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系辞》有云:“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
意指世间万物的吉凶祸福,都源于细微的变化与行动。
老祖宗的智慧传下来,便成了民间的种种说法。
人们相信,生活中的一些不经意的“小动静”,往往是运势转变的先兆。
在青河镇,没人比木匠李木更能体会“时运不济”这四个字的重量了。
他手艺精湛,为人忠厚,奈何这几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做一单亏一单,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连带着妻子陈氏和刚满五岁的儿子,也整日愁眉不展。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关乎家运的巨大转机,正随着三样不起眼的“东西”,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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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当家的,米缸又快见底了。”
妻子陈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生怕加重了丈夫肩上的担子。
李木“嗯”了一声,手里的刻刀没有停。
他正赶制一张八仙桌,是镇上富户张老爷家订的。
这张桌子工序繁复,光是桌腿上雕刻的“八仙过海”,就耗费了他半个月的心血。
木屑纷飞,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滑落,砸在刨得光滑的木料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这单生意要是做成了,能拿到足足二两银子,不仅能解了燃眉之急,还能让妻儿过个好年。
可若是出了差错……李木不敢想。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疲惫:“再撑几天,等张老爷的活儿交了,就好了。”
陈氏点点头,没再说话,默默地拿起针线笸箩,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开始缝补儿子的旧衣裳。
这个家,安静得只剩下刻刀划过木头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种沉默的压力,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个小小的院落。
就在这时,院门被“砰砰”敲响了。
夫妻俩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陈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房东王掌柜,一个身材微胖,总是捻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王掌柜。”陈氏局促地喊了一声。
王掌柜皮笑肉不笑地探头往里瞧了瞧,目光落在院子里堆放的木料上,最后才看向屋里埋头干活的李木。
“李木匠,这个月的房租,是不是该交了?”他的声音不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催促。
李木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搓了搓沾满木屑的手,一脸歉疚地迎出来:
“王掌柜,实在对不住。您看,我这正赶着个大活儿,能不能……再宽限五日?五日之内,我一定连本带利给您送过去!”
王掌柜的山羊胡抖了抖,眼睛眯成一条缝:“五日?李木,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这宅子虽不大,但指着它吃饭的人可不少。我也不为难你,三天,最多三天。三天后你要是再交不上来,就别怪我把你们一家三口请出去了。”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看也不看夫妻俩铁青的脸色,转身就走了。
陈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李木心里像被石头堵住一样难受,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一个大男人,连妻儿的安身之所都给不了,他觉得自己窝囊透了。
“别哭。”他走到妻子身边,声音沙哑,“有我呢,天塌不下来。”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天,差不多已经塌了一半了。
02
第二天清晨,李木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吵醒的。
那声音“唧唧喳喳”的,就在屋檐下,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心里还压着房租和订单的巨石,根本无心欣赏这晨光鸟语。
“当家的,你快来看!”陈氏却一脸惊喜地跑进来,压低了声音,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李木被她拉到院子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屋檐的横梁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还在修建中的泥巢。
两只翎毛乌黑,腹部雪白的小燕子,正衔着湿泥和枯草,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不乎。
陈氏的脸上漾着久违的笑意:“是燕子!燕子来咱们家筑巢了!”
在乡下人的观念里,燕子是吉祥的鸟儿。
老人们常说,“燕子不入愁苦门”,它们只会把家安在和睦兴旺的人家。
李木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松开。
他看着那两只燕子,看着它们衔来的泥点子和草屑掉下来,弄脏了刚扫干净的地面,心里愈发烦闷。
“喜什么喜?”他没好气地说道,“一堆泥,一堆草,弄得院子里脏兮兮的。等会儿它们拉屎拉尿,更是没法看。”
他转身就想去找根长杆子,把那刚有了雏形的燕巢捅掉。
“别!”陈氏一把拉住他,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当家的,使不得啊!燕子是来给咱们家送福气的,你怎么能赶它们走呢?”
“福气?福气能当饭吃,还是能交房租?”
李木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语气冲了许多,“我只知道,再过两天,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要这虚无缥缈的福气有什么用!”
“可……可这是个好兆头啊!”陈氏执拗地拦着他,“你信我一次,别赶它们走,好不好?就让它们待着,啊?”
看着妻子祈求的眼神,李木心里的火气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甩开手,闷闷地走回屋里,拿起刻刀,把所有的烦躁和压力,都发泄在了那块坚硬的木头上。
屋外,燕子的鸣叫声依旧清脆悦耳。
但此时的李木,却只觉得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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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烦心事似乎总喜欢扎堆来。
赶走了燕子不成,家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黄狗。
它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乡下最常见的土狗,瘦骨嶙峋的,毛色却很奇怪,是那种纯粹的、像金子一样的亮黄色,在阳光下油光水滑的。
它也不叫,也不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蹲在李木家半掩的院门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温和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夫妻俩。
李木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正是心情最差的时候。
他随手捡起一根木柴,朝它扔了过去。
“去去去!上别处要饭去,我们家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
那黄狗机敏地一偏头,躲开了木柴,却没跑远,只是往后退了几步,依旧蹲在那里,歪着头看他。
那眼神里,没有惊恐,反而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让李木心里更来气了。
到了晌午,陈氏端出两个黑面馒头和一碟咸菜,就是夫妻俩的午饭。
那黄狗嗅到了食物的香气,站起身,摇了摇尾巴,但依旧没有踏进院门半步,只是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陈氏心软了,掰了半个馒头,递到院门口。
“吃吧,可怜见的。”
黄狗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然后才伸出舌头,三两口就把半个馒头吞了下去。
吃完,他抬起头,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陈氏的手,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卧了下来,闭上眼睛,像是要在这里安家。
李木在一旁冷眼看着:“你还有闲心管它?咱们自己的口粮都快没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饿死吧。”陈氏小声说,“你看它多乖,也不进来,就在门口守着。”
“守着?我看是赖上我们了!一回报酬就是半个馒头,它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木冷哼一声,端起碗,三两口扒拉完自己的那份,又一头扎进了工作中。
接下来的两天,这只大黄狗天天都来。
它就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天一亮就出现在门口,直到深夜李木家熄了灯,才悄然离去。
陈氏总会省下一点吃的给它,而它也总是安静地吃完,然后安静地守候。
李木从最初的厌烦,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索性视而不见。
他所有的心神,都扑在了那张八仙桌上。
交工的期限,和房东王掌柜给的最后期限,是同一天。
成败,在此一举。
04
最后期限的那天,天还没亮,李木就点亮了油灯。
八仙桌的桌体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物——铁拐李手中的葫芦,做最后的精修。
他屏住呼吸,手里的刻刀稳如磐石。
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合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精神却前所未有地集中。
成,还是不成,就看这一刀了。
他手腕微微用力,刀尖在葫芦口上轻轻一旋,一个完美的弧度即将呈现。
“咔嚓——”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在寂静的清晨里猛然炸开。
李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葫芦。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从他下刀的地方出现,像一条丑陋的毒蛇,蜿蜒着爬满了整个葫芦,甚至延伸到了铁拐李的手臂上。
完了。
李木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块木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是张老爷亲自提供的,价值不菲。
现在被他雕坏了,别说二两银子的工钱,他拿什么去赔张老爷的木料钱?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仿佛能看到张老爷勃然大怒的脸,能听到房东王掌柜的无情驱赶,能想到妻子和儿子流落街头的凄惨景象。
他“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陈氏闻声跑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裂痕和丈夫失魂落魄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抱怨,只是走过去,默默地蹲下身,从背后抱住了丈夫。
“当家的,没事的,没事的……”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哽咽,却给了李木一丝力量。
李木反手握住妻子的手,这个家的重担,最终还是把他压垮了。
他趴在未完成的桌子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这一天,张老爷没有等来他的八仙桌。
房东王掌柜来势汹汹地敲了半天门,屋里却死寂一片,最终也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去,说明日再来。
大黄狗依旧守在门口,仿佛知道屋里的悲伤,它没有摇尾巴,只是安静地卧着。
屋檐下的燕巢里,已经能看到几枚小小的、白色的燕蛋,两只燕子轮流守护着它们未来的希望。
这个小院里,绝望与希望,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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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当晚,李木滴水未进,在极度的疲惫与绝望中,他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分不清东南西北。
就在他茫然四顾时,前方雾气散开,走来一位身穿大红錦袍,头戴金冠,腰缠玉带的老者。
老者面容和善,长须飘飘,手里还托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元宝,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富贵之气。
李木虽是凡人,却也一眼认出,这定是传说中掌管人间财运的财神爷。
他连忙跪下磕头:“小人李木,拜见财神爷!”
财神爷微笑着捋了捋胡须,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
“李木,你本性纯良,手艺精湛,本该衣食无忧。奈何你心窍被俗尘所蒙,一心向外求财,却不知财运已悄然叩门。”
李木愕然抬头:“财神爷,您……您这是何意?”
财神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家中有三样‘活物’,乃是财气所化,是家运兴旺的征兆。你却视而不见,甚至意图驱离。可惜,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