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地藏菩萨本愿经》有言：“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地藏王菩萨以大宏愿，常住地狱，救度六道罪苦众生。每年七月，地狱之门洞开，让阴魂得以返阳探亲，此为中元。
然而，节期一过，鬼门关闭，阳间并非所有阴魂都能按时回归。
总有一些心怀执念，或迷途忘返的阴魂，会滞留人间。祂们如无根的浮萍，在阳世的汪洋中飘荡，阴气日渐衰败。
为了存续，祂们会本能地寻找“居所”。而活人，便是祂们最好的“房子”。
地藏王菩萨虽慈悲，却也警示世人，中元节后，须谨言慎行。尤其是一些特定的人，因为自身特征，极易成为这些孤魂野鬼的目标。
01.
赵寻是个无神论者，准确地说，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作为历史系的高材生，他信奉的是文献、考据和逻辑推理。任何无法被科学解释的现象，在他看来，都只是认知局限下的心理作用。
中元节刚过三天，空气里还残留着街边焚烧纸钱的灰烬味。赵寻约了最好的朋友林峰在一家火锅店吃饭，想借着热辣的烟火气，驱散一下节后残留的阴郁氛围。
但他发现，林峰比这天气还要阴郁。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赵寻夹起一片毛肚，在滚沸的牛油锅里七上八下，“前几天打电话你就无精打采的，不是感冒了吧？”
林峰穿着一件长袖外套，在热气腾le的火锅店里，这个举动显得有些怪异。他没什么胃口，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面前的蘸料。
“不知道。”他开口，声音有些发飘，“就是觉得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那种冷。而且……老是做梦。”
“做梦？工作压力太大了？”赵寻不以为意，“你们公司那个项目不是刚结束吗？你就是弦绷得太紧，放松几天就好了。”
林峰摇了摇头，抬起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恐惧：“不是那种梦。我梦见自己一直站在一条河边，雾很大，看不清对岸。河里总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让我过去……那感觉，太真实了。”
赵寻皱了皱眉。林峰是学美术的，心思比他细腻敏感得多。
“你想多了。”他把烫好的毛肚夹到林峰碗里，“就是个梦而已。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什么恐怖片了？赶紧吃，吃饱了发发汗，回去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
林峰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想告诉赵寻，那种感觉，不只是冷，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他的后背，分享着他的体温。但他知道，赵寻是不会信的。
在赵寻的世界里，没有鬼，只有心理问题。
02.
一个星期后，赵寻接到了林峰公司领导的电话，说林峰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了，电话也打不通。
赵寻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赶往林峰租住的公寓。
他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一股夹杂着食物腐烂气味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屋里没开灯，黑暗得如同洞穴。赵寻摸索着打开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曾经那个干净整洁，充满艺术气息的小屋，此刻变得像个垃圾场。外卖盒子堆在墙角，已经发出馊味；画架倒在地上，颜料和画笔散落一地。
而林峰，就蜷缩在卧室的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瘦得脱了形的脸。
“阿峰！”赵寻又惊又怒，冲过去一把拉开他的被子，“你搞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林峰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眯起了眼睛，他看着赵寻，眼神陌生而空洞。
“别开灯……”他喃喃地说，“我怕光。”
赵寻这才注意到，林峰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他伸手想去扶林峰，入手处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那温度，根本不像个活人。
“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就去医院啊！”赵寻急得大吼。
林峰却只是缩在床角，警惕地看着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别碰我……别碰我……”
赵寻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和担忧，开始收拾屋子。他想把窗帘拉开，让阳光进来。可他的手刚碰到窗帘，林峰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野猫，从床上一跃而起，用一种不属于他的、沙哑尖利的声音叫道：“不许拉开！”
赵寻被他那副样子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赵寻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床头柜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了他和林峰的身影。
可是，镜子里的“林峰”，嘴角正咧着一个诡异的、嘲弄的笑容。而现实中的林峰，脸上明明只有恐惧和抗拒。
赵寻感觉自己的头皮“嗡”的一下，炸开了。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再看过去。镜子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但刚刚那个笑容，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那绝对不是林峰的笑容。
03.
赵寻强行将林峰带去了医院。
精神科的医生在和林峰聊了半个小时后，给出的诊断是：重度抑郁，伴有精神分裂的幻想症状。
医生开了一堆镇静和抗抑郁的药，建议住院治疗。
赵寻拿着诊断书，心情无比沉重。他无法将那个阳光开朗的朋友，和诊断书上冰冷的文字联系起来。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科学。
然而，事情却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住院的第二天，林峰就开始出现自残行为。他用头疯狂地撞墙，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医生只能将他绑在病床上，注射大剂量的镇静剂。
可即便是睡着了，他也极不安稳，嘴里不停地呓语。
赵寻去探望他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昏睡。有一次，赵寻坐在他床边，他忽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寻，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苍老的语调说：
“你不该多管闲事。”
赵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那眼神，绝对不是林峰！
“你……你是谁？”赵寻壮着胆子问。
“林峰”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诡异的笑容。“我是谁？我是他的‘朋友’。他很‘喜欢’我，愿意把他的一切都‘分享’给我。”
赵寻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了一枚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那是一块观音玉佩，据说是他奶奶在普陀山求来的。
他拿着玉佩，小心翼翼地，朝着林峰的额头伸过去。
就在玉佩即将碰到林峰皮肤的瞬间，林峰突然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发出一声凄厉到不像人声的尖叫，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那种力量，几乎要挣断束缚带！
“拿开！拿开！”他疯狂地咆哮着，脸上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憎恶。
赵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在病床上疯狂扭动，如同见了天敌一般的“林峰”，再看看自己手中这块温润的玉佩，一个他过去二十多年来嗤之以鼻的、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04.
赵寻的世界观，在那一天，被彻底击碎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科学和逻辑，在他朋友的身上，已经完全失效。他意识到，要想救林峰，他必须寻求另一种力量的帮助。
可是，他又能去找谁？
在极度的迷茫和恐惧中，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位信佛的奶奶。奶奶在世时，常去城南一座很小、很不起眼的寺庙烧香。那座庙，叫“地藏庵”。
奶奶说，那座庙虽然小，但庙里的住持，是一位真正有修行的高僧。
赵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顾不上多想，打了一辆车，直奔城南的地藏庵。
地藏庵坐落在一条老街的尽头，没有宏伟的山门，也没有鼎盛的香火，只有一扇小小的木门，和一方安静的庭院。
赵寻走进去，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僧袍、年纪很大的老和尚，正拿着一把剪刀，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修剪着一盆罗汉松。
老和尚看起来很普通，就像一个邻家的老大爷，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皱纹，眼神却温和而宁静。
“请问……是怀静禅师吗？”赵寻忐忑地问。
老和尚闻声，放下剪刀，缓缓转过身，对他点头微笑：“阿弥陀佛。老衲便是怀静，施主有何事？”
赵寻看着他慈悲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他总不能直接说，我朋友被鬼附身了吧？
他支支吾吾，试图用一种比较“科学”的语言来描述：“大师……我有个朋友，他……他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医院诊断是抑郁症，但……但有很多症状，非常奇怪，无法解释……”
他还没说完，怀静禅师却打断了他。
老和尚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他来时的路，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用一种悲悯的语气，缓缓说道：
“中元已过，奈何桥关，为何还不归去？人间虽好，终非尔等久留之地啊。”
赵寻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身后空空如也。但他却瞬间明白，大师不是在对他说话！
怀静禅师转回头，看着一脸震惊的赵寻，神情平静地问了一个让赵寻头皮发麻的问题。
“你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在七月十五那晚，子时之后，去过水边？”
05.
赵寻感觉自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七月十五那天，林峰确实跟他说过，晚上心情烦闷，一个人去了护城河边画画！
“大……大师……您怎么知道？”赵寻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引以为傲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成了一堆废墟。
怀静禅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痴儿，痴儿。水边本就阴气重，中元子时，更是阴气最盛之时。他这是自己把门打开，请了不该请的‘客人’进屋啊。”
“客人？”赵寻失声叫道，“那……那我朋友他还有救吗？求求您，大师，求求您救救他！”
他说着，就要跪下。
怀静禅师伸手扶住了他：“施主不必如此。救人一命，乃出家人本分。只是，你那朋友的情况，有些棘手。”
他将赵寻引至大殿。殿内供奉的，正是手持锡杖、法相庄严的地藏王菩萨。
禅师点了一炷清香，插在香炉中，烟雾袅袅升起。
“中元节后，鬼门虽关，但总有一些执念深重，或错过来路的阴魂，会滞留阳间。祂们失了轮回之路，又无香火供奉，便如无根之萍，会日渐虚弱，最终魂飞魄散。”
“为了存续，祂们便会寻找活人作为凭依，吸食其精气，这便是‘附身’。”
赵寻听得心惊肉跳：“那……那为什么偏偏是林峰？他那么善良，从没做过坏事！”
怀静禅师摇了摇头，眼神深邃而悲悯。
“善良，能生阳气，让鬼神敬畏。但一盏灯，如果灯罩有了裂痕，风便能乘虚而入，将其吹灭。这些滞留的阴魂，选择‘房子’，并非随心所欲。祂们会本能地被一些特定的人所吸引。”
禅师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赵寻。
“因为这些人的身上，带着一些特殊的‘特征’。这些特征，会让他们自身的阳气衰弱，气场不稳，就像一间门窗没有关严的屋子，最容易被这些孤魂野鬼盯上。”
赵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迫不及待地追问：“特征？是什么特征？大师，求您告诉我！林峰他……他是不是就……”
怀静禅师看着殿外沉沉的天色，缓缓竖起一只手掌，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地藏王菩萨曾有警示，世间之人，有五种特征，最易在七月之后，被阴魂侵扰。知晓这五种特征，既是为你朋友寻求解救之法，也是为你自己，立一道护身之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