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可知我是谁?”
当则天皇帝的声音飘散在故乡文水的尘土中时,她脸上带着神佛般的微笑。
在她面前,是黑压压跪倒了一片的乡亲,和一个拄着拐杖、直挺挺站着的老妇。
这个问题,不是疑问,而是恩赐。是给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妇人最后一个跪地求饶的机会。
然而,老妇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
她咧开没牙的嘴,像是要吐出一口积攒了一辈子的浓痰,声音沙哑而清晰: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隔壁武家的二丫头媚娘吗?”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禁军统领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但老妇没有停下,她用尽全身力气,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长大了,偷了李家的天下。现在,你是个妖孽。”
“妖孽”二字,如惊雷落地。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便会血溅当场,但出乎意料的是,女皇脸上的杀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
她没有下令行刑,反而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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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武则天的龙辇,像一座移动的、会呼吸的黄金屋子,停在了县城口。
外面是山呼海啸的“万岁”声,里面却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武则天,不,现在是圣神皇帝,她没有看外面那些黑压压的人头。
她的目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落在了远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
她记得,还是二丫头媚娘的时候,她爬上过那棵树,偷看过邻村那个叫王生的后生在河里洗澡。
王生后来被征去当了兵,再也没回来。
槐树还在,只是更老了,歪得更厉害,仿佛随时都会被县城口那阵干巴巴的风给吹断腰。
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片土地,连同它的一切,都匍匐在她脚下了。
那些曾经看不起她武家的人,那些嘲笑她母亲杨氏改嫁的人,那些在她入宫后说三道四的长舌妇,现在都跪在那片黄土上,像一地被霜打过的蔫白菜。
这种感觉,比在长安接受百官朝拜更让她受用。
长安的敬畏是献给龙椅的,而这里的敬畏,有一部分是献给那个曾经叫“武媚娘”的二丫头的。这是一种迟到了几十年的胜利。
她身边的上官婉儿,善于察言观色,见皇帝嘴角有了笑,便轻声说:
“陛下,文水父老,无不感念陛下天恩。他们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武则天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他们在等什么。等着看她这个从文水走出去的女人,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是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
人就是这样,既害怕神,又想扒开神的袍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传朕旨意,平身吧。”她的声音不大,但透过层层传令官的喉咙,很快就变成了响彻云霄的皇恩浩荡。
人群骚动起来,那些跪麻了腿脚的乡亲们,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但头依旧不敢抬,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那座金色的屋子。
武则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要的不是一群死气沉沉的顺民,她要的是一群充满了好奇、畏惧、又不得不臣服的活人。
她要让他们亲眼见证,一个他们记忆中的丫头,是如何变成主宰他们生死的“天”的。
她动了动手指,身边的太监立刻会意,尖着嗓子喊道:“陛下恩典,赐乡宴,与父老同乐!”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喜的欢呼。皇帝要请他们吃饭,这是多大的脸面。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谈论着皇帝的仁慈,谈论着那座金色屋子里的神秘。气氛从刚才的死寂,变得有些热络起来。
武则天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她能想象出那些乡亲们的表情,那种占了小便宜的、朴素的喜悦。她甚至能闻到记忆中乡宴上那种大锅炖肉的粗野香气。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织工,将人心、欲望、恐惧和恩典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她自己,就是网中央那只悠然自得的蜘蛛。
然而,就在这张看似完美的网上,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站立着的小黑点。
它没有被“皇恩”所感化,也没有被“天威”所压倒。
它就那么直愣愣地戳在那里,像一根扎进蜘蛛肉里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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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最先发现那个黑点的是禁军的统领。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在这一片刚刚站起来、但依然躬着身子的人群里,那个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那是一个老太婆,瘦得像一根风干的柴火,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一棵枯死的树。
她的位置很偏,在人群的最边缘,但她的“站立”,本身就是一种对秩序的挑战。
统领给旁边的校尉使了个眼色,两个膀大腰圆的士兵立刻心领神会,拨开人群,朝那老太婆走去。周围的百姓吓得纷纷后退,给她让出了一片空地。
那老太婆仿佛没看见朝她走来的士兵,浑浊的眼睛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那座华丽的龙辇。她的眼神里没有敬畏,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审视,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的皮影戏。
“大胆刁民!见到圣驾为何不跪!如今陛下平身,为何不拜!”
士兵的呵斥声像两块石头,砸进了刚刚缓和的气氛里。
老太婆的眼珠子总算动了动,她瞥了一眼那两个士兵,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出声。
她又把目光转回了龙辇,那眼神,像是在穿透黄金和纱帘,看里面的东西。
这边的骚动,自然也传到了龙辇里。上官婉儿撩开一丝帘缝,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回头对武则天说:
“陛下,有个老妇人,似乎有些……固执。”
武则天睁开了眼睛。她没说话,只是示意婉儿将帘子撩开大些。她的目光顺着婉儿的指引,准确地落在了那个老太婆身上。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武则天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是她。刘三婆。
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在记忆深潭里的小石子,被这意外的重逢给搅了上来。
武则天记得她。她是隔壁的邻居,一个从年轻时就以刻薄和嘴碎闻名的寡妇。
她骂过偷她家院里枣子的武媚娘,也和杨氏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在巷口对骂过。她那双眼睛,总是像淬了毒的针,能刺透人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几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娇俏的少女变成威严的女皇,也足以让一个泼辣的妇人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刘三婆眼神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尖酸的劲儿。
武则天忽然觉得很有趣。她本以为这次还乡,会是一场完美无瑕的、由她亲自导演的戏剧。没想到,开场就跑出来一个不按剧本来的角色。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生出一种猫捉老鼠的兴奋感。
她想看看,是这根骨头硬,还是她的手段硬。
“让她过来。”武则天淡淡地吩咐。
她的决定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上官婉儿想劝,但看到皇帝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命令传了下去,那两个士兵不敢再呵斥,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脸,走到刘三婆面前,一左一右,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三婆没有动。她只是看着龙辇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武则天笑了。她知道刘三婆在等什么。她在等自己这个“二丫头”亲自出面。
于是,在文水县成千上万百姓的注视下,龙辇的帘子被完全掀开,身穿日月龙袍的圣神皇帝,走下了那座金色的屋子。
她一步一步,走过跪迎的官员,走过战战兢兢的禁军,走过屏住呼吸的乡亲,径直走向那个孤零零站立的老妇人。
阳光照在她的凤冠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但刘三婆没有躲,她就那么看着,看着那个曾经的邻家女孩,踩着一地的皇权,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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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停了,蝉不叫了,连远处那条河的流水声似乎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老一少、一尊一卑的两个女人身上。一个,是天下的主宰,穿着最华美的袍子,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另一个,是乡野的草芥,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代表着最顽固的过去。
武则天在离刘三婆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脸上带着微笑,一种悲悯的、神佛般的微笑。这种微笑,她在镜子里练习过很多次,足以让最桀骜的臣子感到如沐春风,也足以让最顽固的敌人感到不寒而栗。
“老人家,”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和自己的某个长辈说话,“朕的仪仗,惊扰到你了吗?”
她用的是“朕”,这个字一出口,就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刘三婆没说话,她那双浑浊的眼睛,还在武则天的脸上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
她在寻找那张她熟悉的、属于“媚娘”的脸。但她找不到了。
眼前这张脸,虽然依稀还有当年的轮廓,但早已被权力和岁月打磨得没有一丝人间的烟火气。那是一张属于神龛的脸,冰冷、威严、完美无瑕。
周围的官员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文水县的县令,他已经想好了一百种请罪的方式,只求皇帝不要迁怒于整个文水。
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老太婆按在地上,让她磕头如捣蒜。
武则天很有耐心。她继续微笑着,又往前走了一步,距离更近了。她甚至能闻到刘三婆身上那股老人特有的、混着尘土和岁月的气味。这种气味,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拥挤、嘈杂的巷口。
“见到朕,为何不跪?”武则天又问,声音依然轻柔,但字里行间已经带上了一丝压力,“或许,是朕离乡太久,老人家已经不认得朕了?”
她这是在给刘三婆一个台阶下。只要刘三婆顺着这个台阶,说一句“老眼昏花,不知是陛下驾到”,然后跪下,这场风波就可以完美收场。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当众赏赐这个老妇人,以彰显自己的宽仁大度。
然而,刘三婆注定不是一个会顺着台阶下的角色。
她终于看够了。她收回目光,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然后,她咧开几乎掉光了牙的嘴,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她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你不就是武家的二丫头,媚娘吗?”
“媚娘”这两个字一出口,像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在皇帝面前,直呼其闺名,这已经是滔天大罪。县令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武则天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刘三婆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仿佛没有看到周围那些惊恐的脸,也没有看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她只是在自顾自地往下说,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小时候,你手脚就不干净,我院里那只最会下蛋的芦花鸡,就是被你偷去烤了吃的。你还赖给隔壁的王二狗。”
人群中一片死寂。如果说直呼闺名是死罪,那揭皇帝的短,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长大了,你的手脚还是不干净。”刘三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视着武则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只不过,偷的东西大了。你偷了李家的天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仿佛在做一个最终的总结。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最后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武则天的威严里。
“所以,我认得你。你现在,是个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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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妖孽”这两个字,像一阵来自九幽地府的阴风,吹过了文水县的土地。
风过之处,万籁俱寂。跪在地上的百姓,连呼吸都忘了。
那些官员,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钻进黄土里。禁军统领的手,已经握紧了刀柄,只等皇帝一个眼神,他就会让这个老妇人血溅当场。
武则天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那张神佛般的面具,碎了。面具后面,是属于一个帝王的、被冒犯的、最纯粹的杀意。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只准备扑杀猎物的猫。
几十年来,从感业寺到皇后,再到天后,最后到皇帝,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从来没有。
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县令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血光。
刘三婆依旧站着,她说了她想说的话,似乎已经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像一截等待被雷劈的枯木。
然而,武则天抬起的手,并没有挥下。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然后,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手势——她挥了挥手,示意禁军和官员们退下。
“你们,都退后三十步。”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禁军统领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执行了命令。
官员和侍从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很快,以两个女人为中心,空出了一大片场地。现在,这里成了她们的舞台。
武则天向前走去,走到了刘三婆的面前。
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刘三婆的呼吸急促,带着老年人的喘息。而武则天的呼吸,平稳、悠长,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看着眼前这张布满皱纹的、倔强的脸,看着那双浑浊但依然不肯低头的眼睛。
她忽然明白了,对于这样的人,简单的杀死,是最无趣的做法。
杀了她,只会让她成为一个传说,一个敢于挑战皇权的“义士”。
她要的,不是她的命。她要的,是她的“心”。她要亲手把这根最硬的骨头,碾成粉末。
于是,她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很短,很轻,像一片羽毛,落进了刘三婆的耳朵里。
瞬间,奇迹发生了。
刘三婆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所有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仿佛她听到的不是一句话,而是看到了地狱的景象。
她的嘴唇开始剧烈地颤抖,身体开始摇晃,那根支撑了她一辈子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接着,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