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硕士读的是内科学呼吸病学的方向,完全没有想到我会从事全科医学这么一项工作。我一直想做的是呼吸科,也在呼吸科做了好多年。因为我的导师是我们全科的创始人,在他的支持下,转到了全科医学科。
当时的确是有点落差的。综合医院是没有全科医学科的,老百姓来看病,不会来看全科的,全科可能会被误认为就是看一些慢性病、常见病的,或者就是“半吊子”,样样都会一点,但是样样都不精。
我觉得受打击比较大的,就是请专科来会诊的时候,经常专科医生会吐槽:“这样的病送到你们全科来干什么?我们专科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第二个就是会说:“全科老师跟专科抢病人,到你这边来了,但是你又搞不定。”患者有病,他先去专科看:心脏不好,找心内科;呼吸不好,找呼吸科,怎么能想到找你全科呢?
在大医院里面,全科也有自己的病房,但收病人很困难。包括我们招收学生也是这样,一般的学生都是报那些高精尖的内科和外科,大部分调剂到全科医学科来。包括招收规培,它的条件也放得要比一般的内科和外科松,其他的专科可能都是应届生,那么全科可能可以放到往届生。在整个的学生招生上面,不是那么的优先,还是处于比较靠后的一端。
其实每个人从医科院校毕业以后,都想做大医生。但是全科这个专业毕业以后到工作岗位一看,在小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处理一些简单的医疗问题,处理一些初级保健的相关事情,那么跟大医院的医生天天搞医教研、做实验、开高精尖手术相比,自己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以前对于全科医生来说,他的职业倦怠感特别强。
在大医院有没有全科医学?
有,这个科是必须得有的,收入绩效有保障,它的绩效是不能低于医院平均水平的。比如说我们在上海的头部三甲里面,全科医学科一个月的绩效大概一两万,不能低于医院的平均水平,这就是给他的一个保障。
另外,如果是去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它的门槛没那么高,本科或者专硕都能够找到相关的岗位和工作。另外,住房补贴、生活补贴其实也不少,更重要的是,到社区就直接可以拿到相关的编制,头部医院要一个编制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没有高级职称、没有博士,几乎就没有这个可能性。
大部分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收入还是相对比较可观的,大概一年在15到20万这个范围,有的会更好,整体收入不错。另外,工作强度也没有这么大,夜班也不是很多,周末相对时间还是比较宽裕的,琐事当然会比较多,因为医疗保健的需求也会比较多。
对于职业成长的渠道,跟专科是不一样的。科研工作他也做,但不是像我们一样进实验室做一些老鼠等基础实验,更多的是做一些管理方法、流行病学调查等。另外,职称晋升方面,在上海这边,它是有专门的通道的,跟综合医院是分开来的,不会和大医院有交叉的PK竞争,职业的发展还是相对比较宽的,而且它的深造渠道也通畅,规培完了,四证合一的直接就可以拿到硕士学位,还有后面的博士深造,无论是复旦、同济等等,这些都有相关的博士点。
听下来好像全科的性价比会高一些了。对,无论是从工作上、生活上,还是从心理上,我觉得性价比都是比较高的。怎么说呢?因为首先在大医院的工作压力相对会比较大一点,临床任务得完成,科研任务得完成,教学任务得完成。
每年年底还要有一些“硬通货”:文章、课题、基金、专利,整个环境都在PK。当医生已经很辛苦了,除了礼拜天,每天可能都得工作,要值班、要手术、要查房,在空闲时间还要做科研,个人的时间会非常非常少。大家都是这么走的,这条路越走越窄。
如果是这样这么累的话,他能不能卷成大医生呢?一个大医生不仅仅靠自己的努力,还有资源的匹配,无论是科室资源的匹配,还是学科资源的匹配。大医院的小医生他也是人呢,他也要生活,也要有生活的成本,他的这些付出,有没有能够有等价的劳动回报来给到他?
据我所知,其实都很有限。他的成长曲线,是长期走一条低水平的曲线以后,到一个突破点,才会有一个直线上升,这个时间往往要多久?初级职称的医生至少要奋斗到副高级职称,这么一个周期,很顺利的情况下,没有个10到12年的工作经验基本不可能,这还是非常顺利的情况下。
那我们后面的职业发展应该怎么去规划呢?在上海的话,如果你是全科的硕士毕业,大部分还是去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生活和待遇是有一定保障的,在这个基础上可以再进行学历的深造。
全科医学专业其实也是考研的一个专业之一,它跟考心内科、呼吸科、消化科和外科是一样的,而且一般来说,它的收分没有他们那么高。包括在职的博士脱产以后再去考相关的博士,这个通道也是通畅的,所以他要有学历上的这么一个提升。
最后一个问题,您会不会后悔选择这个专业?非常不后悔选择这个专业。虽然说不能和我其他的同学相比——他们可能现在已经做到外科的大主任了,但是我们同样在医学的大背景下,在不同的赛道做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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