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结婚四载,我的腹中已空落了三次。
每一次希望燃起,又在无声无息中熄灭,如同深秋夜里被风吹灭的烛火,连灰烬都冷得彻底。
医生的诊断总是千篇一律,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我的体质过于孱弱,子宫如同荒芜的冻土,难以孕育新生命。
为了这个所谓的“家”,我甘愿舍弃职场上的锦绣前程,日日守在炉火边煎熬那些苦涩如胆汁的中药,一勺一勺咽下,只为在体内培出一片温润的沃土。
终于,第四个孩子悄然住进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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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吐、嗜睡、心跳加速,这些曾让我恐惧又期盼的征兆,这一次终于真实地降临。
我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泛着泪光,仿佛看见了未来那个会叫我“妈妈”的小身影。
可命运的刀锋,总在人最柔软时落下。
那晚,我随陆璟然出席一场家族聚会,本是寻常应酬,却在路过一间包厢时,脚步被门缝里漏出的低语钉在原地。
“璟然哥,这都第四个了,真不打算留?嫂子那身子骨,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以后连怀都怀不上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劝诫。
包厢内传来玻璃杯轻碰的脆响,接着是陆璟然低沉而慵懒的回应。
他慢条斯理地晃着手中的红酒,酒液在灯光下泛着血一般的色泽。
“我再想想吧。”他轻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玩味,“她最近倒是听话多了,对我和小晴的事也装作不知。或许……留个孩子给她养着,也能让她彻底安分。”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淬了寒毒的银针贯穿,每一寸血肉都在抽搐,连呼吸都凝滞在喉间。
原来,我所承受的一切,并非天意弄人,而是他亲手布下的杀局。
所以这一次,我不再等待那所谓的“意外”降临。
我主动走进了医院洁白冰冷的手术室,躺在无影灯下,亲手终结了这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也斩断了我与陆璟然之间最后的牵连。
与此同时,那间金碧辉煌的会所包房内,气氛正酣。
酒过三巡,陆璟然的脸上浮起微醺的红晕,眼神却愈发清明。
他端起酒杯,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郑重:“这个孩子,我想让虞诗雨生下来。”
随即,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们都给我管住嘴,小晴那边绝不能察觉。还有以前那些事,一个字都不准在虞诗雨面前提起!”
满座的所谓兄弟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随即爆发出一阵暧昧的哄笑。
“放心吧璟然哥!嫂子对你那是死心塌地,恨不得把心掏给你,怎么可能想到,前面那三个孩子,都是你嫌麻烦,亲自安排‘处理’掉的?”
“我记得上次是偷偷在药里动了手脚,上上次是制造了一场‘意外’车祸,最开始那个……啧,好像是……”
“闭嘴!”陆璟然猛地一拍桌子,笑声戛然而止,“别提那些了!来,为我即将当爹,干一杯!”
众人立刻举杯附和,觥筹交错间,无人察觉门外那道僵立的身影。
虞诗雨,也就是我,站在走廊幽暗的光影里,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滑落,滴在地毯上,晕开成一朵朵暗红的花。
可我毫无知觉。
原来如此。
原来我一次次流产的真相,竟是他亲手导演的谋杀。
我一直天真地以为,哪怕这场婚姻始于家族联姻,哪怕他心里始终藏着那个叫云晴的白月光,只要我们有了孩子,再冷的心也能被温情融化。
可笑啊,可笑至极。
我甚至清晰地记得一年前那个已怀胎七个月的孩子。
只因那段时间陆璟然恰好远赴国外拓展新业务,才让他错过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可他回国不过两陆,某夜我翻身时只是轻轻打了个喷嚏,下一秒,身下便涌出大片猩红,浸透了床单。
产房里,护士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放在金属托盘中。
我神志模糊间,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轻极弱的啼哭。
是个女孩,手指已能微微蜷缩,柔软的胎发贴在额前,像一团未散的云。
陆璟然,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我像一缕游魂般从会所飘出,寒风吹过,却吹不醒我麻木的神经。
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我拨通了医院的电话,预约了下午的手术。
我不再需要一个必须经由陆璟然“恩准”才能来到世上的孩子。
我也不再需要陆璟然这个人了。
十年痴情,终究喂了豺狼。
勉强维系的感情,果然从根子里就带着剧毒。
麻醉的余韵渐渐散去,我从一片混沌中缓缓苏醒。
意识尚未完全归位,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
是陆璟然发来的消息:
【晚上早点回来,有东西给你看。】
护士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病历和一张单据。
她声音柔和,带着职业性的关切:“是虞诗雨女士吧?这是您的手术单,还有这个……是您要求保留的胚胎组织液。”
我低声说了句谢谢,掌心紧紧攥住那只小巧的玻璃瓶,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仿佛能渗入血脉深处。
我打开手机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下一行字。
【好。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可我并不打算让他如愿。我故意在街角那家灯光昏黄的咖啡馆里逗留,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灯划出一道道光痕,行人匆匆而过,像被城市节奏推着前行的影子。直到天幕彻底被墨色浸染,霓虹一盏盏亮起,我才慢条斯理地起身,踩着夜色一步步踱回那座灯火通明的别墅。
果然,陆璟然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身影在暖黄的壁灯下显得格外冷硬。他眉宇间凝着一层薄霜,平日里惯常的沉稳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焦躁与隐忍的怒意。
“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早点回来?”
餐桌上,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肴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全是我曾经最爱吃的,却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连筷子都没动过。
“只是随便走走。”我径直绕过他,朝洗手间走去,语气淡漠,不愿多费口舌。
这四年,我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一桌凉透的饭菜,守着一个永远被工作、应酬、谎言填满的夜晚。如今他不过等了几个小时,便已坐立难安。
“先吃饭。”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没胃口。”我摇头,目光掠过他紧绷的侧脸,“你自己吃吧。”
我心里清楚,等他看到我要交给他的“礼物”,恐怕连最后一丝食欲都会化为灰烬。
“够了,你跟我上来。”
陆璟然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容抗拒地将我拉上二楼。他推开那间朝南的客房——那间我曾计划亲手布置成温暖童趣的婴儿房。
此刻,房间已被彻底改造。墙上贴满了柔和色调的卡通壁纸,小鹿、兔子、云朵在粉蓝底色上跳跃。正中央摆着一张奶白色的婴儿床,四周堆满了奶瓶、尿布、毛绒玩具,层层叠叠,像一座为期待而筑起的小山。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搅动了一下,可那波澜只是一瞬,很快又被深不见底的平静吞噬。
陆璟然的目光缓缓落在我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语气中竟透出一丝居高临下的得意:“喜欢吗?我妈请人看过,这一胎一定能平安落地。你安心在家养着,别胡思乱想。”
“吴妈。”我没有看他,只是提高声音,穿透了房间的寂静。
“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到院子里,烧了。”
吴妈站在门口,手里的抹布一僵,满脸错愕。陆璟然更是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虞诗雨,你疯了吗?!”
“用不着了。”
我从衣兜里缓缓取出那个被手术单层层包裹的玻璃瓶,动作轻缓地将它放在他面前的矮柜上,发出一声细微的碰撞声。
“我说过,我也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白纸黑字的医疗单据静静躺在那里,而玻璃瓶中,那团模糊的血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陆璟然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微微颤抖:“你……你怎么敢擅自做主,把这个孩子打掉!”
“我身体不好,这个孩子留不住。”我模仿着他兄弟那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语调平静得近乎无情,“月份再大些,又要经历一次失去,太痛苦了。”
“可我明明说了这次不会!”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是吗?”我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那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也许,他是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了。
又或许,他只是想再演一场圆满的戏。
可惜,我再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来撕裂我的心。
两人在死寂的房间里僵持良久,空气仿佛凝固成冰。终于,陆璟然深吸一口气,像是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先把身体养好,孩子以后还会有。”
他语气缓和了些,转身对门外的吴妈吩咐:“东西别烧了,先收进储藏室,以后用得上。”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陆璟然皱眉接起电话,依旧是那句毫无新意的借口:“公司有点事。”随即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我知道,又是云晴。五个字,连个标点都不换。
我独自走上阳台,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尾灯在街角一闪,随即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心口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转瞬即逝。
手术后的消毒水气味还残留在鼻腔里,像一根冰冷的针,不断刺向我的神经。
走廊尽头的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橘红色的光晕透过百叶窗,在雪白的墙壁上切割出一道道伤痕般的影子。
医生摘下口罩,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在你的子宫内发现了一个两厘米的占位性病变。”
虽然病理结果尚未明确,但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消息。
家族的诅咒像一道无法挣脱的宿命,外婆、母亲、小姨——她们都曾站在我今天的位置,然后一步步走向黑暗的终点。
从确诊到复发,没有人撑过两年。
我坐在候诊区的长椅上,指尖冰凉,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颤抖着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存了多年却从未敢拨通的号码。
“秦叔,我想参加你们研究所的新药临床试验。”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诗雨?你现在在哪里?先别做任何决定!”秦墨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那种靶向药还在初期验证阶段,风险极高,一旦出现严重不良反应,可能连抢救都来不及……我怎么能答应你?你妈妈临走前,可是把一切都托付给了我……”
提起“妈妈”两个字,我的眼眶猛地一热,视线瞬间模糊。
窗外的风穿过走廊,吹动了窗帘的一角,也吹乱了我心底最后一丝犹豫。
“秦叔,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我低声说,声音却异常坚定,“您为了研发这个药,耗尽了十几年光阴,不就是希望有人能打破这个诅咒吗?如果连我都不敢试,那它永远只能停留在数据里。”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在电流中起伏。
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签证加急也需要两陆时间。在这之前,答应我,好好吃饭,按时复查,别让自己垮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夜色如墨般蔓延开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是无数双冷漠的眼睛。
陆璟然依旧没有回来。
我靠在卧室的飘窗上,望着远处江面游轮划过的光痕,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
其实查他的行踪并不难,云晴的朋友圈就是他生活的直播频道。
加勒比海湛蓝的海水映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巴黎广场的鸽群在她指尖盘旋,百老汇璀璨的舞台灯光为她加冕。
他曾信誓旦旦地对她说:“除了陆太太这个名分,我愿意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
从前,我总忍不住点开那些照片,一遍遍看着他们共享的时光,把心割成碎片。
如今,我终于不再痛了。
这两陆时间,或许是我最后的倒计时。
生也好,死也罢,全凭天意。
我开始着手整理房间,把过往的物件一件件归类、封存。
母亲的日记、外婆的老照片、那些从未寄出的情书……统统锁进樟木箱里。
就在我弯腰收拾书架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新闻推送跳了出来:
“已故传奇珠宝设计师艾尔莎·冯的遗作《永恒星》,将于明日在阳光海岸酒店举行全球独家拍卖。”
我的呼吸骤然一滞。
《永恒星》——那是母亲生命最后时光里,倾注全部心血完成的作品。
而我手腕上这枚《天边星》,正是它失散多年的姊妹系列。
它们本该成双成对,如同母亲与我,从未真正分离。
我几乎是本能地打开了拍卖官网,提交了资格申请。
我必须得到它。
哪怕这一次,命运依旧不肯网开一面,我也要握着母亲留给我的星光,走向终点。
第二天,阳光海岸酒店的穹顶大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道碎钻般的光。
来自世界各地的收藏家、珠宝商、媒体记者齐聚一堂,空气里弥漫着香水、皮革与金钱混合的气息。
当拍卖师戴上白手套,亲手揭开红丝绒罩布的瞬间,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诸位,请看——冯大师的遗世之作,《永恒星》。”
项链静静躺在黑色丝绒托盘上,七十二颗顶级碎钻以立体水刀镶嵌工艺层层叠叠排列,宛如被揉碎的银河凝结成链,在灯光下流转着梦幻般的辉光。
“起拍价,一千两百万。”
“一千五百万!”一位中东藏家率先举牌。
“一千六百万!”紧随其后,有人迅速加码。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掌心早已沁出冷汗,手指死死攥住号牌,指节泛白。
“两千万!”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竞价节奏稍稍放缓,但仍有几人紧咬不放。
“两千三百万!”
“两千五百万!”
我深吸一口气,报出我所能调动的全部流动资金:“两千五百万!”
全场静了片刻。
“两千五百万一次!”拍卖师的锤子微微抬起。
“两千五百万两次!”
就在锤子即将落下的刹那——
“五千万。”
一个低沉、冷冽,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从前方阴影处缓缓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那个方向。
“是闻来集团的陆少!”
“天啊,五千万!陆少这是势在必得啊!”
这就明白了吧?冯大师可是陆少的岳母,他拍下岳母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当然是要送给陆太太的。这哪里是凡俗婚姻,分明是神仙眷侣啊!
周围的议论声像细密的针尖,一寸寸扎进我的耳膜,刺得脸颊发烫,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变得艰难。
因为我看得清清楚楚——陆璟然接过那条名为《永恒星》的项链后,转身便轻轻为身旁笑意盈盈的云晴戴上了。
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晕,映照在云晴脸上,她唇角上扬,眼神里满是胜利者的得意。那些围观者此起彼伏的赞叹与艳羡,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不清,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只是在心底冷笑自己,竟迟至此刻,还对这个人怀揣着一丝可笑的期待。
归家的路上,天色渐暗,街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洒在车窗上,映出我苍白的脸。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云晴更新了社交动态。
【在一起的第八个生日,提前收到了最珍贵的礼物。虽然款式不是我喜欢的,但五千万呢!果然,男人的钱花在哪,心就在哪~】
配图正是那条《永恒星》,被随意地丢在餐桌一角,甚至边缘被桌布压住,像一件被遗忘的廉价摆设。
我盯着那张照片,指尖冰凉,怒意却从胸口翻涌而上,直冲脑门。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在屏幕上迅速敲下一则消息,发送给陆璟然。
【下陆是云小姐的生日吧?我想请她来家里吃顿饭,我亲自下厨,你带她来吧。】
我要拿回母亲唯一的遗物。只要云晴肯坐下来谈,任何条件我都愿意接受。
我知道,她根本不在乎这条项链本身,而我,恰好也不再执着于这个陆太太的名分。
我们彼此手中握着的,正是对方最渴望得到、却又最不屑一顾的东西。
当陆璟然推开家门时,我正跪坐在地毯上整理行李箱。秦叔刚刚传来消息,签证已经加急办好,十天后就能启程离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没有回复我的信息,而是站在门口质问,声音低沉,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我,带着审视与不解,“以前不是动不动就跑去我父母面前告状吗?怎么现在反倒一声不吭了?”
“谈不上突然,”我缓缓抬头,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窗外透进来的暮色落在眼底,像一潭深水,“只是终于想通了。”
“她一个女孩,孤身一人跟着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请她登门,来家里吃顿生日饭,不正是你们一直希望看到的场面吗?”
“用不着你来安排。”陆璟然眉头紧紧锁起,额角青筋微跳。
从前总说我强势跋扈,让云晴受尽委屈。
可如今我这般淡漠疏离的态度,反而让他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像是精心构筑的剧本被人撕去一页,节奏全乱。
“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至于人来不来,由你决定。”我说完,合上行李箱的搭扣,将它缓缓推入床底阴影中,随即起身走向浴室,“我去洗个澡。”
陆璟然站在原地,目光无意间掠过床头柜——那个原本日日摆放的婚纱照相框,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尘印。
“虞诗雨!”他猛地冲向浴室,一把推开虚掩的门。
我正抬手准备脱下外衣,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抓起浴巾裹住身体,声音陡然拔高:“你干什么!出去!”
陆璟然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夜空,眸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怕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身子。”
“我冷!把门关上!”我没有退让,用力将他推出门外,反手“咔哒”一声落了锁。
门外,陆璟然僵立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怒火无处宣泄,仿佛一拳打进了虚空,憋闷得几乎窒息。
他余光忽然瞥见我换下的裤脚边缘,那一抹暗红的血迹格外刺眼。
胃部猛地一抽,像是被重锤击中。
她才做完手术没几天,身体还在流血……
记忆瞬间倒流——那个七个月大的女儿,那个已在子宫中成型的小生命,B超屏幕上微微跳动的心脏影像,忽然清晰浮现眼前。
心脏狠狠一颤。
其实,那次真的是意外。
他从未打算用过去那种方式处理掉她。也正是那次,当他第一次在屏幕上看见那个小小的生命有节奏地搏动时,内心深处第一次萌生了做父亲的悸动。
几天后,我按照约定,亲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客厅的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浮动着微尘,仿佛时间都变得缓慢。
陆璟然发来消息说,他会带云晴过来。
“诗雨姐,真不好意思,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要为我生日忙前忙后。”刚踏进家门,云晴便露出甜美的笑容,将一个包装考究的礼盒递到我手中,“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觉得特别衬你。”
我接过盒子,指尖微微发凉。
掀开盒盖的瞬间,一对钻石耳钉在光线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切割极为精细,每一面都闪耀着冷冽的光,可这色泽、这火彩……为何让我心头猛地一颤?
“这是璟然特意请顶尖工匠打造的。”云晴语气轻快,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之前送了我一条项链,我不太喜欢那个设计,就托人重新改成了这只手镯和这对耳钉。”她得意地扬起手腕,那枚镶嵌着碎钻的手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笑得毫无心机,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璟然说那项链叫‘永恒星辰’,可我觉得啊,星星只有散落开来,才叫满天星光呢。”
轰——
仿佛有道惊雷在耳边炸开,我脑中一片空白,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连指尖都泛出青白。
那是母亲最后的作品!是我放下所有骄傲,低声下气求她踏入这个家门,亲手为她端茶递水,只为能将它赎回来的【永恒星】!
可她,仅仅因为一句“不喜欢”,就让人将它拆解,碾碎成如今这副模样!
“还给我。”
我盯着她手腕上的残片,双眼通红,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刀刃划过喉咙。
“虞诗雨,你发什么疯!”陆璟然立刻将云晴护在身后,动作迅疾如风。
“你心里明白。”我的声音并不高,却像浸了血,一字一句都带着灼人的痛意。
陆璟然迎上我含泪的目光,神情微滞,似乎记起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冷漠:“是我要改的,跟她无关,跟你……更没关系。”
云晴见状,连忙装模作样地去解手镯,声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诗雨姐,我真的不知道这是阿姨的心血之作,我这就还给你……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响起,不知是她故意为之还是动作过猛,那本就因改造而脆弱的铂金搭扣猛地划过她纤细的手腕,瞬间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如泉涌出!
“晴晴!”
陆璟然瞳孔骤缩,猛地扑过去,一把将手镯硬生生掰断!
“这下你满意了?虞诗雨!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简直不可理喻!”
云晴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璟然,对不起……诗雨姐,我不是故意毁掉阿姨的设计的……”
“不许你向她道歉!”
陆璟然怒吼出声,脸色阴沉如铁,一边厉声吩咐人叫救护车,一边慌乱地用毛巾死死压住云晴手腕上的血口。
他的视线扫过蹲在地上的我,正颤抖着拾捡散落的碎片,胸中怒火猛然爆发!
电光石火之间,他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水晶与钻石如雨点般四溅,我的手指来不及收回,被重重碾在鞋底之下!
我清晰地听见指甲断裂、血肉分离的细微声响,剧痛如潮水般从指尖直冲脑门,眼前骤然炸开无数白光,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跳在耳膜中轰鸣。
直到陆璟然抱着云晴冲出家门,警笛声远去,我才缓缓抬起颤抖的双手,捧起那血肉模糊的指尖。
我胡乱扯过纸巾,草草包扎住伤口,然后一寸一寸,将散落在地的碎片,一颗一颗,小心翼翼地拾起,收进衣袋……
至少,我的星星们,终于回家了。
妈妈,星星会永远守护月亮,您也会保佑我,对不对?
我掏出手机,想拨通秦叔的号码,问问签证是否还能再快一些。
我想走,现在,立刻,马上。
可电话刚接通,陆璟然的来电就强行插入进来。
“你待在家里不许出门,我等下让助理把电脑和文件送过去。”
“做什么?”我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自己的语气。
陆璟然的语气里满是不耐:“明天下午晴晴要主持新品发布会,还有几十页的资料没录入。你对项目熟,替她把收尾工作做了。”
“凭什么。”我死死咬住后槽牙,几乎要将牙龈咬破。
这个项目,从最初立项到方案成型,整整耗费了我三个月的心血。
是陆璟然一句轻飘飘的“给云晴一个锻炼的机会”,便让她如空降般接手了一切。如今,他竟还要我沦为她的代笔,承担这些最底层的数据录入工作?
“就凭你还想不想拿回那条破碎的项链!”陆璟然的声音冷得像冰刃,直刺耳膜,“虞诗雨,别以为我看不透你在盘算什么。”
我心头猛地一颤,慌忙摊开掌心,颤抖着清点那些散落的碎片。
一颗,两颗,三颗……手镯上仅存十六颗钻石!
可【永恒星】的原始设计图上,分明标注着二十八颗!其余的,早已被云晴悄然带走。
“……好,我答应。”我闭上眼,声音干涩,屈辱如潮水般淹没胸口。
整整五十余页的文件。
我用缠着绷带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着键盘。指尖连着神经的疼痛,早已在持续不断的敲打中变得迟钝麻木。
渗出的血水将纱布浸透,又在低温中凝结成暗褐色的斑块,键盘的缝隙间,也沾满了干涸的血渍,如同锈迹斑驳的铁痕。
“阿嚏!”
深夜的倦意刚袭来,一股刺骨的寒意却猛然将我惊醒。
书房的空调不知何时被开启,冷风如刀锋般直吹向我。
“吴妈!吴妈!”我翻遍抽屉也找不到遥控器,只得踉跄着推开门喊人,“空调太冷了,遥控器在哪儿?”
吴妈立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冷冷回应:“抱歉太太,是先生特别交代的。他说您今晚要通宵赶工,必须保持清醒,所以把温度调到了十度。”
在这初秋微凉的时节,十度的冷风,简直如同置身冰窟。
我又狠狠打了个喷嚏,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痛得几乎窒息。
还想争辩,话到嘴边却终是咽了回去。这些佣人对我的冷漠,不过是陆璟然默许的结果。我,还有什么资格去争?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裹上最厚的一件羊毛大衣,重新坐回电脑前,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在键盘上艰难地跳跃。
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次日清晨八点整,我才将整理完毕的所有文件交到准时出现的助理手中。
随后,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一头栽进床铺,再也无法动弹。
喉咙肿胀得发不出声音,视线也模糊成一片。电子体温计显示:38.7度。
我哑着嗓子断续喊了几声“水”,吴妈却充耳不闻。
我只能强撑着昏沉的身躯,摇晃着下楼。客厅空荡无人,电视被调到最大音量,震得墙壁嗡嗡作响,而吴妈早已溜到院中,与邻居家的保姆谈笑风生。
而那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正直播着陆氏集团的新品发布会。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云晴身着剪裁利落的职业套装,立于聚光灯中央,神情自信,从容不迫地操控着背后的投影,向全球展示着属于我的成果。
那个曾经只会躲在陆璟然身后瑟缩发抖的小女孩,如今竟被他亲手推上如此璀璨的舞台。
原来,被偏爱,真的能重塑一个人的灵魂。
“首先,请允许我隆重介绍,我们陆氏集团的最新研发成果——”
就在此刻,现场所有音响设备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叫。
紧接着,大屏幕上原本的PPT画面,瞬间被一张不堪入目的亲密合照覆盖——正是云晴与陆璟然唇齿相依、姿态亲昵的照片!刹那间,全场哗然。
云晴脸色骤变,慌乱地点击鼠标试图关闭画面,然而设备仿佛中了病毒,毫无反应。
照片弹窗以每秒数十张的速度疯狂弹出,一张接一张,接连不断!
电视机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客厅里闪烁,映照出虞诗雨呆滞的脸庞。
【我叫云晴,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这行猩红的大字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她的视线,突兀地覆盖在直播画面中央。
那一刻,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
“虞诗雨!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伴随着一声暴怒的吼叫,房门被狠狠踹开,木板撞击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陆璟然怒气冲冲地冲进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刺向她。
他几步跨到沙发前,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拽起,粗暴地推搡着甩向门口。
虞诗雨踉跄着摔倒在地,脊骨撞击地板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
“你还有心思坐在这儿发愣?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陆璟然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现场多少媒体记者,多少业内大佬,全都在盯着!你是想当众毁了晴晴的名声吗!”
虞诗雨咬着牙,双手撑地,艰难地试图站起,腰间传来的钝痛让她几乎直不起身。
“陆璟然……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她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委屈与不解。
“你让我怎么信!”
陆璟然猛地逼近,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狠狠掼向墙壁。
水泥墙面撞击后脑的闷响让她眼前发黑。
“那份演讲稿全程只有你经手,你熬了一整晚修改排版,现在出了这种事,不是你还能是谁?”
虞诗雨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是她,难道是云晴自己策划了这场羞辱?
可陆璟然为什么就不肯想想——
“这么重要的发布会,云小姐登台前怎么可能不反复核对资料?她会连你交给她的文档都不检查一遍就直接上台吗?陆璟然,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人可以有偏爱,但不该因此丧失理智!
“你以为晴晴没看过那些文件?”陆璟然冷笑,眼中满是讥讽,“那种藏在文档里定时触发的照片,手法这么隐蔽高明,你觉得我看不出来是谁干的?”
“虞诗雨,我早就警告过你,有怨气冲我来。你若敢动晴晴一根手指,我会让你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话音未落,他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夜色如墨,城市灯火在窗外闪烁,却照不进她此刻冰冷的内心。
当晚,一条热搜如惊雷般炸响,瞬间冲上榜首——
【知名已故珠宝设计师艾尔莎·程生前情史曝光,四段恋情婚内出轨的爱情大师凭什么以神圣的咒语为作品镀金?】
手机铃声从深夜开始就没停过,一条接一条的未接来电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虞诗雨蜷缩在车后座,手机不断震动,像是催命的符咒。
母亲生前合作的品牌、设计平台、版权代理公司接连打来电话。
他们语气冰冷,要求立即解约,终止所有版权费用支付,甚至有人提出要她赔偿巨额违约金。
“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查清真相,还我妈一个清白。”
她一遍遍解释,声音沙哑,几乎失声。
“就算她有过几段感情,那也是她的私生活,她从未违背道德,更没有伤害任何人!”
可这些话在资本面前毫无分量。
舆论的风向一旦失控,便无人在意事实。
公众只爱窥探隐私,热衷围观名人坍塌,而在她坠落时,人人都想踩上一脚。
母亲一生的坚持与才华,此刻被轻易抹黑成一场桃色丑闻。
最后一通电话,是陆璟然打来的。
虞诗雨靠在车窗边,脸颊冰凉,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陆璟然,这就是你要的报复……毁了我妈,也毁了我……”
压抑多年的委屈终于决堤,声音破碎不堪。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拼尽前半生去爱你!你害我流产三个孩子,让我妈被万人唾骂……就因为我太爱你,太傻,太不肯放手!”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仿佛时间都为之凝固。
“虞诗雨,你现在在哪?”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天边已透出一抹灰白,晨光微熹,像是被稀释过的牛奶浸染了云层,可她的黎明,似乎永远也照不进现实。
啪啪啪啪!一阵急促而刺耳的敲击声猛然响起,玻璃窗在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一群毫无底线的自媒体记者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举着高耸的摄像机与话筒,将虞诗雨的车团团围住,镜头像枪口般对准了她。
“你就是虞诗雨吧?关于你母亲生前的事,你是不是最了解内情?当初她为品牌塑造的形象,背后是否有一整套专业团队在运作?”
“你父母离婚,真的只是因为感情破裂吗?外界盛传有第三者插足,你怎么看?”
“虞女士,恕我冒昧——你凭什么断言你丈夫公司那位女员工是小三?你母亲的情感经历本身就颇具争议,难道没人质疑过,真正站在道德边缘的,其实是你这个不被爱的女儿吗?”
这些话语早已超越了尖锐的范畴,而是赤裸裸的羞辱与恶意揣测,字字如刀,直刺人心。
“让开!别挡我的路!我要报警了!”虞诗雨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冷静。
她不愿再多作解释,更不屑于辩解。脚下一记狠踩,油门轰鸣,车子如脱缰野马般冲出包围圈,朝着机场方向疾驰而去。
她要逃离这里,哪怕无法以体面的姿态转身离去。
哪怕结局依旧狼狈不堪,满身泥泞。
但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诗雨,我刚下飞机,你现在情况怎么样?”秦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里满是焦急。
他刚踏出舱门,便看到国内热搜上虞诗雨的名字高悬榜首,心猛地一沉。
“御哥,我没事,我已经快到机场了,在第三滨海大道。”虞诗雨一边回答,一边抬手按紧蓝牙耳机。
后视镜中,那些无耻之徒驾驶着车辆仍在死死尾随,车顶架着直播设备,甚至有人打开大功率喇叭,将她的私事公之于众。
一场荒诞至极的追逐正在上演,演变成数百万网民围观的、毫无廉耻的集体狂欢!
陆璟然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直播画面,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咬紧牙关,怒火攻心,一把将手机狠狠摔向地面,塑料外壳瞬间四分五裂。
“这群人是谁派去的!谁允许他们去骚扰虞诗雨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暴烈,仿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助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他们自发组织的新闻行动……”
“立刻撤下所有热搜!马上派人去把太太接回来!”陆璟然咆哮着,粗暴地扯松领带,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艰难。
他一时冲动,将虞诗雨母亲的过往公之于众,只为逼迫她回头。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火焰,一旦蔓延开来,竟已失控到无法扑灭的地步。
“虞诗雨!你现在到底在哪?”陆璟然颤抖着拨通她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