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萧清妍从未想过，一个看似温馨的决定，会如此彻底地撕开她生活的表象。
当她满怀孝心地将父母接到城里时，婆婆胡慧芳那句轻飘飘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既然有人伺候了，这房贷我就不交了。"
三千五百元的月供戛然而止，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01
十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客厅里，萧清妍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沙发上的坐垫。
今天，她的父母即将从千里之外的乡下搬到这座城市，和她们一家三口住在这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里。
"妈，您觉得这样安排合适吗？"萧清妍转身问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婆婆胡慧芳。
胡慧芳头也不回地说道："合适什么合适，本来好好的，非要把他们接过来。"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手中切菜的动作也变得有些用力。
萧清妍咬了咬唇，没有反驳。
自从三个月前得知父亲萧德顺患了轻微中风后，她就一直想把二老接到身边照顾。
丈夫彭子安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萧清妍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
毕竟，这套房子的房贷压力不小，每月三千五百元，主要靠婆婆胡慧芳的退休金在支撑。
"清妍，你爸妈什么时候到？"彭子安从书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工作资料。
"下午两点的火车，我去接他们。"萧清妍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胡慧芳这时从厨房探出头来："我可说好了，我这把老骨头可伺候不了这么多人。"
萧清妍赶紧走过去："妈，您别这样说，我爸妈都很好相处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不给我添麻烦？"胡慧芳冷笑一声，"家里多两个人，水电费、买菜钱，哪样不要增加？"
彭子安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打圆场："妈，清妍的孝心是好的，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也热闹些。"
胡慧芳看了儿子一眼，没再说话，但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萧清妍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她知道这个决定确实会给家庭带来一些变化，但父亲的身体状况让她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下午，当萧清妍搀扶着行动不便的父亲萧德顺，陪着满脸疲惫的母亲程秀云走进家门时，胡慧芳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亲家母好。"程秀云主动打招呼，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好好好。"胡慧芳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清妍脸上有些发热，赶紧安抚父母："爸妈，您们先休息一下，我去给您们收拾房间。"
萧德顺坐在沙发上，左手有些不听使唤，他努力想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却因为中风后的语言障碍，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程秀云心疼地拍拍老伴的手，对女儿说："清妍，我们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爸的情况我会照顾好。"
看着父母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萧清妍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她以为充满温情的决定，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02
第二天一早，厨房里就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
萧清妍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了两个女人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亲家母，这个锅我用一下可以吗？"程秀云的声音很轻，带着询问的小心。
"用呗，反正都是一家人。"胡慧芳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勉强。
萧清妍赶紧起床走向厨房，只见母亲正在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一个小锅，而胡慧芳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
"妈，您这么早就起来了？"萧清妍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习惯了，在乡下都起得早。"程秀云笑了笑，"我想给你爸煮点小米粥，医生说他现在要吃得清淡一些。"
胡慧芳在旁边冷冷地说："家里就这么几个锅，你们要用就用，别问我。"
说完，她转身走向阳台，开始收衣服。
萧清妍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紧张氛围，她试图缓解："妈，我去给爸看看，您慢慢忙。"
走进父母的房间，萧德顺正坐在床边，努力想要自己穿衣服，但左手的不灵活让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异常困难。
"爸，我来帮您。"萧清妍走过去，轻柔地帮父亲整理衣服。
萧德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萧清妍知道父亲想表达感谢，她握住父亲的手："爸，您别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这时，彭子安也起床了，洗漱完毕后走向餐桌。
胡慧芳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她的动作很熟练，但萧清妍注意到，婆婆只准备了三个人的份量。
"妈，我爸妈的早餐......"萧清妍有些尴尬地问道。
"你妈不是在煮粥吗？我以为你们要单独吃。"胡慧芳的语气很平淡，但言外之意很明显。
程秀云从厨房走出来，听到了这段对话，脸上有些窘迫："没关系的，我们吃粥就行。"
彭子安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他放下碗筷："妈，以后咱们还是一起吃吧，一家人嘛。"
胡慧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地喝完了自己的牛奶。
"一家人？"她终于开口，"子安，你知道现在家里的开销增加了多少吗？"
这句话让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下来。
萧清妍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她意识到，婆婆积压的不满终于要爆发了。
"妈，这些我和清妍会承担的。"彭子安试图安抚母亲。
"承担？"胡慧芳放下杯子，"你们每个月除了房贷，还有多少钱？现在多了两个人，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
程秀云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站起身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地回到了厨房。
萧清妍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没想到，仅仅是第二天，矛盾就这么尖锐地暴露出来。
03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氛围变得越来越微妙。
胡慧芳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各种细节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比如，她会在程秀云用完厨房后，故意重新清洗所有的餐具；会在萧德顺看电视时，突然调高音量说要听新闻；会在吃饭时间，故意提起家庭开支的话题。
萧清妍每天都生活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她试图在中间协调，但效果甚微。
这天傍晚，萧清妍下班回家，发现客厅里异常安静。
父亲萧德顺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望着远方，神情有些落寞。
"爸，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萧清妍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萧德顺转过头看着女儿，努力想要说什么，但因为语言障碍，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字："我们......回去......"
萧清妍心里一沉，她明白父亲的意思。
"爸，您别这样想，这里就是您的家。"她紧握住父亲的手，"是不是妈对您们不够好？我去跟她谈谈。"
萧德顺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房子，意思很明显：他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这时，程秀云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女儿和老伴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
"清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程秀云的声音很小，"你奶奶说得对，我们在这里确实增加了负担。"
"妈！"萧清妍有些激动，"您别听她胡说，爸的身体需要照顾，回去怎么办？"
就在这时，胡慧芳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我胡说？"胡慧芳的声音有些尖锐，"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家里多两个人，每个月光买菜就要多花好几百，水电费也涨了不少。"
萧清妍站起身来，她知道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了。
"妈，我知道确实给家里增加了负担，但是爸爸的情况您也看到了，他需要照顾。"
胡慧芳冷笑一声："照顾？你们以为照顾老人就是把他们接到城里来就行了？谁照顾？怎么照顾？"
"我会照顾的！"萧清妍的声音有些颤抖，"白天我上班，晚上和周末我会照顾他们。"
"你？"胡慧芳的语气充满了质疑，"你一个上班族，朝九晚五，回来就累得不行，你怎么照顾？还不是要我这个老太婆来伺候？"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刺进了萧清妍的心里。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得那么周全。
白天她要上班，父母在家里确实需要人照顾，而这个重担自然就落在了婆婆身上。
彭子安这时也回来了，看到家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这是？"他放下公文包问道。
萧清妍转向丈夫，眼中含着泪水："子安，我是不是做错了？"
彭子安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岳父岳母，他明白了大概的情况。
"妈，您别生气，我们商量着来。"他试图缓解气氛。
但胡慧芳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她走到茶几前，拿起一张银行对账单，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商量？那我们就好好商量商量！"
04
胡慧芳拿着对账单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
"你们看看，这是上个月的账单。"她指着上面的数字，"水费比以前多了一倍，电费也涨了七十多块，这还不算买菜的钱。"
萧清妍接过对账单看了看，确实如婆婆所说，各项费用都有明显的增加。
"妈，这些费用我们来承担。"萧清妍说道，但声音有些无力。
她心里很清楚，以他们目前的收入状况，每月三千五百元的房贷已经让家庭财务相当紧张了。
胡慧芳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语气变得更加尖锐："承担？你们拿什么承担？子安一个月工资六千，你四千五，除去房贷，剩下的钱够干什么？"
这些数字被如此直白地摆在桌面上，让所有人都感到尴尬。
程秀云听到这里，脸色变得煞白，她拉了拉老伴的衣服，小声说："德顺，我们真的回去吧。"
萧德顺努力想要站起来，但身体的不便让他的动作显得很吃力。
看到父母这样，萧清妍心如刀割。
"不行！"她突然大声说道，"爸妈不能回去，爸的身体情况回去怎么办？"
彭子安走到妻子身边，轻抚着她的后背："清妍，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萧清妍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爸为了供我上学，在工地干了二十多年，落下一身病。现在他需要照顾的时候，我却连个安身之地都给不了他们！"
胡慧芳看到儿媳妇哭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清妍，我不是不通人情，但是你要明白，这个家的经济状况就摆在这里。"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继续说道："我每个月三千二的退休金，基本上全部都用来还房贷了。现在家里开销增加，这个钱从哪里来？"
萧清妍擦了擦眼泪，她知道婆婆说的都是实情。
这套房子是三年前买的，当时首付是她和彭子安的所有积蓄，月供压力确实不小。
"那怎么办？"萧清妍问道，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胡慧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开口："要不这样，既然现在家里有人照顾了，我就不交房贷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妈，您什么意思？"彭子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什么意思？"胡慧芳的语气很平静，但内容却让人震惊，"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清妍的父母来照顾家里了，那房贷就让你们年轻人来承担吧。"
萧清妍感觉天旋地转，三千五百元的月供，以他们目前的收入根本承担不起。
"妈，这样不行，我们的工资......"彭子安试图解释。
"不行？"胡慧芳打断了儿子的话，"那就让你岳父岳母回去，一切照旧。"
她的话很简单，但选择很残酷：要么承担房贷，照顾父母；要么送走父母，维持现状。
程秀云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她颤抖着站起来："清妍，我们走吧，不要为难孩子们了。"
萧德顺也努力想要站起来，他的眼中含着泪水，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似乎在说"对不起"。
看到父母这样，萧清妍的心都要碎了。
她突然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善良的愿望，有时候会被现实击得粉碎。
05
当天晚上，萧清妍和彭子安在卧室里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
"子安，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萧清妍靠在床头，眼睛红肿。
彭子安拿着计算器，反复计算着家庭收支："清妍，你看，我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是一万零五百，房贷三千五，加上生活费、孩子的教育费用，基本上就没有多余的钱了。"
萧清妍知道这个结算是准确的，但她不愿意放弃。
"那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我可以找兼职，或者......"
"清妍。"彭子安打断了妻子的话，"你已经很累了，白天上班，回来还要照顾家里，哪里还有时间做兼职？"
确实，自从父母来了之后，萧清妍每天的生活节奏都变得异常紧张。
早上要准备全家人的早餐，晚上回来要照顾父亲，还要协调家庭关系，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那你说怎么办？"萧清妍的声音里带着绝望，"难道真的要让爸妈回去？"
彭子安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他说："清妍，也许妈说得对，我们确实没有考虑周全。"
"你也要站在你妈那边？"萧清妍转头看着丈夫，眼中带着失望。
"不是站在哪边的问题。"彭子安叹了口气，"是现实的问题。咱们的能力确实有限。"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母亲程秀云的低声抽泣。
萧清妍听到后，心如刀割。
她知道母亲一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第二天早上，萧清妍起床时发现，母亲已经在默默地收拾行李了。
"妈，您这是干什么？"萧清妍走过去问道。
程秀云头也不抬地说："清妍，我和你爸商量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妈......"萧清妍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别哭。"程秀云转过头，强挤出一个笑容，"你爸的情况确实需要照顾，但不一定非要在城里。回去我们找个好点的医生，也一样能治。"
萧清妍知道母亲是在安慰她，乡下的医疗条件怎么能和城里比？
"妈，再等等，我想想别的办法。"
程秀云摇了摇头："清妍，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婆婆说得对，我们来了确实给家里增加了负担。"
这时，萧德顺也走了过来，他努力想要说什么，但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程秀云明白老伴的意思，替他翻译道："你爸说，不要为难你们。"
看着父母这样善解人意，萧清妍反而更加难过。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年家里经济困难，她想要买一套漂亮的文具，但是家里拿不出钱。父亲二话不说，借了钱给她买了那套文具。
当时父亲说的话她至今还记得："再苦再难，也不能苦了孩子。"
现在，父亲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无能为力。
就在萧清妍陷入痛苦的纠结中时，胡慧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程秀云在收拾行李，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亲家母，您这是......"胡慧芳的语气比昨天缓和了许多。
程秀云停下手中的动作，平静地说："我们准备回去了，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胡慧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其实......其实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萧清妍抬起头看着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