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美文斋第686期】文澜：秋光正好拾趣长

今日的秋光，来得格外妥帖。不似盛夏那般灼人，也不似深秋那般清寒，只把温和的光铺在青石板上，影子拉得不长不短；风里裹着特有的清润，拂过脸颊时，是刚好的舒爽。这便是秋分了，把漫漫长秋裁成两半，也让昼夜站成了最匀称的模样。想着这样的好天气，也该带小孙子图宝出门走走了，毕竟节气里的时光，最该藏些鲜活的童趣。

刚拐过花园，图宝就挣开我的手，噔噔噔往前跑，直朝着熟悉的滑梯奔去。几个月没来，这孩子竟半点没忘。爬上滑梯时，小胳膊紧紧攥着扶手，小屁股一扭一扭往上挪，笑起来时，几颗小乳牙露在外面，格外招人疼。玩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从滑梯顶端“嗖”地滑下来，叉着腰朝我喊：“奶奶，来这边玩呀！好久没来这儿啦！”语气里带着小大人似的笃定，尾音还轻轻扬着。我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这1岁10个月的小不点，竟把“好久”记在了心里，连说话的模样都透着股机灵劲儿。风掠过他的小额头，裹着秋分的清宁，也裹着孩子独有的活泼。

古人早把秋分的妙处说透。汉代董仲舒在《春秋繁露·阴阳出入上下篇》里写：“秋分者，阴阳相伴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此刻倒真应了这话，白日里有秋阳暖着，晒得人身上温融融的；可等傍晚再出门，凉意就会悄然漫上来。

爷爷心疼图宝累了，把他架在胳膊上，小家伙乖乖趴在肩头，眼睛还东张西望，盯着路边的落叶瞧。我突发奇想逗他，凑过去问：“图宝喜欢爸爸还是爷爷呀？”他急切切答：“爷爷！”我故意换了顺序：“那喜欢爷爷还是爸爸呢？”他依旧歪着头，声音却格外坚定：“爷爷！”惹得爷爷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时爸爸从后面追上来，不服气地问：“那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呀？”图宝立刻伸着小胳膊摇了摇：“妈妈！”爸爸不甘心，又问：“喜欢妈妈还是爸爸呀？”他没半分犹豫，小脑袋还轻轻往妈妈那边靠了靠。

这节气里，还藏着古人的浪漫。秋分曾是传统的“祭月节”，待夜色初垂，人们便在庭院里摆上案几，放上酥皮月饼、脆梨，石榴，对着一轮朗月叩拜，把对远方人的思念、对日子的祈愿，悄悄说给月亮听。后来这习俗慢慢流转，便演变成了如今阖家团圆的中秋节。时至今日，秋分又多了一层热闹的底色。2018年6月，国务院批复同意，自当年起将每年秋分设立为“中国农民丰收节”：田埂上的稻穗荡着黄灿灿的浪；果园里的苹果树缀满了红灯笼；场上的谷子摊成了金色的海，风一吹，满是阳光与新米的香气。

我又逗小孙子，伸手挠了挠他的手心：“图宝喜欢什么样的妈妈？”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想都没想就喊：“喜欢小妈妈！”“再用一个字形容一下爸爸？”我们都停下脚步，围着他等答案。图宝趴在爷爷肩头，小眉头轻轻皱着，像是在认真琢磨；几秒后突然眼睛一亮，拍着小手大声说：“黑爸爸！”话音刚落，我和爷爷先笑开了，爸爸则故意沉着脸，伸手去挠他的小肚子：“臭小子，爸爸哪里黑啦？”图宝笑得小身子扭成一团，小脚丫还蹬着爷爷的胳膊，嘴里喊着“爸爸黑、黑爸爸”，连树上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了。

此刻的秋分，没有古人祭月的清辉，却有一家子的热闹；没有田埂上的丰收欢腾，却有孩子童言里的清甜。原来节气的美好，从不止于天地的节律，更是藏在日常里的小欢喜。

秋分的十五天，是时光铺展的小诗篇，藏着三笔细腻的韵脚。一候雷始收声，盛夏里轰轰烈烈的雷声，像完成使命的鼓手，悄悄敛了鼓槌，连傍晚的蝉鸣都轻了些，天地间顿时少了几分喧闹。二候蛰虫坯户，花坛边的土缝里，偶尔能看见小虫扒拉泥土的细影，它们该是嗅出了凉意，忙着用湿润的泥土把洞口封起，一圈圈垒出小小的屏障，那细微的动静，是生命对季节最虔诚的应答。三候水始涸，池塘里的水慢慢浅了，露出一块块褐色的塘泥，石缝里还沾着几片卷边的枯荷叶，倒映着疏朗的云絮，倒比盛夏时的满塘碧叶，多了几分清寂的诗意。

可此刻在我眼里，这秋分之美，全在小图宝叉腰喊“好久没来”的鲜活里，在他说“小妈妈”“黑爸爸”的稚语里。当风再吹过时，带着月季花的淡香，耳边是孩子的笑声、家人的闲谈。我忽然懂了，这便是秋分最好的模样，有秋光的温润，有家人的相伴，还有小机灵鬼带来的、溢满心头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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