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尔荣口述历史——风雨骤，梦里依稀战马疾

中年时期的蔡尔荣。

【人 物 简 介 】

蔡尔荣：靖江马桥镇祖师村人，1924年生，原靖江公安局短枪队队员。1942年参加靖江县侯河区游击队，攻打白衣镇、生祠镇等日伪据点，开展反“扫荡”斗争。靖江县城解放后，1945年9月20日任生祠镇派出所所长。1946年3月，调任侯河区公安助理，10月下旬参加苏中区社会部谢克东所率领的主力团，迎接北撤干部。后参加华中一地委党校学习，1947年1月被分配到军区司令部做民运工作，参加盐(城)南战役。1947年11月，调任滨海县公安局任侦察科科长。1949年2月，调任泰州市公安局第三科科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江都县公安局工作多年。1983年3月从江都县人民银行副行长任上离休。2023年1月6日因病去世。

【口述内容】

我是1922年出生的，1937年参加革命，1937年7月7日入党的。我还记得，那个介绍我入党的人对我说：“记好啊，1937年7月7日，不忘了在哪个地方入党的，哪一天入党的。记好哦，忘了就完蛋。”我那个时候是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文化，但是勇敢，不怕死。不怕死的蔡尔荣，这个是老百姓都知道的。

参加革命后，我一直在靖江马桥、白衣堂、生祠堂一带活动，后来就参加了新四军，陈毅、粟裕的部队。我们的任务就是两条，一条是打日本鬼子，还有一条就是打国民党，因为国民党经常“搞鬼”，在背后面找我们麻烦。我第一次打仗是在生祠镇，当时生祠镇是日本鬼子和汪精卫汉奸部队的一个据点，还有一个炮楼。我们一共消灭了二十几个鬼子，汉奸部队就数不清了，反正只要缴枪的就不杀，因为我们那个时候有这个俘虏政策。

我打的仗多着呢，一共多少次呢?我一共打了300次仗，我都有记录啊。淮海战役打了四十天四十夜，很多人溜出来了，跑出来了。家里人都以为我死掉了，结果我没有死得了。

2022年7月2日，蔡尔荣在口述历史现场。

在一次战斗中，有个警卫员为我挡了一枪，他一推我，把我推出去很远，结果他倒下了。还有一个事，我去打白衣堂的日本鬼子。打之前做了侦查，侦察很重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以打白衣堂的时候，里面多少敌人，多少日本鬼子，多少伪军，我们都侦察得一清二楚。谁知道出了纰漏了。当时一个地主告密，结果，鬼子来了，汪精卫汉奸部队来了，敌人想抓我，但又不认识我。我跑到一个老百姓家里，那个女的让我睡在她的床上，叫她的男人穿我的衣服，然后敌人来了以后，问哪一个人是蔡尔荣，结果那个女的男人被当作我，给当场就枪毙掉了，这就是替我一死，我对这个还是记忆犹新。我那个时候一个月就三毛钱工资，我每个月就把这个三毛钱送给那个女的。

我是打不死的蔡尔荣，这个话不是自吹哦，靖江人说的，老百姓称赞啊。我没什么本事，没什么文化，但是我忠心耿耿，为党为人民服务，保证人民群众过好日子，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过好日子。

2022年7月2日，蔡尔荣在口述历史现场。

关于建立人民政权和开展各项抗日斗争

从1940年开始，我们党在抗日根据地里，分别建立了区乡村各级政权，由上级委派逐步发展到选举和经上级党委批准。我记得有这样一首赞歌，内容是：十年前，嫌太长，十年以后我又不知端详，我只把民主政府唱一唱，不要怪我喉咙太平常，民主政府大家选，选区长、选乡长还要选县长，哪个办事办得好，哪个就把官儿来当……在选举各级政府时，实行“三三制”，即共产党员一部分，非党同志一部分，民主人士和开明士绅(统战对象)一部分。我区乡村各级政权普遍建立以后，除了配合区队进行反“扫荡”、反抢粮等各项军事斗争外，本身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职能作用。现将其几项主要工作简述如下。

第一，各乡建立民兵组织。乡建立大队，村建立中队。对象主要是在各项工作中的积极分子(思想健康、立场坚定、工作积极)，每个乡的民兵数都在150名到200名(包括武装基干民兵在内)，侯河区十五个乡镇民兵最后发展到2500人左右。民兵组织的主要任务：①在全乡范围内的村与村、庄与庄之间主要交通路口站岗放哨，盘查来往行人有无通行证件。尤其是对据点附近下来的人，无论是担货郎或算命打卦的，还是探亲访友的，都严格审查，对没有问题的查验放行，对虽无证件但有人担保的也给予放行，将少数有重大特务嫌疑分子，押送到乡政府审查，有的转送到区政府审查处理。②1941年至1943年期间，敌人正在边沿地区“清乡”，在政府和区队的布置下，我民兵每夜派人负责在公路两侧动员群众砍竹子，动员户主连夜运到其他地区出售。将公路两边敌人修的竹篱笆砍的砍，烧的烧。民兵夜里搞掉的，敌人白天又砍竹子重新修起竹篱笆，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斗争。其目的就是为了打破敌人的封锁“清乡”。其次，在据点附近村庄动员群众“打狗子”。有的群众自己打掉了，有的群众不肯打，晚上民兵就去帮助打。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就是使我们部队或民兵深夜活动，而不容易被敌人知道(每户群众都养狗，其目的是防盗防偷，但在战争年代夜里狗子看到生人汪汪地叫，据点的敌人就认为新四军来了，所以狗子就像敌人的情报员)。再次，获悉敌人下乡“扫荡”的情报后，我民兵组织带领部分群众，对敌人将要通过的公路、桥梁进行破坏，目的是使敌人的机动车辆无法行动，迫使其下车步行，行军缓慢。比如说，某一座桥梁被我军破坏了，敌军走不通，他的行动就需要绕道了，这样有利于我民兵动员组织根据地内群众，向敌人“扫荡”的目的地相反的方向转移。这样就可以避免或减少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损失。③当县团区队攻打某一个敌伪据点时，当地民兵负责向我部队汇报某据点内的敌情动向，在外围帮助警戒，倘若突围就捕捉小股逃散的敌人。当我军攻克据点后，他们协助我们平毁据点，打扫战场并运送伤员。

第二，进行减租减息运动。我们在根据地内，建立了各级农抗会组织，领导农民进行减租减息运动。由于农民(指雇农、贫农、下中农)深受地主、富农和高利贷的严重剥削，每一户佃户一年忙到头，把两熟租缴掉了，连冬春生活的口粮都没有，“糠菜半年粮”甚至连种子也保留不下来，也就无法再生产了。因此当人民政府深入发动群众起来面对面与地主、高利贷者进行斗争，地主比较老实，不敢不减租息，所以工作做得彻底。但在公路沿线一带，由于发动群众不够，群众顾虑较多，加之地主高利贷者威胁利诱等种种原因，曾发生过明减暗不减现象，白天干部参加帮助减了，夜里佃户又把减的麦子或稻谷挑送给地主家去。我们发觉后，即组织力量，重新进行“补课”，以巩固减租减息的斗争成果。通过上述活动，农民生活得到一定的改善，大大地增强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对发展生产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2022年7月2日，蔡尔荣在口述历史现场。

第三，在人民政府领导下，不断地开展参军运动。开始时，动员武装基干民兵，一个班或几个班在条件成熟的基础上补充到区队，有时从区队动员一个班或几个班到县独立团(由于战争频繁，而兵员不断消耗，需要进行补充)，以后随着广大人民群众政治觉悟不断地提高，生活不断改善，自动自觉地报名参军，我政府因势利导在各乡镇开展参军运动。每一批有几个人的也有十余人的，这些青年要求报名参加新四军热情很高，决心到前线去，消灭日本侵略者、保卫祖国、保卫家乡。当年有些群众自编自唱的民歌内容是：参军运动闹哄哄，各乡争着打冲锋，父送子来妻送夫，奔赴前线去，打走日本鬼子就是保家乡。

第四，开展分化瓦解敌人和惩处汉奸特务的斗争。由于敌伪军在公路一线建立了若干据点，同时又在边沿地区建立伪乡保甲制度，在这些地区进行“清乡”，并运用伪乡保长带领伪军不分昼夜抓壮丁、收捐、收税、征粮、征草。在这些地方无论是乡保长还是日伪特务，到处横行霸道，还乘机诬陷张三是新四军，李四通共产党，进行敲诈勒索，强奸妇女，甚至为了报私仇而杀人放火，他们对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我们根据边区人民群众的要求，对伪区乡保甲人员，根据其罪恶大小区别对待。对犯有一般罪行的分子(帮助敌人收捐税、抓壮丁征粮等)进行民族主义教育，做汉奸已经是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如果再继续犯有其他重大罪行，人民政府将坚决制裁，绝不宽恕。经过大量地多次地教育工作，敌人中起了分化。如有的乡保长帮助敌人做事时，消极应付拖延时间。有的伪乡保长还向我们报告敌人军事活动情报，有的送给我们少量的枪支弹药，有的帮助我们购买医药用品(指伤病员用药)，有的还帮助我们把被敌人从根据地里抓去的党、政干部及其家属救出来。因此，他们已经真正成为白皮红心的人物。对少数乡保长或日伪特务分子，经我方反复教育警告，仍继续作恶死不悔悟、坚决与人民为敌的，我方对其进行枪毙，以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

第五，在根据地里领导广大群众开展生产活动。由于敌我斗争活动频繁，加之农业生产季节性强，因此领导动员群众进行及时的收割和种植(有时还碰上敌人下乡抢粮等情况)。无论是夏季麦子成熟的时候，还是秋季稻子、黄豆等各种农作物成熟的时候，我党政军民全力以赴，不分日夜地抢收抢种，把收好的粮食迅速地处理。除留给群众自己的口粮和种子外，还要坚壁清野(意思是不让敌人抢到一颗粮食和其他一切财物)。同时，还动员群众交足爱国公粮，由区乡政府分别集中存放到安全地区，并由武装民兵负责看管，既要防止敌人抢粮，又要防止火灾、霉烂等事故的发生。这些粮食都供给分区和县、区、乡各级党政机关，以及部队。在当时来讲，粮食问题已成为我抗日军民的第二生命。

【注：在口述历史现场，百岁老人蔡尔荣记忆时而清晰，时而阻滞。为准确地反映他口述内容，现摘取他1999年9月写成的《革命活动回忆录》中“关于建立人民政权和开展各项抗日斗争”部分内容，以作对照。】

【采集时间】2022年7月2日下午

【采集地点】扬州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7楼8床

【采集整理】靖江市党史方志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