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村里人都说陈皓轩命好，娶了个听话的傻媳妇。
可他们不知道，那个在众人面前总是低着头、怯生生不敢说话的于雨寒，眼中偶尔闪过的那抹精光，像极了深潭里的月影。
01
1988年的秋天，桂花香飘满了整个青石村。
陈皓轩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远山如黛，心中五味杂陈。
"皓轩，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母亲苏丽云从身后走来，手里拿着刚做好的红鞋垫，"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陈皓轩转过身，看着母亲满脸的皱纹，心中一阵酸楚。
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已经欠了一屁股债，如今父亲走了，留下的只有母亲一个人。
娶于雨寒，说白了就是因为她家愿意倒贴彩礼。
"娘，我只是想，雨寒她..."陈皓轩欲言又止。
"雨寒怎么了？人家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心地善良，长得也水灵，你还想要什么？"苏丽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再说了，傻一点的媳妇好管，不会给你添乱子。"
陈皓轩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于雨寒的情景，那是在村里的集市上，她跟在母亲韩菊英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当有人跟她说话时，她总是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脸上还带着孩子般的纯真笑容。
村里人都说她十七岁了，智力却只有七八岁孩子的水平。
"皓轩哥哥。"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皓轩回头，看到于雨寒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朵野菊花，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她今天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粗布衣裳，头发用红绳扎成两个小辫子，看起来确实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雨寒，你怎么来了？"苏丽云笑着走过去，拉住了于雨寒的手，"明天就是你们的大喜日子了，你应该在家里准备呢。"
于雨寒低着头，把手里的菊花递给陈皓轩："给...给你。"
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一样。
陈皓轩接过花，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朵花开得正艳，黄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显然是刚摘下来的。
"谢谢。"他轻声说道。
于雨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什么，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就是这一眼，让陈皓轩心中一动。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雨寒，你娘让我来接你回去。"村里的媒婆萧素珍从远处走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明天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准备呢。"
于雨寒乖巧地点点头，跟着萧素珍走了。
临走时，她又回头看了陈皓轩一眼。
这一次，陈皓轩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
绝不是一个傻姑娘应该有的眼神。
夜色渐浓，陈皓轩独自回到家中。
母亲已经睡下，他坐在油灯下，把玩着那朵菊花。
花瓣已经有些蔫了，但香味依然清雅。
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在集市上，有个外地商人想要占于雨寒的便宜，是她自己机敏地躲开了。
当时她的反应很快，绝不像一个反应迟钝的傻子。
可是当众人围过来时，她又恢复了那副怯怯的样子，躲在母亲身后不敢出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皓轩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于雨寒的傻，是装出来的？
02
第二天一大早，陈皓轩就被鞭炮声吵醒了。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按照村里的习俗，天还没亮就要开始准备。
苏丽云早早起来，在院子里张罗着各种事务。
虽然家境不好，但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
"皓轩，快起来洗漱，一会儿要去接新娘子了。"母亲在外面喊道。
陈皓轩穿好新衣服走出房间，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大家都是来帮忙的，有的在贴喜字，有的在摆桌椅，整个院子热闹非凡。
"皓轩，今天你可是咱村的新郎官，要高兴一点。"村长叶德威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雨寒那丫头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人品没得说，你娶了她是有福气的。"
陈皓轩勉强笑了笑，心中却在想着昨天的那些疑惑。
吃过早饭，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
按照村里的规矩，新郎要骑着大红马去接新娘。
陈皓轩坐在马背上，心情复杂地向于家走去。
于家的院子也是一片喜庆，红色的绸缎到处飞舞。
韩菊英穿着一身新衣服，脸上满是笑容，看到迎亲队伍来了，赶紧迎出来。
"亲家母，今天是好日子，咱们两家从此就是一家人了。"苏丽云拉着韩菊英的手，热情地说道。
"是啊，是啊，雨寒那丫头有福气，嫁给皓轩这样的好小伙。"韩菊英笑得合不拢嘴。
陈皓轩在院子里等着，心中既紧张又好奇。
他想看看于雨寒今天会是什么样子。
房门终于开了，于雨寒在两个嫂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头上戴着红盖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姿却显得格外端庄。
这和平时那个怯怯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新娘子要上轿了。"萧素珍在一旁指挥着，"皓轩，你过来背新娘子。"
按照习俗，新郎要背着新娘上轿。
陈皓轩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背起于雨寒。
她的身体很轻，像一根羽毛一样。
在背起她的那一瞬间，陈皓轩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雨寒，不要怕，从今以后皓轩就是你的丈夫了，他会好好照顾你的。"韩菊英在一旁安慰着女儿。
于雨寒在红盖头下面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嗯。"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陈家。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桌椅，村民们都在等着看热闹。
拜堂的时候，于雨寒始终低着头，动作有些僵硬，但每个步骤都做得很标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的高声唱喝，陈皓轩和于雨寒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
他们现在是夫妻了。
送入洞房后，于雨寒坐在床边，依然戴着红盖头，整个人显得格外安静。
陈皓轩坐在桌边，看着她的身影，心中满是疑问。
外面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客人们正在院子里喝酒庆祝。
房间里却异常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陈皓轩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毕竟，他对这个即将共度一生的女人，实在是太不了解了。
时间慢慢过去，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
客人们陆续离去，整个院子也安静下来。
陈皓轩知道，该到挑盖头的时候了。
他走到于雨寒身边，伸手准备挑起红盖头。
"等等。"于雨寒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和平时不一样，不再是那种怯怯的童音，而是带着成年女子的韵味。
陈皓轩的手停在半空中，心跳忽然加速了。
03
红盖头下的于雨寒似乎在深呼吸，陈皓轩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
房间里的烛光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个人的影子。
"雨寒？"陈皓轩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试探。
于雨寒缓缓抬起手，自己掀开了红盖头。
烛光下，一张清秀的面容展现在陈皓轩面前。
这还是那个于雨寒，但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透着智慧的光芒，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样子？
"你..."陈皓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于雨寒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不是很惊讶？"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十七岁少女特有的清甜，和白天那个怯怯的声音判若两人。
陈皓轩向后退了一步，脑子里一片混乱："你...你不是..."
"我不是傻子。"于雨寒直视着他的眼睛，"从来都不是。"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陈皓轩彻底愣住了。
他想起这些年来见到的于雨寒，那个总是躲在母亲身后、说话结结巴巴的小姑娘。
原来，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陈皓轩艰难地问道，"为什么要装傻？"
于雨寒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的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她轻声说道，"我爹死得早，就剩下我和娘相依为命。娘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我们母女俩在村里没有依靠。"
陈皓轩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一个聪明漂亮的姑娘，在这种环境下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于雨寒转过身来，眼中闪烁着泪光，"村里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一个不想占便宜？"
陈皓轩想起村里的一些流言蜚语，心中一紧。
确实，像于雨寒这样的孤女，在村里的处境会很危险。
"所以我就装傻。"于雨寒的声音有些哽咽，"傻姑娘没人会打主意，傻姑娘也不会威胁到任何人。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娘。"
陈皓轩终于明白了。
这些年来，于雨寒一直在演戏，演一个人畜无害的傻姑娘。
她用这种方式保护着自己和母亲，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我？"陈皓轩问道。
于雨寒看着他，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因为你是个好人。"
这个回答让陈皓轩愣住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观察村里的每一个人。"于雨寒缓缓说道，"我知道谁是真的善良，谁是装出来的。你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傻子就欺负我，反而总是会帮助我们母女。"
陈皓轩想起那些往事，确实，他从来没有看不起过于雨寒。
即使知道她智力有问题，他也总是会在她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我娘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不能一辈子装傻下去。"于雨寒的声音带着疲惫，"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一个可以和我一起面对生活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只有烛火跳跃的声音。
陈皓轩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原本以为自己娶了一个傻媳妇，是为了解决家里的经济困难。
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内心竟然承受着这么多。
"你就不怕我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吗？"陈皓轩问道。
于雨寒摇摇头："如果你是那样的人，我就不会嫁给你了。"
她的话语里有着绝对的信任，让陈皓轩心中一震。
这个女子，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从今以后..."陈皓轩犹豫着问道。
"从今以后，在外人面前，我还是那个傻雨寒。"于雨寒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但在你面前，我想做回真正的自己。"
外面传来夜鸟的啼叫声，远山如黛，星光满天。
这个新婚之夜，注定会改变两个人的命运。
陈皓轩看着眼前这个勇敢的女子，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坚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保护着自己和母亲。
而现在，她选择了信任他。
04
第二天清晨，陈皓轩醒来时，于雨寒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他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声音，透过窗户看去，于雨寒正在井边打水。
她的动作轻柔，生怕吵醒别人，完全没有昨晚那种成熟女子的气息，又变回了那个怯怯的小媳妇。
这种转换让陈皓轩感到一阵心疼。
她要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之间切换，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雨寒。"苏丽云从房里走出来，看到新媳妇在干活，满意地点点头，"真是个勤快的好孩子，这么早就起来了。"
于雨寒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娘，我...我想帮忙。"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那种结结巴巴的样子，如果不是昨晚的对话，陈皓轩绝对不会相信这是装出来的。
"好孩子，好孩子。"苏丽云拉着于雨寒的手，"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不用这么拘谨。"
陈皓轩走出房间，于雨寒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皓轩哥哥。"她轻声叫道，声音里带着昨天那种怯怯的味道。
但陈皓轩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另一种信息：一切如常，不要露出破绽。
吃早饭的时候，村里的几个妇女过来串门。
她们都想看看新媳妇，顺便打听一些八卦。
"雨寒，昨晚睡得好吗？"村里的大嘴巴萧素珍笑嘻嘻地问道。
于雨寒低着头，脸红得像苹果一样："好...好的。"
"哎呀，这孩子真是害羞。"另一个妇女笑道，"不过傻人有傻福，皓轩这样的好小伙，村里多少姑娘想嫁都嫁不着呢。"
听到"傻人"这两个字，陈皓轩看到于雨寒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依然是那副无害的样子。
"雨寒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人品好，这就够了。"苏丽云护着新媳妇说道。
妇女们又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等她们走后，于雨寒依然保持着那种状态，直到确认没有外人了，才稍微放松一些。
但即使在家里，她也不敢完全暴露真实的自己，因为苏丽云还在。
陈皓轩看在眼里，心中越发佩服这个女子的演技和毅力。
下午，陈皓轩要去地里干活，于雨寒主动提出要跟着去。
"雨寒，地里的活很累的，你在家帮娘做些家务就行了。"陈皓轩说道。
"我...我想跟着皓轩哥哥。"于雨寒固执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陈皓轩才能理解的意味。
她是想和他单独说话。
苏丽云也觉得让新媳妇在家适应适应比较好，就让他们一起去了。
走在田间小路上，四周很安静，只有秋虫的鸣叫声。
确认没有人后，于雨寒的步伐变得轻快了一些。
"演戏很累吧？"陈皓轩轻声问道。
于雨寒点点头："已经习惯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昨晚的清脆，像山泉一样动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三岁。"于雨寒看着远方的青山，"那年我爹刚死，村里的地痞流氓开始打我的主意。我娘为了保护我，让我装病，说我被吓傻了。"
陈皓轩想象着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为了保护自己而不得不装傻的情景，心中一阵酸楚。
"后来呢？"
"后来大家都相信了，那些人也不再骚扰我。"于雨寒苦笑道，"但我发现，装傻比装病更安全，因为病会好，傻却是一辈子的事。"
她的话让陈皓轩深深震撼。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有如此深刻的洞察力和坚强的意志力。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直装下去，会不会真的变傻？"
于雨寒摇摇头："我每天晚上都会读书，我爹留下的那些书，我都读完了。我不能让自己真的变傻，因为我要照顾娘，要保护这个家。"
原来如此。
陈皓轩终于理解了于雨寒的智慧从何而来。
她不仅有天赋，更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和决心。
"那你觉得，我们之间..."陈皓轩犹豫着问道。
于雨寒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娶我是因为家里需要钱，我也知道你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我希望，我们能够互相尊重，互相帮助。"
她的话很直白，没有丝毫矫情。
"我会尽力做一个好妻子，照顾好这个家。"于雨寒继续说道，"但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接受我，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了解。"
陈皓轩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
她的坦诚和勇敢，让他感到深深的敬佩。
或许，这段婚姻会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05
婚后的第三天，陈皓轩发现于雨寒有一个奇怪的习惯。
每天深夜，当确认所有人都睡着后，她会悄悄起身，到院子里的那口老井边坐下。
她不是去打水，而是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满天的星星。
陈皓轩偷偷观察了几次，发现她在那种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没有了白天的拘谨和伪装，她像是在和夜空对话，和真正的自己对话。
这天夜里，陈皓轩终于忍不住走了出去。
"睡不着吗？"他轻声问道。
于雨寒回头看了看他，没有惊慌，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
"有些习惯了。"她拍拍井沿，示意他坐下，"这是我一天中唯一可以做自己的时间。"
陈皓轩坐在她身边，两个人一起看着夜空。
秋夜的星星格外明亮，像是天上撒下的钻石。
"你不觉得累吗？"陈皓轩问道，"一直这样演下去。"
于雨寒摇摇头："累，但值得。你知道吗，有时候我都快忘记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她的话让陈皓轩心中一紧。
"那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于雨寒转过头看着他，月光在她的脸上洒下银辉："我喜欢读书，喜欢思考，喜欢观察人性。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梦想。"
"什么梦想？"
"我想让娘过上好日子，想让这个家变得更好。"于雨寒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我还想，有一天能够不用再装傻，能够堂堂正正地做自己。"
这个愿望听起来很简单，但陈皓轩知道，对于于雨寒来说，这可能是世界上最难实现的梦想。
"或许有一天会实现的。"他安慰道。
"或许吧。"于雨寒笑了笑，"至少现在，我有了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她看着陈皓轩，眼中有着感激和信任。
"皓轩，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在外人面前暴露真实的自己，你会帮我吗？"
这个问题让陈皓轩愣了一下。
他想象着那种情况，于雨寒被迫露出真面目，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村里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认为她是个骗子？会不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来？
"我会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于雨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谢谢。"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两个人立刻警觉起来，于雨寒迅速调整状态，变回了那个怯怯的小媳妇。
苏丽云从房里走出来，看到他们坐在井边，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不睡觉？"
"娘，我...我睡不着。"于雨寒结结巴巴地说道，"皓轩哥哥陪我坐一会儿。"
苏丽云走过来，摸了摸于雨寒的额头："是不是还不习惯新环境？没事的，慢慢就好了。"
她对这个新媳妇很满意，觉得她乖巧听话，没有什么心眼。
如果她知道于雨寒的真实情况，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天冷了，早点回去睡吧。"苏丽云关心地说道。
于雨寒乖巧地点点头，跟着陈皓轩回到了房间。
躺在床上，陈皓轩想着刚才的对话。
于雨寒问他的那个问题，让他感到一种责任感。
这个女子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他，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第二天一早，村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县里的一个官员，叫做胡向东，专门负责村里的一些事务。
他这次来，是为了调查村里的一些不法行为。
最近有举报说，村里有人贪污救济粮，还有人强占寡妇的财产。
胡向东是个精明的人，他知道在这种小村子里，什么样的人最了解情况。
傻子。
因为大家都不会防备傻子，在他们面前说话也不会有顾虑。
所以他专门找到了于雨寒。
"雨寒，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胡向东和蔼地说道。
于雨寒低着头，显得很紧张："我...我不知道什么。"
"没关系，你就把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就行。"胡向东耐心地诱导，"比如说，村长家最近是不是买了很多新东西？"
这个问题很敏感。
陈皓轩在一旁听着，心中为于雨寒捏了一把汗。
如果她回答得不好，可能会惹来大麻烦。
但如果她表现得太聪明，又会暴露自己。
于雨寒似乎很害怕，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敢看。"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胡向东继续问道。
于雨寒摇摇头："我...我听不懂大人们说话。"
她的表现很完美，既没有提供有用的信息，也没有露出破绽。
胡向东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陈皓轩松了一口气。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于雨寒这种"特殊身份"，迟早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06
胡向东走后的第二天，村里就开始流传各种传言。
有人说县里要查村长的账，有人说要重新分配救济粮，还有人说要清查各家的财产。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中。
陈皓轩发现，于雨寒这几天变得更加小心了。
她白天的表演更加逼真，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但晚上，她的压力明显很大。
"你在担心什么？"这天夜里，陈皓轩问道。
于雨寒坐在井边，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担心会有人怀疑我。"
"为什么？"
"因为那个官员问的那些问题，我其实都知道答案。"于雨寒苦笑道，"村长确实贪污了救济粮，村里的几个地痞也确实强占过寡妇的财产。我都看在眼里。"
陈皓轩心中一震："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说了就是死路一条。"于雨寒的声音很平静，但透着无奈，"我只是个没有依靠的傻子，如果得罪了村里的权势人物，我和娘还怎么活下去？"
她说的是实情。
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像于雨寒这样的孤女，根本没有与权势对抗的资本。
"但是，我的沉默也是一种罪过。"于雨寒的眼中闪过痛苦，"那些被欺负的人，我本来可以为他们作证的。"
陈皓轩看着她，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
这个女子的内心，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煎熬。
她有着正义感，但现实却不允许她表达出来。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足够的力量，你会怎么做？"陈皓轩问道。
于雨寒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我会让那些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让那些受苦的人得到公正的对待。"
她的话里带着坚定，像是在发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个人立刻警觉起来，于雨寒迅速调整状态。
但这次来的人，让他们都感到意外。
是韩菊英，于雨寒的母亲。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娘？"于雨寒惊讶地站起来，"您怎么来了？这么晚了。"
她的声音自然地回到了那种怯怯的状态。
韩菊英走到女儿面前，仔细看了看她："雨寒，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睡不着，出来坐一会儿。"于雨寒低着头回答。
韩菊英又看了看陈皓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皓轩，你对雨寒好吗？"她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让陈皓轩愣了一下："当然，娘，您放心。"
韩菊英点点头，然后拉着女儿的手："雨寒，娘有话要跟你说。"
她们母女俩走到一边，开始低声交谈。
陈皓轩在远处看着，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气氛很凝重。
过了一会儿，韩菊英走了。
临走时，她深深地看了陈皓轩一眼，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等母亲走远了，于雨寒才回到陈皓轩身边。
她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安。
"怎么了？"陈皓轩关切地问道。
于雨寒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娘说，村里有人在怀疑我。"
"怀疑什么？"
"怀疑我没有看起来那么傻。"于雨寒的声音颤抖着，"有人注意到，每次有外人来询问情况时，我的回答都很巧妙，既不得罪人，也不暴露什么。"
陈皓轩心中一紧。
他想起胡向东那天的询问，于雨寒确实表现得很聪明。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个傻姑娘，但她的应对方式太完美了。
"还有别的吗？"
"我娘说，村长的老婆萧素珍一直在观察我，她觉得我有问题。"于雨寒的眼中闪过恐惧，"如果被发现了，后果会很严重。"
陈皓轩知道她说的是实情。
如果村里人发现于雨寒一直在装傻，会认为她是个骗子，是个有心计的女人。
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比真的傻子更危险。
"那怎么办？"
于雨寒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或许，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这句话让陈皓轩心中一震。
离开？去哪里？怎么离开？
但他看到于雨寒眼中的决绝，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个聪明勇敢的女子，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已经准备好承受任何后果了。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
陈皓轩感觉到，他们的生活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来得更快、更猛烈。
07
第二天一早，萧素珍就带着几个村里的妇女来到了陈家。
她们表面上是来串门，实际上是来试探于雨寒的。
"雨寒，昨天那个县里的官员问了你什么？"萧素珍笑眯眯地问道，但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于雨寒正在院子里喂鸡，听到问话，手中的米粒撒了一地。
她慌张地蹲下去捡，结结巴巴地说道："问...问我看到什么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另一个妇女追问道。
"我说...我说不知道。"于雨寒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我什么都不懂。"
萧素珍和其他几个妇女交换了一个眼神。
"雨寒啊，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萧素珍走近她，语气变得有些严厉，"比如说，村长家最近买的那些新家具，你真的没看见？"
于雨寒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我不敢看别人家的东西。"
"可是有人说，看到你经常在村长家门口转悠。"萧素珍步步紧逼，"一个傻子，为什么要去那里？"
这是个陷阱。
陈皓轩在屋里听着，心中为于雨寒捏了一把汗。
如果回答不好，可能会暴露一切。
于雨寒似乎被吓坏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我迷路了，我经常迷路的。"
她的表演很逼真，连眼泪都是真的。
但萧素珍显然不相信，继续追问："迷路？从你家到村长家，就一条直路，怎么会迷路？"
"我...我..."于雨寒似乎被问得无话可说，只是一个劲地哭。
就在这时，苏丽云从屋里走出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看到新媳妇在哭，立刻不高兴了，"雨寒本来就胆子小，你们这样吓她干什么？"
"嫂子，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萧素珍赶紧陪笑，"就是随便问问。"
"问什么问？她一个傻丫头，能知道什么？"苏丽云护着于雨寒，"你们要是没事就回去吧，别在这里吓我家媳妇。"
萧素珍几个人讪讪地离开了。
但陈皓轩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她们已经起了疑心，不会轻易放过的。
等外人走了，于雨寒依然在哭。
但陈皓轩知道，她这是在演戏给苏丽云看。
"雨寒，别怕，有娘在呢。"苏丽云安慰着她，"那些长舌妇就是喜欢嚼舌根，你不用理她们。"
于雨寒点点头，抽泣着说道："娘，她们为什么要问我那些问题？"
"因为县里来人调查了，她们心里有鬼，想找个替罪羊。"苏丽云愤愤地说道，"但她们想错了，我家雨寒是个老实孩子，什么坏事都不会做。"
这话让陈皓轩心中一动。
原来苏丽云什么都明白，她知道村里那些人的小心思。
但她并不知道于雨寒的真实情况。
中午吃饭的时候，于雨寒表现得很不安，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苏丽云以为她是被上午的事情吓到了，不断安慰她。
下午，陈皓轩找了个机会，和于雨寒单独到了地里。
"上午的事，你处理得很好。"他夸奖道。
于雨寒苦笑一声："但是萧素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已经怀疑我了。"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主动暴露一些破绽。"于雨寒沉思着说道，"比如说，做一些真正的傻事，让大家相信我确实是个傻子。"
这个想法让陈皓轩吃了一惊："什么样的傻事？"
"比如说，在众人面前出丑，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于雨寒的眼中闪过痛苦，"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消她们的疑虑。"
陈皓轩想象着那种情景，心中一阵不忍。
让一个聪明的女子故意在众人面前出丑，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牺牲？
"还有别的办法吗？"
于雨寒摇摇头："目前想不到。萧素珍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她不会轻易相信的。"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村里似乎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赶紧赶回村子，发现村口聚集了很多人。
原来是胡向东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更多的人，看起来是要进行大规模的调查。
"各位乡亲，我们接到举报，说村里有人贪污救济款，还有人强占他人财产。"胡向东大声说道，"今天我们要彻底查清这件事。"
村长叶德威站在人群中，脸色铁青。
其他几个平时作威作福的人，也都显得很紧张。
"我们会逐一询问每个人，希望大家如实回答。"胡向东继续说道，"如果有人知情不报，一样要承担责任。"
听到这话，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于雨寒。
因为在这个村子里，大家都认为傻子最容易套出话来。
陈皓轩感觉到，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