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些年轻老师,不要以为考了个第一名,就真把自己当人物了!”王校长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响,像一根针扎在林雪的心上。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同情,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他斜着眼,看着角落里的林雪,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没有眼界,没有格局,麻雀终究是麻雀,穿上龙袍也变不成太子!”
羞辱如潮水般涌来,林雪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不明白,自己兢兢业业,只想当个好老师,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当众羞辱。而她更想不到的是,这场羞辱的终结,会以一种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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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雪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到海城市育才中学报到时的情景,那天阳光很好,洒在崭新的教学楼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充满希望。
她叫林雪,一个从乡下凭着笔试面试双第一的成绩,考进这所全市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
丈夫陈浩常年在外地做工程项目,一年到头聚少离多。林雪心疼他辛苦,也为了两个人的未来,便想着自己先在城里扎下根来,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在教学上,靠自己的努力,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挣得一席之地。
她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真诚,就一定能赢得学生的喜爱和同事的尊重。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校长王建国,一个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第一次见面时,他脸上的笑容就显得格外公式化。
当他从档案袋里看到林雪的户籍所在地时,那笑容里便多了几分不易察alph觉的轻视。
“小林老师,从乡下来的啊?”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乡下山清水秀,是好地方,不过我们城里的教学方式和节奏,可能跟你以前接触的不太一样,要尽快适应啊。”
林雪恭敬地点头:“校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王建国“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挥挥手让她去找教务处主任。
那一天,林雪以为这只是领导对新人的常规敲打。后来她才明白,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偏见与势利,从她入职的第一天起,就为她在这所学校的命运,定下了基调。
王建国是个极其看重“背景”和“资源”的人。他眼中,老师分为两种,一种是能给学校带来荣誉和利益的“人脉”,另一种,则是像林雪这样,仅仅靠着考试成绩进来的“干活的”。
对于前者,他如春天般温暖;对于后者,他则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林雪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区别对待。
开学初,学校给新老师分配办公用品,别的老师都能领到全新的笔记本电脑,轮到林雪时,后勤处的老张却递给她一台旧得发黄,开机都要一分多钟的老爷机。
“小林老师,新的没了,你先将就着用吧。”老张面无表情地说。
林雪看着旁边堆着的好几台未拆封的新电脑,忍不住问:“张老师,那些不是吗?”
老张眼皮都没抬一下:“那是给李老师和王老师他们留的,王校长特意交代过的。”
李老师是市里某位领导的亲戚,王老师的爱人在教育口工作,这些事,林雪后来才慢慢听说。
那一刻,她心里堵得慌,却也只能默默地抱起那台旧电脑,说了声“谢谢”。
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课教得好,比什么都强。
于是,她比任何人都要拼命。她认真备好每一堂课,精心设计每一个教案,别的老师下午五点就下班了,她的办公室的灯却常常亮到深夜。
她相信,只要自己的业务能力足够出色,就一定能改变别人的看法。
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在一个只看关系不看能力的环境里,你的努力,反而会成为一种“原罪”。
02
开学第一个月的全校教职工大会,在学校的大礼堂召开。
林雪特意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听众。
会议冗长而乏味,王建国校长在主席台上做着总结报告,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官腔。
“……我们学校这个月的整体工作,是有进步的,但也存在一些问题……”
林雪低着头,在本子上记着笔记,心里却在盘算着下午的公开课该如何设计。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她忽然感觉会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原本有些嘈杂的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发现王校长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瞟向自己这个方向。
“我们有些年轻老师,不要以为在招聘考试的时候,考了个笔试面试第一名,就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王建长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足以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雪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全校新入职的老师里,以第一名成绩考进来的,只有她一个。
“在学校里,考试成绩好,不代表你教学能力就强。没有眼界,没有格局,终究是难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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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眼神刻意避开了林雪,却又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就是她。
“我们育才中学,是市重点,培养的是精英。老师的眼界,决定了学生的高度。如果老师自己就是一只从乡下飞来的麻雀,怎么能指望她教出搏击长空的雄鹰?”
这句话一出,台下响起了几声刻意压低的窃笑声。
所有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聚焦在了林雪的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好奇,有鄙夷,也有幸灾乐祸。
林雪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火辣辣地疼。
她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
她想站起来反驳,想大声地质问他,凭什么这么侮辱人?
可是,她看着主席台上那个手握权力的男人,看着台下那些或冷漠或看戏的同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能说什么呢?说他含沙射影?他会笑着说“我可没点你的名,小林老师不要对号入座嘛”。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任人围观。
她只能死死地攥着拳头,将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不让眼泪掉下来。
“麻雀终究是麻雀,穿上龙袍也变不成太子!”
王校长用这句极具侮辱性的话,为他的“即兴演讲”画上了一个句号,然后满意地看着林雪煞白的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的,林雪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当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时,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压低声音的议论。
屈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地罩住,让她几乎窒息。
03
那次会议之后,林雪的日子更难过了。
王建国似乎铁了心要“磨一磨”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人。
新学期分班,他以“锻炼新人”为由,把全年级最有名,也最难管的“魔王班”——初三七班,分给了林雪。
这个班的学生,要么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小霸王”,要么是成绩垫底,对学习彻底丧失信心的“老大难”。
上一任班主任,一个经验丰富的男老师,据说就是被这个班的学生气得心脏不舒服,才主动申请调离的。
同事们看向林雪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小林老师,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啊。”一位年长的老师私下提醒她,“七班那群孩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林雪咬着牙,接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她想,学生再难管,总归是孩子,只要用心,总能感化他们。
可是,王建出的刁难,远不止于此。
学校的教学资源,似乎也开始对她“选择性”地供应紧张。她申请使用多媒体教室,总被告知“设备在检修”;她想为班里争取一些课外读物,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库存不足,正在采购”。
最让她寒心的是,年中的优秀教师评选。
林雪带的七班,在她两个多月的努力下,班级纪律有了明显好转,甚至在最近的一次月考中,平均分都提高了不少。
她满怀信心地准备了所有申报材料,结果却被王建国以“材料格式不规范”这种可笑的理由,直接打了回来。
而那个刚来不久,只因为是市里某领导亲戚的李老师,随随便便交上去的几页纸,却顺利通过了初审。
那天下午,林雪拿着被打回的材料,站在王建国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传出他和李老师相谈甚欢的笑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同事们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大家似乎都看清了王校长对她的打压,为了避免惹火上身,便都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她。
午休时,她端着餐盘,再也没有人像刚开学时那样,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办公室里,她一开口说话,原本热烈的讨论就会戛然而生。
她成了一座孤岛。
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和孤独,像山一样压在林雪的心头。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可是心里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终于,在一个深秋的夜晚,那根弦断了。
那天晚上,她给刚刚结束外地项目,回到海城家中的丈夫陈浩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到丈夫那熟悉而温暖的声音,林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个月来积攒的所有委屈,瞬间决堤。
她哭得泣不成声,像个迷路的孩子,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地都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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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入职第一天的冷遇,到教职工大会上的当众羞辱,再到后来工作中的处处刁难和孤立。
电话那头的陈浩,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打断。
林雪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那呼吸声里,似乎压抑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当林雪哭着说完一切,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就在林雪以为他是不是生气了的时候,陈浩开口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反而比平时更加温和,更加沉稳。
“我知道了。”
他说。
“别哭了,哭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
“这点小事,不值得你掉眼泪。”
他顿了顿,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轻轻地说:
“别怕,交给我吧。”
04
第二天,林雪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学校。
丈夫陈浩那句“交给我吧”,让她感到心安的同时,也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他会怎么做?是直接来学校找王校长理论吗?那岂不是把事情闹得更僵,让她以后更难自处?还是会托朋友找关系?可他们在这座城市里,无亲无故,哪有什么关系可找?
一整个上午,都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校长依旧在走廊里趾高气扬地走过,看到林雪时,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同事们依旧对她敬而远之。
林雪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甚至开始后悔,昨天不该那么冲动地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倒给丈夫。他常年在外奔波已经很辛苦了,自己不该再让他为这些事烦心。
也许,他那句话,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吧。
临近中午,就在林雪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先是教务处主任一路小跑,神色慌张地冲向校长办公室,接着,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拉开。
林雪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校长王建国,正满脸堆笑,一路小跑地从他办公室里冲了出来。
他一边跑,还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领带和衣襟,那副点头哈腰、极尽谄媚的样子,像是要去迎接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林雪在学校这么久,从未见过王建国这副模样。
紧接着,一群人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儒雅,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林雪认得他,那是海城市的教育局长张志明,上个月来学校视察时,她在全校大会上见过。
而在张局长身边,与他并肩而行,步履沉稳,气度不凡的那个男人……
当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时,林雪瞬间愣在了原地,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人,赫然就是她的丈夫——陈浩!
他怎么会和张局长在一起?
而且,看他们的姿态,陈浩完全没有下属对领导的拘谨,反而像是朋友,或者说是平级之间,那种随意的亲近。
林雪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05
王建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市教育局张局长的身上。
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人群面前,脸上菊花般的笑容灿烂到了极点。
“哎呀,张局长!您要来视察,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做准备啊!”
他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伸出双手,想要去和张局长握手。
对于张局长身边的陈浩,他则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看到陈浩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年纪又轻,便想当然地把他当成了局长的秘书,或是某个随行的工作人员,连个正眼都没给。
张局长却并没有和他握手,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笑着对他说:“王校长,我今天可不是来视察的,是陪同。”
“陪同?”王建国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陈浩几眼,见对方依旧没什么表示,便露出一副自以为圆滑的笑容,正要开口说几句“欢迎领导,欢迎各位”的场面话。
然而,还没等他谄媚的话语说出口,陈浩却已经迈开了步子。
他没有理会一脸错愕的王建国,也没有看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老师。
他径直穿过人群,在所有同事惊讶、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了林雪的办公桌前。
整个办公室,刹那间鸦雀无声。
林雪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呆呆地看着丈夫。
陈浩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沉静与锐利。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那锐利瞬间化为了无尽的温柔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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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温柔地帮她理了理额前的一缕碎发。
然后,他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在她耳边轻声说:
“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幕,让王建国脸上那副谄媚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办公室里所有的人,也都看傻了眼。
这个被校长当众羞辱,被大家集体孤立的乡下女老师,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气场强大,而且……而且看起来跟张局长关系匪浅的男人?
王建国的脑子,此刻已经是一片空白。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踢到了一块他根本惹不起的铁板。
就在这时,张局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满脸僵硬的王建国,又看了一眼正温柔地看着林雪的陈浩,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像是要给这场大戏补上最后一刀,走到王建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的音量,“提醒”了他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让王建国的脸,在一瞬间,从僵硬转为惨白,再从惨白,变为死灰。
他看着陈浩,又看看林雪,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