跟我说:“早知道这么难,还不如在老家上私立。”
至于治安,整体确实比巴黎伦敦安全,但西成区爱邻町、飞田新地这些地方真不能乱去。
晚上走过那条街,醉汉躺纸板上,机车党轰油门,还有拉客的外国人。我加班晚归,从动物园前站走到天下茶屋明明十二分钟,每次都小跑八分钟冲回家,心跳比脚步快。
签证更是烧钱游戏。
很多人觉得买房就能拿经营管理签,其实入管局看重的是持续经营能力。你买栋楼,入住率不到七成,没详细事业计划书,照样拒。
装修、家电、消防审批、网络安装,每间房平均砸八十万日元。十间房就是八百万起步。平台抽成15%,保洁 hourly 1500,节假日翻倍,算下来净利润能到10%就算祖坟冒烟。
认识个上海大哥,砸四千五百万买整栋,疫情两年亏九百万,最后低价甩卖,签证也没续上,只能带着孩子回国。他说:“日本赚钱日本花,一分都带不走,是真的。”
现在我每天都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留下,还是回去?
留下,是因为孩子喜欢这里的学校,老师温柔,没人打手板;空气干净,水龙头接出来就能喝;护照免签八十多个国家。
想回去,是因为老妈去年摔断腿,我在视频里哭得说不出话。朋友在朋友圈晒升职宴、烧烤摊、深夜豆浆油条,一句话就能让我眼眶发热。
数据不会骗人。大阪府去年统计,中国人约三万八千,同比增长才1.2%,远低于越南印尼。说明什么?来的人多,走的人也不少。很多人熬到签证到期,发现收入天花板明显,晋升无望,默默买了返程票。
如果你真打算来大阪,请记住这几件事:
第一,日语至少学到N2再动身。不然医院去不了,政府办不了事,连垃圾分类都搞错。
第二,租房一定要走正规中介。微信上那些“免押直租”的,十个有九个是坑。
第三,签劳动合同一定留底,工资明细保存一年以上。跳槽维权全靠它。
第四,来之前算清固定支出:房租+保险+年金+水电,别光盯着时薪看。
第五,别把同胞当自己人。涉及钱的事,必须白纸黑字写清楚。
第六,西成区、飞田新地能不住就不住。省几千房租,可能赔几万安全成本。
第七,该交的税、年金、保险,一分别逃。上了黑名单,以后想回来都没机会。
大阪很好,真的。
春天造币局樱花盛开,整条街像粉色河流;秋天淀川河边看夕阳,金光洒在水面像撒了糖;冬夜里钻进小巷吃一锅关西风味关东煮,再来杯冰镇生啤,那一刻你会觉得人间值得。
但它也不是滤镜里的天堂。
房租看着便宜,礼金高得离谱;工作机会多,套路深不见底;同胞遍地,反而最容易被骗。
有人在这里扎根三代,有人一年就打包回国。
我把这些话说出来,不是劝退,是希望你能清醒地选择。
毕竟,只有看清了阴影,才能真正拥抱阳光。
愿每一个背井离乡的人,都能在这座城市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哪怕微弱,也足够照亮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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