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句经》有偈云:“妖为鬼蜮,必有其故,鬼神怪物,并非凭空而来。”
佛家亦常言,六道轮回,因果不虚。众生根据自身业力,在天人、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六道中轮转不休。
其中,由畜生道转生为人者,虽得人身,却因往世业力未消,习气残留,往往会在阳世生活中,显现出一些与常人不同的特质。
这种特质,在婚姻和命运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凡人肉眼难辨,但在阴司神明的眼中,却清晰如掌纹。
黑白无常,作为勾魂使者,迎来送往,见证了无数灵魂的起落,对此间的奥秘,看得最为真切。
![]()
01.
子时,月黑风高。
城南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某个房间的灯还亮着。灯光下,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她的手边,滚落着一个空了的药瓶。
女人名叫柳如烟,一个诗意的名字,却配了一段苦涩的人生。
空气中,两道身影由虚转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
一位身着白袍,高帽上书“一见生财”,面带和善的微笑,是为七爷谢必安。另一位身着黑袍,高帽上书“天下太平”,面色阴沉如水,是为八爷范无咎。
“唉,又是一个苦命人。”七爷谢必安看着地上的尸身,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悲悯。
八爷范无咎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手中乌黑的勾魂锁链,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对他而言,生死乃天地常理,悲欢离合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职责,就是按时将亡魂押赴地府,不容有误。
谢必安从怀中取出一道令牌,对着地上的柳如烟轻轻一照。
一道半透明的、和柳如烟长得一模一样的魂魄,便从身体里缓缓地浮了起来。
刚离体的魂魄,尚有些迷茫。柳如烟的魂看着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眼前的黑白二位神君,脸上充满了困惑和恐惧。
“我……我这是死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柳如烟,阳寿已尽,我兄弟二人,奉地府之命,前来引你上路。”谢必安和善地说道。
确认自己真的死了,柳如烟反而平静了下来。那张清秀的脸上,慢慢地,流下了两行血泪。魂魄的眼泪,落地无声,却带着化不开的怨与愁。
“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我这一生,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受这般苦楚?嫁给那样的男人,受尽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究竟是为什么?”她抬起头,看向黑白无常,空洞的眼神里,满是对命运不公的质问。
02.
通往地府的路,又称黄泉路。
这条路,永远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没有日月,没有星辰,只有路边盛开着大片大片如血的彼岸花,为亡魂们指引着方向。
路上,飘荡着许多沉默的魂魄。祂们大多神情麻木,被黑白无常押解着,机械地向前走。
只有柳如烟,一路都在哭泣和自问。
“我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他。”她对着身旁的谢必安倾诉着,“每次被他打骂后,我都下定决心要走。可是……可是只要他一回来,对我稍微说几句软话,给我一点点温柔,我的心……我的心就又软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对他好,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哪怕我知道,他转头就会把我的钱拿去赌,把我的好,当成驴肝肺。”
“朋友们都骂我傻,骂我贱,说我离不开那个男人。可她们不知道,我不是离不开,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拴着我,让我根本没有力气离开。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就像一只被主人驯养的狗。”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是八爷范无咎。他一路沉默,此刻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刺耳,却一针见血。
柳如烟被他这句话说得浑身一颤,哭声都停住了。
“八弟,休得胡言。”谢必安瞪了范无咎一眼,然后转头对柳如烟温言道,“柳氏,你莫要听他胡说。只是,你今生的婚姻不幸,命运多舛,确非偶然。这一切的因果,早在你轮回之前,便已种下。”
“轮回之前?”柳如烟不解。
“不错。”谢必安点了点头,“你可知,你上一世,是什么?”
![]()
03.
谢必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停下了脚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柳如烟魂体颈后的长发。在那白皙的魂魄皮肤上,有一个极其暗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
那印记,形似某种动物的爪印,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人类的“生”气。
“这是……什么?”柳如烟自己看不见,只能从谢必安凝重的表情中,感到一丝不安。
“此乃‘兽印’。”谢必安缓缓说道,“唯有从畜生道转生为人,且业力未消、习气未净的魂魄身上,才会留下此印记。”
“畜生道?”柳如烟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仙君……您是说,我……我的上一世,是……是畜生?”
这个答案,比让她立刻下十八层地狱,还要让她难以接受。她虽一生坎坷,却也读过书,识过礼,自认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怎么会和愚昧的畜生扯上关系?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们弄错了!”她情绪激动地叫喊起来。
“阴律无情,铁证如山,何来弄错?”范无咎冷哼一声,手中的锁链“哗啦”作响,一股阴寒之气瞬间压制住了柳如烟躁动的魂体。
“畜生道众生,若有大功德,或受主人善待,临终一念向善,机缘巧合之下,确可得人身。”谢必安安抚道,“这本是好事,是脱离愚痴,走向开悟的开始。只是……凡事皆有代价。”
他看着柳如烟,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畜生之灵,与人之灵,终究不同。畜生有灵,却无智,其天性中,烙印着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性。比如,对主人的绝对依赖,无条件的忠诚,以及……深入骨髓的奴性。”
“这些习性,会随着轮回,成为魂魄记忆的一部分。当你们转生成人,这些残留的习气,便会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你们一生的性格和命运。”
04.
谢必安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柳如烟心中所有困惑的锁。
她想起了自己和丈夫的关系。
她的丈夫,是一个典型的恶棍。酗酒、赌博、家暴,五毒俱全。外面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可唯独柳如烟,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吸引。他身上有一种让她感到“熟悉”和“安心”的气息。哪怕所有人都反对,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婚后,噩梦开始。
丈夫从不工作,靠她一人的工资过活。钱花光了,就对她拳打脚踢。可每次打完,只要他流露出一点点后悔,或者像哄小猫小狗一样,摸摸她的头,给她买一支廉价的糖葫芦,她所有的怨恨和伤痛,就会烟消云散。
她会再次死心塌地地为他洗衣做饭,为他端茶送水,为他还赌债,甚至为他那些荒唐的行为,向所有人撒谎。
她就像一个最忠实的仆人,无论主人如何打骂,只要得到一丝丝的垂怜,便会立刻摇着尾巴凑上去。
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爱得太深。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那根本不是爱。
那是她灵魂深处,残留的、来自前世的……奴性。
“你的丈夫,上一世,应该就是你的主人。”谢必安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样子,道出了一个更残酷的真相,“你们之间的缘分,是‘主仆之缘’,而非‘夫妻之缘’。所以在这一世,他会理所当然地奴役你,而你,也会心甘情愿地被他奴役。你们只是在用人的身份,重复着上一世的因果。”
“这就是业力牵引。是你们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关系。”
柳如烟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一生的悲剧,根源到底在哪里。
那不是命不好,也不是爱错了人。
而是她自己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没能摆脱掉那身为畜生的卑微和依赖。她用人的身体,活出了一个宠物的悲哀。
![]()
05.
黄泉路上的雾,似乎更浓了。
远方,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那是奈何桥和忘川河的方向。
柳如烟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悔恨。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这些,如果能有人提醒她,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黑白二位神君。
“仙君……既然有我这样的人,那世上……是不是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女人?”她的声音,因为绝望而变得嘶哑。
“多如过江之鲫。”范无咎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那……那她们……我们,在阳世为人时,能被看出来吗?有没有什么特征?可以提前警示?”柳如烟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已经死了,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她不希望,还有人和她一样,稀里糊涂地,就走完这悲惨的一生。
范无咎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谢必安却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谢必安看着柳如烟,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人之将死,不为自己,却还想着警示后人,也算是一份功德。
“你既有此善念,我便破例,为你解惑。”谢必安的声音,在迷蒙的黄泉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畜生道转生的女子,因其灵魂深处残留的习气,反映在为人处世和性格命运上,确实会显露出一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我兄弟二人,勾魂无数,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例子。总结下来,但凡是从畜生道而来、业力未消的女人,她们的婚姻和人生,通常会伴有三个非常明显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