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深得像一碗泼翻的浓墨。
李诚躺在新买的床上,身下的床垫柔软而舒适,这本该是他一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可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栋房子太空,太静了,静得和他之前那个充斥着邻居争吵声和楼道脚步声的出租屋,完全是两个世界。
就在他迷迷糊糊,意识即将沉入梦乡之际,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了下来。
“哒……”
那声音很清脆,像是一颗玻璃弹珠,掉落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李诚的睡意瞬间被惊走了,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紧接着,是几下越来越弱,越来越远的弹跳声。
“哒…哒…哒哒……”
声音稍纵即逝,周围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诚猛地睁开眼,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根根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敢用性命担保,这栋复式小楼,此刻只有他一个人。
而楼上,是空空荡荡,连一件家具都没有的阁楼!
01
一个月前,李诚还绝对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之说。
那时候的他,整日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脑子里除了“赚钱”二字,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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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三十二岁,没房没车没存款,窝在市郊一个不足十平米的“老破小”里。
房间阴暗潮湿,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廉价外卖和劣质香烟混合的古怪味道。
“诚子啊,你都这年纪了,工作也算稳定,就没想着赶紧买个房,把婚事办了?”
电话里,母亲又在唉声叹气,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焦虑。
“妈,您知道现在房价多贵吗?我这点工资,不吃不喝攒一百年也买不起啊。”李诚靠在床头,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苦笑着应付。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漂着啊,有个自己的家,妈才能放心……”
挂掉电话,李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最后一口泡面汤喝得一干二净。
他打开手机,像往常一样,毫无希望地刷新着那些房产应用,看着那些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标价,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蚂蚁,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永远也爬不出去。
就在这时,一条系统推送的售房信息,鬼使神差地跳了出来。
【捡漏!市中心老城区,黄金地段,两室一厅,70平米精装修,房主急售,仅售五十万!】
“五十万?!”
李诚看着那个数字,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是五十万!
02
“喂,你好,我是在APP上看到你们挂的房源,市中心那套五十万的,是真的吗?”
李诚拨通了中介的电话,因为激动,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的中介,是个声音听起来很油滑的年轻人,他轻车熟路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了,大哥。这么跟您说吧,这套房的房主,儿子在国外出了点事,急着用钱,所以才忍痛割爱,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买家必须在一周之内,付清全款。”
这个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却也让李诚的心凉了半截。
一周内付清全款,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一想到那个价格,那个地段,一种“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巨大诱惑,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第二天,他请了一天假,去看了房。
房子在一条安静的老街上,虽然楼龄不小,但保养得很好。
中介打开房门,温暖的阳光瞬间洒了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屋内的格局很周正,带着一种老房子特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李诚站在阳台上,甚至能看到不远处市中心最高那栋写字楼的楼顶。
他几乎是当场就下了决定。
接下来的几天,他像疯了一样,跑遍了所有能借钱的亲戚朋友,又掏空了父母那点舍不得花的养老钱,总算是在最后的期限内,凑齐了这笔巨款。
签合同那天,他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他,李诚,终于在这座打拼了近十年的城市里,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03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星期,是李诚这几年来过得最舒心,也最扬眉吐气的日子。
他辞掉了那个又远又破的出租屋,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搬了进来。
他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买了新的床单被罩,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在二手市场淘了一个半旧的书架,把他那些宝贝书都整整齐齐地摆了上去。
他还特地拍了好多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配文是:“新的开始。”
然而,那种安稳幸福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些无法解释的奇怪小事,开始悄无声息地发生。
最开始,是东西会自己挪动位置。
他下班回家,发现早上出门前,明明关好的窗户,自己敞开了一道不大的缝。
“可能是风大,把窗户吹开了。”他这样对自己说。
有一次,他确信自己把家门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可里里外外找了半天,最后却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了它。
“唉,最近太累,这记性越来越差了。”他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把这归结于自己的疏忽。
04
李诚的自我安慰,并没有让怪事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他渐渐发现,客厅的东南角,无论外面太阳多大,天气多热,总像是有一股散不去的阴冷,皮肤凑近了,甚至能感到一丝凉意。
他一个人在家时,总感觉背后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可当他猛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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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总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人影在他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差,白天上班也无精打采,黑眼圈越来越重。
那天晚上,他正在卫生间洗漱,嘴里满是牙膏的泡沫。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从他身后客厅的门口,一闪而过。
他吓得把嘴里的泡沫都咽了下去,心脏“咯噔”一下,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抄起手边用来疏通马桶的皮搋子,壮着胆子,猛地冲了出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只有那扇他明明关好的卧室门,不知何时,自己“吱呀”一声,缓缓地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05
李诚内心的那根弦,在那一刻彻底绷断了。
他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抓起手机和钱包,像逃命一样地冲出了家门。
他在楼下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坐了整整一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哆哆嗦嗦地点上一根烟。
天亮后,他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失魂落魄地在小区里徘徊,不敢回家。
一位正在晨练的、住在隔壁单元的邻居大妈,看到了他。
“哟,这不是新搬来的那个小伙子吗?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跟人吵架了?”
李诚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把家里最近发生的怪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遍。
大妈听完,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她凑近了,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住的那栋楼,是咱们小区最老的一栋了,有些年头了。”
“你要是真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去后山那个清风观,找里面的老道长看看吧,都说他有真本事,很灵验的。”
李诚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破旧的山观里,香火并不旺盛。
一位须发皆白、穿着青色道袍的老道士,正在闭目打坐。
李诚把自己的经历,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道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我那房子,真的……真的不干净啊?有没有办法能化解啊?”
老道士静静地听完,既不惊讶,也不言语,仿佛入定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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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诚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智慧。
“想知道你那宅子到底干净不干净,方法很简单。”
“你回去,只需要准备两样东西。”
老道士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一碗米,一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