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嘉靖十六年冬天，宫里传开一句话，康妃生了个儿子，皇帝翻了本字典，随手指了个字，叫朱载坖，没人觉得这名字有啥特别，土字旁，念着拗口，二十年后才回过味来，这名字怕是爹心里早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老二朱载壑当上太子的时候，朱载坖连个像样的老师都找不着，直到他八岁那年，皇帝派了个叫高拱的翰林来教书，这人实诚，天天陪着读书，王府里杂七杂八的事也顺手管了，孩子从小没得过爹娘疼，看老师又凶又耐心，心里头就悄悄把他当爹了。
宫里没人真把裕王当回事，景王朱载圳靠娘得宠，天天找裕王府的麻烦，有天听说他要撂挑子回封地，高拱突然跪下磕了个头，说殿下您可不能走，这话不知怎么传到宫里，皇帝气得直骂徐阶在背后挑事儿。
嘉靖四十四年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是那场科举考试，主考官高拱出了道《论语》题，皇帝看了之后脸色就变了，徐阶站在一旁，赶紧说这题目里头其实是在夸皇上，后来才晓得，皇帝那时病得厉害，最忌讳提死字，那句“动之斯和”底下接的，偏偏是“其死也哀”。
皇帝咽气那会儿，朱载坖才二十九岁，宫里宫外乱成一团，南方倭寇没停过，北方鞑子天天来犯，国库空得连铜钱都数不出几枚，他坐在龙椅上，手指摩挲着高拱挑的“隆庆”年号，忽然想起小时候老师说的话，那天高拱教他读《论语》，说当皇帝的本事不在殿上，而在让人能吃上饭，能活下来。
二十年冷板凳没白坐，新皇上第一把火烧了严党余孽，第二步免了百姓半年税，第三步放了所有冤狱里的人，朝中老臣看着这年轻皇帝做事，忽然想起当年立太子时，大伙儿说裕王有帝王相的话，原来那时人嘴里的天启，不是嘉靖的意思，是老天给这苦孩子指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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