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故事: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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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第1章

热水从生锈的莲蓬头里喷出来,砸在我肩膀上。我搓了搓胳膊上的木屑,水泥灰混着汗,在皮肤上结成一道道黑印子。

铁皮浴室里雾气腾腾,镜子早就糊得看不清人影。我闭着眼冲头发,突然听见门轴“吱呀”一声。

有人进来了。

冷风顺着门缝钻进来,混着一股熟悉的烟味——劣质烟草,烧得快,呛得人嗓子疼。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开眼。

雾气里,一双掉色的劳保鞋停在门口。鞋帮裂了道口子,鞋底沾着泥,像是刚从工地上踩过来的。

是老王。

上周刚被开除的老王。

我猛地关掉水龙头。铁皮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

“王叔?”我喊了一声。

没人应。

那双鞋动了动,往后退了半步。门缝里的光被挡住又亮起来,像是有人转身要走。

我扯下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冲过去拉开门。

走廊空荡荡的。

水泥地上留着几个湿脚印,从浴室门口一路延伸,拐向楼梯间。

我跟着脚印追过去。

午休时间,工棚里静得吓人。脚步声在走廊上格外响,我下意识放轻了步子。

脚印在楼梯口断了。

往下是地下室,堆着废建材和淘汰的旧工具。上个月有人在那儿摔断了腿,之后大刘就锁了门,钥匙挂在他裤腰上,谁也不让进。

我盯着黑洞洞的楼梯口,后脖颈一阵发凉。

“看什么呢?”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我差点跳起来。

小吴拎着半袋水泥站在我身后,工作服上全是灰。他顺着我的视线往楼梯口瞟了一眼,突然笑了。

“你也看见老王了?”

我头皮一麻:“什么叫‘也’?”

小吴把水泥袋往地上一扔,凑过来压低声音:“昨晚我起夜,看见他蹲在搅拌机旁边抽烟。我喊他,他一溜烟就往地下室跑——”

“扯淡。”我打断他,“老王上周就被开除了。”

“所以才是鬼啊!”小吴眼睛发亮,“大刘为什么突然锁地下室?听说老王以前总半夜在那儿转悠,有人看见他……”

“看见他什么?”

小吴突然闭上嘴,扭头就往工棚跑。

我回头一看,大刘正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捏着烟,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他盯着我和小吴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俩在这儿干嘛?”

“找、找扳手。”小吴结结巴巴地说。



大刘没说话,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了一眼。锁还挂在门上,锈迹斑斑的。

“少在这儿晃悠。”他吐了口烟,“下午还有两车料要卸,干不完别想结工钱。”

小吴拽着我往外走。

路过工具间时,我瞥见墙角堆着几块木板——是老王负责的那批活,边缘的榫头全打歪了。

开除前三天,他就开始心不在焉。

第2章

我蹲在工具棚后面啃馒头,小吴鬼鬼祟祟地蹭过来。他裤腿上沾着泥浆,手指头在兜里掏了半天,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红梅。

"李哥,"他往我这边凑了凑,"老王那事儿……"

馒头渣卡在嗓子眼里。我灌了口凉水才咽下去,水泥地上爬过一队蚂蚁,正往墙缝里搬死蟑螂。

"昨晚老张值夜班,"小吴突然压低声音,"听见地下室有锯木头的声音。"

我捏扁了矿泉水瓶。上周刚锁的地下室,钥匙在大刘裤腰上叮当响。

"更邪门的是食堂,"小吴舔了舔嘴皮,"每天凌晨少两盒烟,还有——"

"还有馒头。"我接上话。老王就好这口,以前总揣着馒头去上工,裤兜里永远鼓出一块。

小吴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知道?"

我没吭声。昨天半夜起来撒尿,看见食堂窗口有手电光晃过。那人佝偻着背,走路时左腿有点拖——和老王一个样。

烟头突然砸在我们脚边,火星子溅起来。

大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搅拌机旁边,工装裤上全是油漆点子。他腮帮子绷得死紧,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很闲?"他碾着烟屁股转圈,"东区模板明天要验收,现在就去给我打标高!"

小吴窜得比耗子还快。我弯腰捡安全帽时,看见大刘裤脚沾着红泥——和地下室入口那摊一模一样。

下午扛模板时,小吴一直在哆嗦。钢管架在他手里哐当响,好几次差点砸到脚。

"大刘裤脚……"我递给他一根撬棍,"你看见没?"

小吴突然抓住我手腕:"上个月老王被开除前,连着三天往地下室跑。"他喉结上下滚动,"有天夜里我亲眼看见,他抱着个黑塑料袋……"

起重机突然轰鸣着开过来,钢索在空中晃出残影。等噪音过去,小吴已经缩到脚手架后面去了。

晚饭时食堂阿姨在骂街。蒸笼里又少了四个馒头,装咸菜的搪瓷盆边沿留着半个泥指印。

"见鬼了!"阿姨把抹布摔进水槽,"监控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盯着监控屏幕上的雪花点。镜头对着后门,死角正好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大刘的吼声从办公室炸出来时,我正在水龙头底下冲胳膊。小吴慌慌张张跑过来,安全帽都戴反了。

"老张辞职了!"他指甲掐进我胳膊里,"说夜班老听见有人哭……像老王的声音!"

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我想起老王被开除那天,他工具箱最底层压着张照片——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站在工地门口,脸被烟头烫了个洞。

熄灯后小吴一直在翻身。铁架床嘎吱响到半夜,突然"咣当"一声巨响。

我抄起手电照过去,小吴的床铺空着,拖鞋还摆在原地。

走廊尽头有脚步声。

很轻,一步一拖,像是左脚使不上劲。

手电光扫过水泥地,湿脚印从宿舍门口一直延伸到楼梯间。和浴室那天一样,只是这次脚印旁边多了道拖痕——像是有人被拽着走。

我摸到楼梯口时,听见地下室传来"咔嗒"一声。

锁开了。

第3章

我攥着手电筒,指节发白。铁链子垂在门框边上,还在微微晃动。

有人刚进去。

霉味混着铁锈味从门缝里钻出来,底下还压着一丝别的什么——腥的,像是生肉放久了。

我推开门。

黑暗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手电光只能照出两三步远,灰尘在光束里打转。地上有拖拽的痕迹,泥浆里混着几滴暗红色的东西。

“小吴?”我喊了一声。

回声在地下室里撞来撞去。远处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金属磕在水泥地上。

我顺着声音往前走。

废弃的模板堆在墙角,上面盖着防尘布。布角被掀开一块,露出半截钢筋——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硬掰断的。

手电光扫过去,角落里突然有东西动了一下。

我差点叫出声。

老王蜷在废料堆后面,左腿扭成奇怪的角度。他工装裤上全是黑褐色的污渍,脚上那双劳保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更吓人的是他身边的东西。

染血的绷带。啃了一半的馒头。还有几根钢筋,断口处沾着皮屑。

老王抬头看我,眼白在黑暗里泛着光。他嘴唇哆嗦着,手往身后藏。

“王叔?”我嗓子发紧,“你腿怎么了?”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突然抓起半截钢筋指着我身后。

我猛地转身。

手电光照出一双脚。

大刘站在五步外,手里拎着个黑塑料袋。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工装裤膝盖上沾着新鲜的红泥。

“你不该来这儿。”他说。

老王在我身后发出呜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狗。

大刘往前走了两步,塑料袋哗啦响。我闻到了酒精和碘伏的味道。

“他偷工料?”我听见自己问。

大刘笑了,从兜里摸出烟点上:“他偷的东西可比工料值钱。”

烟味飘过来的瞬间,老王突然爆起。他拖着那条伤腿扑向大刘,钢筋在空气里划出尖啸。

大刘侧身躲开,一脚踹在老王的腿上。

惨叫在地下室里炸开。老王摔在废模板堆里,绷带渗出血。大刘踩住他手腕,弯腰从塑料袋里掏出注射器。

我后退时撞翻了铁桶。

大刘抬头看我,针尖在黑暗里闪着寒光。

“你什么也没看见。”他说,“明白吗?”

老王还在挣扎,指甲抠进水泥地。他嘴唇蠕动着,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读懂了那个口型。

“跑。”

第4章

我转身就跑。

脚步声在背后炸开,大刘的骂声混着老王的惨叫在地下室回荡。手电筒的光柱在墙上乱晃,照出扭曲的影子。

楼梯口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小吴。

他脸色惨白,手里举着手机,摄像头正对着地下室。我扑过去拽他,两人一起摔在水泥地上。手机滑出去老远,屏幕还亮着——录像模式。

"快走!"我扯着他往楼上爬。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塑料袋的哗啦声。小吴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出短促的尖叫。

我捂住他的嘴。

二楼拐角堆着建材,我们缩在模板后面。小吴浑身发抖,牙齿磕在一起。楼下传来大刘的脚步声,很沉,一步一顿。

"他...他给老王打针..."小吴抓着我的袖子,"我看见了...针管里是..."

我死死按住他。大刘的脚步声停在楼梯口,打火机"咔嗒"响了一声。烟味飘上来。

过了很久,脚步声往地下室去了。

小吴的手机还躺在楼梯上。我爬过去捡起来,录像还在继续——画面里,大刘弯腰捡起一个黑色笔记本,塞进了工装裤口袋。

天快亮时我们才溜回宿舍。小吴蜷在床上,把被子拉到头顶。我盯着手机里的录像,放大最后几秒。

大刘弯腰时,后腰露出一截金属。

不是钥匙。

是瑞士军刀的红色刀柄。

上工铃响前,我溜进了材料科。送货单堆在铁柜里,按日期排列。我翻到上个月的记录,手指突然僵住。

有人提前翻过。

最上面那张送货单边缘卷着,像是被匆忙塞回去的。我抽出来对着光看——底下那页有印痕,能辨认出"螺纹钢"和"调换"几个字。

"找什么呢?"

我后背撞上铁柜。大刘站在门口,手里转着那串钥匙。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影子拉得老长,一直伸到我脚边。

"领...领钉子。"我嗓子发紧。

他慢慢走过来,金表带在腕上闪光。我下意识把送货单往身后藏,他眼睛眯了起来。

"给我。"

我后退时撞翻了墨斗盒。黑色墨汁溅在地上,像一滩血。大刘突然伸手掐住我脖子,表带硌进皮肤里。

"你他妈找死。"他声音很轻,手上越来越用力。

我眼前发黑,手指抓到送货单边缘。纸角刺进掌心,疼得清醒。大刘的脸在视线里扭曲,嘴角沾着烟丝。

门突然被踹开。

小吴举着手机冲进来,镜头直对着我们。大刘手一松,我瘫在地上咳嗽。

"拍什么拍!"大刘一脚踢飞小吴的手机。

屏幕碎了,但录像还在播。小吴缩在墙角,突然指着大刘的鞋:"红...红泥!"

大刘低头看自己的鞋底。

沾满了地下室的红色黏土,还没干透。

他脸色变了变,转身就走。我爬起来时,发现送货单还攥在手里——最下面那行,签着大刘的名字。

小吴抖着手捡起手机。录像停在最后一帧:大刘工装裤口袋里露出黑色笔记本的一角,封皮上有个烫金的字母"L"。

食堂开饭铃响了。

我们蹲在工具棚后面,小吴把馒头掰成两半。他的手还在抖,碎屑掉了一地。

"老王昨晚..."他咽了下口水,"塞给我一张纸。"

从劳保鞋鞋垫底下抽出来的,皱得不成样子。上面记着建材型号和批号,还有日期——全是上个月被调包的货。

每行后面都画着叉。

最后一个叉特别重,纸都划破了。对应的是地下室那批螺纹钢,验收单上盖着大刘的私章。

"老王说..."小吴突然压低声音,"那批钢筋有问题。"

风吹动送货单,露出背面的字。铅笔写的,很潦草:

"L小姐见过账本。"

第5章

雨点砸在彩钢棚上,像有人在天上撒钉子。我和小吴缩在工程部板房里,对着电脑屏幕核对材料单。

"操。"小吴鼠标一抖,"东区幼儿园用的全是这批货。"

屏幕上显示着施工图纸,钢筋标号被标红。我翻开老王给的纸条,数字对上了——就是地下室那批劣质螺纹钢。

窗外闪电劈下来,照亮半完工的幼儿园。彩色外墙在雨里发亮,屋顶的钢架像一排尖牙。

"得报警。"我掏出手机,发现没信号。

小吴突然抓住我手腕:"L小姐是谁?"

雨声里混进引擎声。工地大门口,两盏车灯刺破雨幕。大刘那辆黑色皮卡碾过水坑,径直朝工程部开来。

"走!"我拽着小吴往后门跑。

档案袋塞在雨衣里,硌着肋骨发疼。劣质钢筋的检测报告、调包记录、还有小吴手机里那段录像——全在里面。

后门的泥地已经被雨水泡软。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公路上跑,背后传来车门摔上的闷响。

"站住!"大刘的吼声混着雷声炸开。

小吴脚下一滑,档案袋飞出去掉进水坑。我弯腰去捡,刺目的远光灯突然罩住我们。

皮卡堵死了路口。

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老王的脸在雨帘后忽明忽暗,左腿打着石膏,绷带渗着淡红色。他嘴唇蠕动着,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他在摇头。

很慢,很坚决。

驾驶座门开了。大刘撑着伞走过来,皮鞋踩进水坑。伞沿抬起时,我看见他右手揣在工装裤口袋里——鼓出一块方形轮廓。

"下雨天乱跑什么?"他踢了踢水坑里的档案袋,"多危险啊。"

小吴开始发抖。我盯着副驾驶的老王,他手指在车窗上划拉,水珠聚成字母:"L"。

大刘弯腰捡档案袋的瞬间,老王突然抽搐起来。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药...药..."他手指抠着车门把手。

大刘骂了句脏话,转身往回跑。皮卡后箱盖弹开的刹那,我看见了那个黑塑料袋——和地下室里装注射器的一模一样。

"现在!"我扯着小吴往公路对面冲。

雨水糊住视线。身后传来引擎咆哮,皮卡轮胎碾过档案袋的声音像骨头被嚼碎。我们翻过护栏时,车灯照亮了路牌——

"阳光幼儿园 500m"。

老王的脸在车窗后一闪而过。他嘴唇还在动,看口型是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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