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艾伦首部小说被批“如同散步时踩到狗屎” | 文化周报

界面新闻记者 | 实习记者 齐婵 记者 姜妍
界面新闻编辑 | 姜妍

“文化周报”继续向你汇总呈现最近国内外文艺圈、出版界、书店业值得了解的大事小情。本周日，我们关注导演伍迪·艾伦的首部小说出版、蓬皮杜中心整修期间上海西岸美术馆延续“巴黎的现代精神”，以及全球书店面临危机。

导演伍迪·艾伦的首部小说令人失望

伍迪·艾伦一度是电影的代名词。从《安妮·霍尔》到《午夜巴黎》，从《曼哈顿》到《赛末点》，他的电影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在观众心中烙下印记。村上春树曾说，他只想把小说给两个人拍——大卫·林奇和伍迪·艾伦。然而，一些影评家认为艾伦的影片从1999年的《甜蜜与卑微》以来就一直欠佳，并表示艾伦电影的黄金时代已离他远去。正如他晚期的电影创作一样，伍迪·艾伦的小说处女作《鲍姆怎么了？》（What's With Baum?）也因其显露出的创作疲态而受到质疑。

这本小说的主人公亚瑟·鲍姆是典型的“艾伦式人物”，一个博学且风流的小人物。他是一位寂寂无名的作家，他的第三段婚姻正摇摇欲坠，其家庭关系充满了紧张与暧昧的元素。主人公之间的情感关系交错复杂，近乎荒诞：鲍姆怀疑妻子与兄弟有染，他自己则与妻子的双胞胎发生关系；继子与母亲关系过于亲密；鲍姆又迷恋继子的恋人。

Woody Allen著
Post Hill Press 2025-9

在小说中，欲望、道德等话题被一再提及。一位日裔美国女记者指控鲍姆试图强吻，并在肢体接触中越界，而在鲍姆令人难以置信的辩解中，似乎一切行为都有合理的解释。这些叙述有关于“指控”与“误会”的边界，但又不可避免地带有自我辩护的影子。在现实中，艾伦被他的养女指控猥亵儿童，且因其私人生活与性丑闻长期处于公共舆论的中心。

媒体人Louis Chilton指出，小说中的女性角色经常被物化。鲍姆将妻子称作“复杂的纯种马”，又称她为“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王后，是一个讨厌但性感的宝贝”。十分讽刺的是，伍迪·艾伦将本书献给现任妻子Soon-Yi Previn——艾伦前妻的养女。这一现实与虚构的对照让解读文本中的厌女描述变得更加复杂。

本书的另一线索在于，鲍姆试图在严肃文学或戏剧中立足，却因作品过于专注于“黑暗的事情”而多次被拒。对此，出版商劝他，“你就不能放下那种刺激，写一本有点煽情的书吗？”在小说的最后，鲍姆变成了一个昏昏沉沉、满腹怨怼的失败者。

伍迪·艾伦（图源：豆瓣）

Louis Chilton认为，有时，艾伦似乎愿意通过鲍姆进行自我审视，也在书中暗示了“取消文化”的存在，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回避和浅尝辄止的自省。艾伦成为了一个“过时的人”，他的小说“似乎被困在了一个永恒的世纪中叶”。这种创作激情的匮乏也体现在人名的罗列上。书中堆叠了乔治·格什温、汉娜·阿伦特、英格玛·伯格曼等名字，但提及这些人物对于推进故事并无作用，而更像是一种自我标榜的文化炫耀。在某种程度上，本书暴露了创作者的困境：当艺术家不再能够把幽默转化为洞见，只剩下挑衅和重复时，作品就显得空洞。

媒体人Alexandra Jacobs 评论道：就像艾尔维·辛格（《安妮·霍尔》主人公，伍迪·艾伦饰）心不在焉地把手放进中央公园的湖里，发现它被弄脏了一样；读《鲍姆怎么了？》的感受如同在华盛顿广场公园散步时踩到狗屎。

Louis Chilton认为：“艾伦曾经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但他此时被困在艺术的平庸之中。”

蓬皮杜中心闭馆，上海西岸美术馆延续“巴黎的现代精神”

位于巴黎玛黑区的蓬皮杜中心，从1977年落成至今，始终是当代艺术最具象征意义的地标之一。它以“管线美学”的反常规建筑风格曾被戏称为“市中心的炼油厂”，但也由此开辟出一条独特的艺术路径，让这座建筑不仅是展览空间，更像一台驱动城市文化的庞大引擎。如今，它将迎来一次历史性的转折：自今年9月22日起，蓬皮杜中心闭馆，展开为期五年的整体翻新，预计2030年重新开放。

闭馆并不意味着沉寂，而是一次规模空前的“世纪搬迁”。作为体量仅次于纽约MoMA的全球第二大现当代艺术馆，蓬皮杜的馆藏超过12万件，涵盖了从1905年至今的欧洲现当代艺术作品。翻新期间，约2000件常设展品需要逐件拆卸、编号、打包，再运送至其他馆所，最终重新组装。这个过程将动用1500辆卡车、数百名专业人员，耗资超过2000万欧元。对于形式复杂的现当代艺术来说，这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Benjamin Vautier的装置《本的商店》必须拆解为17个独立箱体；Agam的《The Salon Agam》需要精确到毫米的拆卸与重建；Jean Pierre Raynaud的《Container Zéro》则几乎等同于搬运一座“博物馆中的博物馆”。这些作品本身的体量与结构，也意味着搬迁也是一次艺术的“再生产”。

此次改造并非简单翻新，而是一次结构的重塑。名为“Centre Pompidou 2030”的计划旨在清除外立面石棉、升级消防与无障碍系统，并将整栋建筑的能耗降低约40%。建筑方案强调“回归初心”：底层将被重塑为更加开放透明的城市会客厅，新增6600平方米的公共空间，扩展地下层级以容纳影像和表演场域。对一座诞生之初就以“反常规”著称的博物馆而言，这更像是一种延续：把公共性推向最大声量，让艺术再次回到城市的日常肌理。

蓬皮杜中心（图源：unsplash）

在翻新过程中，蓬皮杜推出了“Constellation Program（星座计划）”，将馆藏与展览外移至法国各地及海外伙伴机构，使得艺术超越空间的限制。其中包括巴黎Grand Palais、梅斯蓬皮杜、马拉加分馆、西班牙CaixaForum，以及上海的西岸美术馆。换言之，观众或许会在巴黎之外的城市，不期而遇本应在蓬皮杜大排长队才能看到的杰作。

对于中国观众而言，2019年启动的“西岸美术馆×蓬皮杜”五年合作仍在运行，闭馆期间上海依然会迎来来自巴黎的策展视角。

2025年4月29日至2026年10月18日，西岸美术馆持续开放常设展，将“风景”、“现实”、“书写”三部曲作为新一轮五年合作的开篇。展览由法国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现代艺术馆藏部主任克里斯蒂安·布莱昂策展，汇集了立体主义创始人之一乔治·布拉克（Georges Braque）、野兽派缔造者之一安德烈·德兰（André Derain）、抽象绘画大师赵无极等人的代表作，以现代主义视角重新审视百年来的风景画传统。“重塑景观”不仅呈现了艺术风格的演变轨迹，也回应了人与自然关系、城市化进程与生态可持续等当下议题。

与此同时，年度特展“偶然！激浪派！”将在2025年9月26日至2026年2月22日举行，这将成为国内首次系统梳理激浪派的艺术展览。展览将展出蓬皮杜中心200余件馆藏真迹，呈现从杜尚到乔治·麦素纳斯的先锋实验，回溯这一流派如何继承达达主义的反理性精神，如何打破艺术与生活、精英与大众的界限。值得注意的是，展览还特别纳入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如黄永砯、耿建翌、尹秀珍、施勇等。

安德烈·德兰《两艘驳船》1906年 （图源：西岸美术馆官网） 全球书店面临危机

在英国书商协会（ Booksellers Association）2025年的会议上，常务董事梅丽尔·霍尔直言，过去一年对英国书店而言是“又一个充满挑战的一年”。预算增长的幻象已经开始崩溃，书商们面临国民保险缴款、最低工资上涨与利率减免取消等多重压力。

英国书店所面对的挑战不仅在财务层面。协会的调查显示，书商们“可能会因其书架上的书籍而受到骚扰和恐吓”。七橡树书店（Sevenoaks Bookshop）的老板表示：“我们的商店大门是敞开的，任何人都能走进来。我希望能找到一种方式，让我们在面对潜在仇恨时保持安全。”

在数字化迅速发展的背景下，出版业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这也使得书店的供应链不再稳定。霍尔指出，哈珀·柯林斯出版集团所进行的数字化转型等调整，将影响整个实体书供应体系，而供应的扭曲将引发书商销售、现金流、信用评级与客户服务的连锁反应。与此同时，更复杂的监管问题正在浮现：从欧盟的森林砍伐条例（EUDR），到逾期付款条例的重启，这些政策变化对书商的影响巨大。

EUDR对木材的采集和使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而影响实体书生产的成本。同时，书商协会政策主管劳拉·麦科马克强调，逾期付款是“第一要务”，这一条例将对整个图书行业产生广泛的影响。英国政府的新规拟将企业间付款期限制在60天甚至45天，其初衷是帮助小企业避免长期拖欠，但对于依赖长销售周期的书店而言，却是致命的打击。

图源：unsplash

“由于利润率和交易量较低，书店没有现金流支撑短期付款的运作方式，”麦科马克进一步解释道，小众作品或新作者的书籍需要数月才能被市场接受，如果付款被严格限制，许多书店“会在选书上更加保守，也不太可能接受新作者的作品”。这不仅威胁到小众出版商，也危及苏格兰语与盖尔语等地方语言出版的长期存续。

麦科马克指出，许多行业都希望解决逾期付款问题，然而图书行业不希望改变这种付款方式。书籍是“滞销商品”，延期付款则是图书行业几十年来存续的基础。强迫书店在销售前提前付款，对书店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书店面临的困境并非英国独有。在美国旧金山湾区，经济问题甚至压垮了当地最古老的独立书店——Books Inc。这一拥有174年历史的书店在九月被Barnes&Noble收购。店主表示，“运营成本的持续上升和消费者购买习惯的巨大变化”是造成书店难以为继的原因。

对于华盛顿的书店而言，政府行为是销售压力的重要来源。NBC News4 报道，随着联邦执法与国民警卫队大规模进驻首都以应对治安问题，当地社区氛围变得更加紧张。警卫的威慑与预期的经济衰退、政府效率部裁员等因素交织，造成了许多书店的销售额大幅下滑。忠诚书店（Loyalty Bookstore）的总经理谢迪·罗斯坦言：“这个街区空荡荡的，即使在周末也是如此。”

虽然表面的诱因不尽相同，但书店危机已然成为全球性问题。在澳大利亚，廉价书和折扣渠道正不断侵蚀独立书店的生存空间。受到市场竞争的影响，书店的利润被压缩，本地作家与出版社的声音难以被放大。另一方面，日本政府在2025年明确提出要推进“书店振兴”计划，通过引入数字化库存管理等措施提升效率。

书店承载的不仅是售书功能，更为社区提供了一个精神场域。当它们被迫收缩或关停时，受损的不仅是商业生态，更是公共文化的多样性。

参考资料：

https://www.nytimes.com/2025/09/21/books/review/woody-allens-whats-with-baum.html

https://www.the-independent.com/arts-entertainment/books/reviews/woody-allen-novel-whats-with-baum-review-b2831425.html

https://news.qq.com/rain/a/20250912A05BTG00

https://news.qq.com/rain/a/20250915A03VN200

"https://www.wbmshanhai.com/cn/cateory/exhibition/detail!Reinventin-Landscape"

https://www.thebookseller.com/news/bookshops-reeling-as-government-budget-hikes-hit-high-street-meryl-halls-tells-ba-conference

https://www.thebookseller.com/features/features/niche-titles-at-risk-if-bookshops-squeezed-by-short-payment-terms-ba-warns

https://www.axios.com/local/san-francisco/2025/09/04/books-inc-barnes-noble-acquisition

"https://lithub.com/ederal-troops-are-tramplin-business-at-d-c-bookstores/"

"https://www.abc.net.au/news/2025-01-10/impact-cheap-books-on-independent-bookstores-australian-writers/104672738"

"https://www5.cao.o.jp/keizai1/keizaitaisaku/2024/1122_economic_measures_all.p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