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为何能“精准围堵”艺人？起底“饭圈”追星乱象

近些年来，“饭圈”乱象频发，许多粉丝把机场、火车站变为“追星现场”，围堵艺人事件层出不穷。在机场，有粉丝对他人劝阻置之不理、强行冲卡还推倒工作人员；在高铁站，粉丝围堵拍摄，有人甚至还被挤下站台……此类过激行为已远超正常追星范畴，不仅扰乱公共秩序，更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在此类“围堵艺人”事件中，艺人的航班、高铁抵达或出发前数小时，许多粉丝便开始聚集。那么，为何粉丝总是能“精准围堵”艺人呢？

记者仅花费1元

就从“黄牛”获取艺人航班信息

记者联系到一名曾经狂热追星、现已退圈的粉丝小沈，他表示，粉丝之所以总能在机场或者火车站围堵到艺人，是因为有时刻掌握着艺人行程的黄牛四处贩卖信息。

记者在某社交平台搜索“某某艺人航班”“某某艺人行程”等关键词，发现大量疑似贩卖艺人行程信息的账号。随后，记者以朋友介绍为由，添加了一个网名为“前线搭子”的账号，通过该账号发布的内容，可以直观看到实时更新的艺人出行信息。除此之外，还有艺人的拍戏通告、酒店住址，甚至身份证号、手机号等更为私密的信息。

除了黄牛贩卖艺人行程信息外，记者在某社交媒体上发现，还可以通过付费加入艺人粉丝群来获取艺人信息。

当记者按要求付费进群后，发现群内氛围看似是粉丝分享应援，实则每天都有群主实时更新的“独家消息”，其中就包含艺人航班动态，甚至精确到艺人乘机是否走VIP安检通道，以及抵达机场后是走哪个出口、下榻酒店的地址等内容。

小沈称，这些“独家消息”一般是群主或粉头释放出来的，有很多是艺人经纪公司为了“造势”主动提供给粉头的，让越来越多的粉丝去线下进行应援。

黄牛对购买信息的人非常谨慎，通常会使用暗语，比如说字母“tg”是“通告”的缩写，字母“sjh”是“手机号”的缩写；“飞机”符号代表航班信息，“火车”符号代表高铁信息，“ID”字符代表身份证号。

为一探究竟，记者向黄牛询问某偶像团体的航班信息，仅仅花费了一元，就拿到了该团体的航班信息。随后，记者根据黄牛提供的信息，来到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出发航站楼，此时现场已有不少粉丝聚集在此。

除了黄牛、粉丝群可获取艺人信息外，记者与现场粉丝沟通中了解到，粉丝购买到艺人的身份信息后，再通过网上的“查询教程”中提供的多家航司通用的查询链接，在链接中反复输入艺人姓名、身份证号，便可获取艺人行程。

“刷关”“伴飞”等过激行为

扰乱公共秩序

近年来，部分狂热粉丝不仅仅满足于目睹偶像，甚至还出现“刷关”“伴飞”等过激行为。

有的机场为了方便旅客出行，会将航班值机时限放宽，但这样的服务政策却被狂热粉丝和黄牛利用，他们利用低价客票生成行程单，待粉丝成功刷关后进入到安检区内再申请退票，而并不实际乘坐航班。这样的行为就是“刷关”。

“伴飞”，则是指粉丝通过购买与艺人同航班、甚至是同舱位的机票，全程跟随艺人搭乘同一架飞机，并在飞行过程中近距离拍摄、记录其行程的行为。

记者根据现场粉丝的表述，在社交平台上搜索“秒刷关”“sg”等关键词，瞬间出现十余条相关帖文。记者随机添加了一个名为“正在营业中”的账号，通过后，该账号客服直接发送一个购买“刷关”流程模版，详细表述了“任意买一张比你爱豆航班晚的航班”“接送完，最好保证在航班起飞前四个小时内退票”等内容。

为了印证该方式是否可行，记者尝试向黄牛购买刷关码，按照要求提供相应的身份信息并支付85元费用后，仅仅不到5分钟，某航司平台上便显示了一张第二天中午北京飞往锡林浩特的电子登机牌，随后客服提醒：“走到达出就行了，我九点半退票，聊天记录清一下。”

当晚，记者根据黄牛售卖的行程信息等候，该艺人团体果然出现在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国内出发航站楼，此时，现场粉丝瞬间一拥而上，乱作一团，将艺人“围堵”起来。

当艺人进入到VIP安检区之后，大量粉丝冲向普通旅客安检区进行安检，之后立刻涌向VIP安检通道，将隔离带围得严严实实开始拍照。此时仍有大量粉丝陆续从普通安检通道方向跑来，待艺人完成安检，人群瞬间围拢上去，粉丝不断地推搡向前贴脸拍摄。

“代拍”人员牟取暴利

专拍艺人丑照

记者调查还发现，饭圈中的职业“代拍”常常也用刷关的方式追踪拍摄艺人，利用粉丝想要近距离接触偶像，获取独家图片、视频等心理，将相关照片、视频等内容制作后贩卖牟利。

在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出发楼现场，不少“代拍”人员混迹在粉丝人群中，他们携带着专业相机，紧紧跟随着艺人，在利益的驱使下，全然不顾周围旅客的通行需求，不断地在人群中拥挤推搡，试图拍摄到艺人多个角度。

记者通过现场添加多名“代拍”人员的联系方式发现，有多人将拍摄的图片明码标价发布在朋友圈里，标注价格在5—50元不等。有的代拍还会专门去拍艺人的素颜和丑照，供粉丝在引流对战中“攻击”所谓的“敌对”艺人。

“刷关”“伴飞”行为

可能承担行政责任甚至刑事责任

黄牛作为“艺人信息”“刷关”“伴飞”渠道的提供者，他们披着“方便粉丝追星”的外衣、实则泄漏公民个人信息行为，是否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赵精武表示，按照法律规定，任何组织、个人不能非法买卖他人信息，比如身份证号、手机号等，情节严重的还会同时触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

粉丝在机场“刷关”行为中，黄牛常以协助粉丝近距离接触偶像为名参与操作，这类由黄牛主导或者协助的“刷关”，是否涉嫌违法？

赵精武表示，早在2018年民航局就发布通知，明确禁止泄露知名旅客的信息，杜绝粉丝在机场大量聚集或在飞机上扰乱秩序。黄牛虽然没有直接实施刷关行为，但其行为属于帮助粉丝刷关，应承担扰乱机场公共秩序的相应法律责任。

粉丝“先购票、后退票”“买机票与偶像同一班飞机”，这样的行为从法律上应该如何界定？

赵精武表示，如果粉丝通过刷关的方式前往登机口追星，或大量聚集接机，存在过激行为且多次警告仍不听从指挥，就可能被认定成扰乱公共秩序，需要承担相应的行政责任。如果因为伴飞行为对航空器的起降以及航空秩序造成危害，达到一定的危害程度，可能会承担相应的行政责任乃至刑事责任。

专家表示，饭圈文化治理是一项综合性治理活动，需要监管机构、艺人、粉丝等法律主体的共同参与。监管机构需要重点打击饭圈文化背后的黑灰产业链，彻底铲除过激饭圈文化的非法营利活动。艺人则需要号召粉丝遵纪守法，理性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