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这是做什么!”
女儿静静的哭喊声,尖锐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
可我的眼里,只有那张年轻的脸,那张和我记忆深处三十多年前一个鬼影渐渐重合的脸。
“缘分?你们管这个叫缘分?”
我的声音嘶哑干涩,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满桌喜庆的红色,此刻却像烧着了的火,灼烧着我的眼睛,也点燃了我心里压抑了几十年的火山。
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双手。
然后,猛地一掀!
01
我叫李秀英,今年,我七十了。
人活到这个岁数,就像秋后的老树,叶子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全是刻在骨子里的回忆。
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这个点,城市还没醒透,窗外只有零星的几声鸟叫。
我摸索着起了床,没开灯,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
这栋老房子,我住了快四十年了,一桌一椅,一砖一瓦,都闭着眼睛也摸得着。
房子老了,我也老了。
淘米水哗哗地响,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自从女儿陈静十一年前远嫁,这屋子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静得有时候,我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数着这漫长的孤单。
墙上挂着的老式日历,被我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日子。
后天,是我的七十大寿。
也是静静答应我,会带着她结婚多年的丈夫,回家的日子。
我一边熬着粥,一边用抹布擦拭着客厅里的相框。
相框里,是静静小时候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得没心没肺。
那会儿,日子苦啊。
可看着她的笑,我觉得再苦也值了。
手指抚过照片上她小小的脸,我的思绪一下子就飘回了三十多年前。
那时候的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我也曾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
我的前夫,陈建国,静静的亲生父亲。
我们曾是厂里人人羡慕的一对,他高大帅气,又能说会道。
我以为,我们会就这么牵着手,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可生活,总是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出轨了。
那个女人,是厂里新来的技术员,比我年轻,比我时髦。
我发现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肚子,已经显怀了。
我还记得那天,我堵在厂门口,只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他却护着那个女人,冷漠地对我说:“李秀英,我们离婚吧。”
我看着他,看着他护在怀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脸上得意的笑,一瞬间,我觉得天都塌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那个年代,离婚是天大的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我受不了那种屈辱。
我带着年仅五岁的静静,毅然决然地签了字,净身出户。
后来那个我听说那个女人最终还是和他离了婚,他又娶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之后的日子,有多难,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一个女人,拉扯着一个孩子,白天在学校教书,晚上回家还要做零工。
多少个深夜,静静睡着了,我一个人坐在灯下缝补衣服,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我恨陈建国。
我恨他不仅毁了我的家庭,更夺走了一个孩子本该拥有的完整童年。
静静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也比同龄的孩子内向。
她从不问我爸爸去了哪里,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我身边。
我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酸楚。
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静静身上。
我拼了命地工作,就是想让她过得好一点,让她不比别人差。
好在静静争气,从小学习就好,一路考上了重点大学。
大学毕业那天,她抱着我,哭着说:“妈,以后我养您。”
我以为,我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可我没想到,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毕业后,静众在工作中认识了一个外地男孩,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当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告诉我,希望我同意她远嫁时,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
我怕她像我一样,看错了人,受一辈子的苦。
更何况,是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我连那个男方的底细都摸不清。
“妈,他对我真的很好,他人很好的。”静静一遍又一遍地向我保证。
“好?天底下会说好话的男人多了去了!”我的情绪很激动,“你爸当年,对我不好吗?”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静静面前提起她的父亲。
静静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母女俩的战争,持续了很久。
最终,还是我妥协了。
我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心疼得不行。
我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过去,就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我只提了一个要求,我要见见那个男孩。
可阴差阳错,每次约好时间,那个男孩总会因为各种“紧急工作”而无法前来。
最后,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哭着对我说:“妈,对不起,我要走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掏空了。
整整十一年。
这十一年里,她回来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我问起她的丈夫,她总是说他忙,工作走不开。
我问起她的公婆,她也只是含糊地说,都是普通人,对我很好。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没底。
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总是带着一丝疲惫。
我总觉得,她在外面过得并不好,只是怕我担心,才报喜不报忧。
我这心里,就像悬着一块石头,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我盛了一碗,坐在餐桌前,却没什么胃口。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静静打来的。
“妈,我们已经上高铁了,下午就到。”
“哎,好,好。”我连忙应着,“路上注意安全,别着急。”
“妈,这次......陈默也跟我一起回去。”静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默,就是我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女婿。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嗯,回来就好。”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挂了电话,我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
我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一场迟到了十一年的团圆,还是一场我无法预料的风暴。
我只知道,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为了我的女儿,我必须亲眼看看,那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付出一切。
下午四点,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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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我的女儿,陈静。
她瘦了,眼角也有了细纹,但看见我,她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妈!”
她扔下行李,一把抱住了我。
我拍着她的背,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快,快进屋。”我拉着她往里走。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
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正有些拘谨地看着我。
想必,他就是陈默了。
02
“妈,这是陈默。”
静静拉着我的手,回头介绍道。
那个叫陈默的年轻人,立刻向前一步,脸上带着谦逊而真诚的微笑。
“妈,您好,我是陈默。”
他的声音很温和,普通话里带着一点点不易察しろ的南方口音。
我仔細打量着他。
他大概一米八的个子,身材挺拔,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看起来文质彬彬。
五官算不上多英俊,但很周正,特别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很专注,显得很可靠。
“哎,你好,快进屋吧,站门口干什么。”
我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陈默把大包小包的礼物放在墙角,很是自然地换上了我提前准备好的拖鞋。
“妈,这是给您买的按摩椅,您平时腰不好,多按按能舒服点。”
“这个是补品,还有这个,是给您买的衣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礼物分门别类地放好。
静静在一旁补充道:“都是陈默选的,他提前好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我看着堆在角落里的那些东西,心里有些复杂。
说实话,第一印象,这个年轻人并不差。
懂礼貌,会说话,也懂得关心人。
可我心里的那根弦,丝毫没有放松。
越是这样完美,我心里就越是打鼓。
当年陈建国在我父母面前,表现得比他还好。
“你们坐了一路车,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我给你们倒水。”
我转身要去厨房。
“妈,我来吧,您快坐着。”
陈默却先我一步,走进了厨房。
他熟练地找到了杯子和茶叶,不一会儿就端着两杯热茶出来了。
一杯递给我,一杯递给静静。
“妈,您尝尝,这茶叶是我托朋友从福建带的,养胃的。”
我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感触。
我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静静坐在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妈,您这几年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去检查?”
“好着呢,我身体硬朗着呢。”我拍了拍她的手。
我们母女俩聊着家常,陈默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给我们添点水,或者递个水果。
他不多话,但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贴心的举动。
晚饭的时候,我想下厨,也被他拦住了。
“妈,您歇着,今天我来做。”
他系上围裙,钻进了那个连静静都不常进的厨房。
我有些不放心,悄悄跟过去看。
只见他刀工娴熟,锅碗瓢盆在他手里,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不一会儿,四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红烧排骨,是静静最爱吃的。
西红柿炒蛋,火候恰到好处。
还有一条清蒸鲈鱼,鲜美无比。
说实话,味道比我做的还好。
饭桌上,我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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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啊,听静静说,你工作很忙啊?”
“还好,妈,之前是项目比较紧张,现在稳定多了。”他一边给静静夹菜,一边回答我。
“家里父母,身体都还好吧?”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提到父母,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都挺好的,退休了,平时就在家养养花,散散步。”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哦,那挺好,退休生活清闲。”我点点头,继续试探,“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就是......普通的工人。”他回答得有些含糊。
静静看出了我的意图,连忙打圆场:“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他们家的情况,跟我家差不多。”
我看了静静一眼,没再多问。
吃完饭,陈默又抢着去洗碗。
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对身边的静静说:“你过来,妈有话问你。”
我们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妈,您想问什么?”静静小声说。
“他的家庭情况,你到底了解多少?”我严肃地看着她。
“妈,他都跟我说了。”静静的眼神有些闪躲,“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关系不太好,后来分开了。他一直跟着他妈妈过,他爸那边......很少联系。”
这个答案,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又是一个单亲家庭?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吗?
“那他爸爸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我追问道。
“他爸......好像是做生意的吧,具体我也不清楚,陈默很少提他。”
静静的头低了下去,“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好吗?他人真的很好,我们现在过得很幸福。”
看着女儿祈求的眼神,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也许,真是我太敏感了。
这个世界上,不幸的家庭何其多。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经历,就给所有人判了死刑。
只要他对静静好,其他的,或许真的没那么重要。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的表现,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他陪我聊天,听我讲过去的故事。
我讲到辛苦的地方,他会安静地递上纸巾。
他陪我下棋,明明棋艺比我高,却总是不动声色地输给我,让我开心。
家里的灯泡坏了,水管堵了,他二话不说,拿起工具就去修理,弄得满头大汗。
邻居张阿姨过来串门,看到陈默,一个劲儿地夸我好福气,找了这么个好女婿。
我嘴上应着,心里那块悬了十一年的石头,似乎也真的开始慢慢落地了。
看着静静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这个叫陈默的年轻人,用他的行动,一点一点地,瓦解了我内心的防线。
我甚至开始期待,七十大寿那天,能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自豪地介绍我的女儿和女婿。
让他们看看,我李秀英的女儿,嫁得有多好。
我这辈子的苦,总算没有白吃。
寿宴那天,天公作美,阳光灿烂。
家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
我那些老姐妹,还有一些远房亲戚,都提着礼物赶来了。
陈默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静静则穿了一条我最喜欢的红色连衣裙。
他们俩站在门口,一个英俊挺拔,一个温婉动人,招待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般配。
“秀英啊,你这个女婿,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是啊是啊,你看多有礼貌,一表人才的。”
听着亲戚们的夸赞,我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断过。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酸,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中午,我们在附近订了一家大酒店,摆了十桌。
我被安排坐在主桌,静静和陈默,一左一右地陪着我。
席间,陈默表现得非常得体。
他给我布菜,给我倒酒,言谈举止,滴水不漏。
他还专门学了一段祝寿词,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引得满堂喝彩。
我喝了点酒,脸颊微醺。
看着女儿幸福的模样,看着身边这个体贴入微的女婿,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老人了。
我甚至在心里暗暗地想,或许,我真的应该彻底放下过去了。
为了静静,也为了我自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静静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各位叔叔阿姨,各位亲朋好友,大家好。”
“今天,是我妈妈七十大寿的好日子。”
“我首先要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来为我妈妈祝寿。”
她说着,眼眶红了。
“同时,今天对我来说,还有一个特别的意义。”
“那就是,我第一次,带着我的爱人,回来看望妈妈,看望大家。”
她转过身,深情地看着身边的陈默。
“这些年,我亏欠妈妈太多,也让大家担心了。”
“现在,我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我的丈夫。”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福和骄傲。
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看着她,等着她说出那个我已经熟悉了两天的名字。
03
“他叫陈默。”
静静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当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陈默,多普通的一个名字。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陈默微笑着站起身,端着酒杯,先是朝着静静温柔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转向了在座的各位亲友。
他昂起头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下。
可就是这个瞬间,这一个微小的动作。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单亲家庭。
父亲和母亲关系不好分开。
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来一张男人的脸。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亲友们的欢呼声,祝福声,背景音乐的喜庆声,全都消失了。
我的耳朵里,只剩下我自己那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
是他!
怎么会是他!
眼前这张脸,分明比我记忆中要成熟、硬朗了许多。
可那嘴角的弧度,那说话的方式,那不经意间的动作......
像!
太像了!
简直和三十多年前,那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瞬间,一幅尘封已久的画面,像是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海里疯狂地闪现。
那个女人挺着肚子,嚣张地站在我面前。
她身边,怯生生地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那个男孩,就长着这样一张脸!
我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女人和陈建国的身上,只匆匆瞥了那孩子一眼。
可那一眼,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因为那张脸,太像陈建国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巧合!
世界上人有相似,这太正常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来推翻我这个荒谬而可怕的猜想。
可我越看,心就越凉。
越看,手就抖得越厉害。
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静静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
她挽着陈默的胳膊,一脸骄傲地对众人说:“我们能走到一起,就是缘分......”
缘分?
听到这两个字,我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一股夹杂着愤怒、屈辱、悲凉和被命运捉弄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由于动作太猛,椅子向后倒去,“哐当”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纷纷朝我看来。
“妈,您怎么了?”静静担忧地问我。
我没有看她。
我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剜在陈默的脸上。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惊慌和苍白。
“缘分?”
我冷笑一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声音沙哑,扭曲,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胸口那座压抑了三十多年的火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所有的委屈。
所有的不甘。
所有的恨意。
全都汇聚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面前那张铺着大红桌布的实木圆桌。
然后,猛地一掀!
“哗啦啦——哐当——砰!”
一连串刺耳的巨响,像是炸雷一样,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满桌的珍馐美味,杯盘碗盏,连同着所有人的震惊,被我狠狠地掀翻在地。
滚烫的汤汁四处飞溅。
红色的酒液和油污,染红了洁白的地毯。
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尖锐,像是在为我这迟到了三十年的愤怒伴奏。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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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哭喊声,终于刺破了这片死寂。
“妈!您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冲过来,想要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我站在这片狼藉之中,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我指着那个同样被吓傻了的年轻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无数遍的问题。
“你别装了!”
“我问你!”
“你的父亲,他是不是叫——陈!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