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嘛呢，嘛呢，嘛呢，”男人捏着嗓子，学着鸭子叫，指着玻璃墙另一头的老头儿，“你看他，像不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小点声，”女人说，“小心他听见。”
“听见就听见，一个糟老头子，还能吃了我？”男人咂咂嘴，“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头儿可真倔，为了一块钱，跟银行耗上了，你说他图啥？”
女人没说话，只是看着老头儿花白的头发，和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
一
张大爷的清晨是从窗缝里透进来的那点灰白光线开始的。
他坐起身，床板发出一声疲惫的呻吟，就像他自己骨头缝里的响动。
他摸索着穿上衣服，叠好被子，把枕头摆在正中间，一丝不苟。
屋子里的一切都摆在固定的位置，用了几十年的搪瓷脸盆，掉了漆的木头椅子，还有床头柜上那本翻得起了毛边的笔记本。
笔记本是黄色的，是他生活的锚。
每一页都用钢笔画着整齐的表格，日期，收入，支出，余额，一分一厘，清清楚楚。
他叫张建国，六十八岁，退休前是国企的仓库管理员。
管了一辈子东西，就养成了这锱铢必较的脾气，什么东西都得有数，钱更是如此。
他独居，唯一的经济来源是每月十五号到账的三千二百块养老金。
这笔钱，一千五的房租，三百的降压药，剩下的就是他一个月吃饭的钱，得掰成三十份来花。
今天是十六号，取钱的日子。
他像往常一样，煮了个鸡蛋，就着白开水咽下去，然后揣上存折，锁好门，下楼。
楼道里阴暗潮湿，飘着一股剩菜味儿。
他走到小区门口，保安老王正靠在椅子上打盹。
“老王，精神头不错啊。”张大爷笑着打招呼。
老王睁开眼，也笑了，“张大爷，取钱去啊？”
“是啊，雷打不动。”
他走出小区，阳光有些晃眼，路边摊贩的叫卖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混成一片。
几个老街坊在树下下棋，见了他，都抬起头。
“老张，今天气色好啊。”
“还行，还行，你们玩。”
他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心里盘算着，今天取两千块，买二斤五花肉，再买点土豆和青菜，药店的降压药也该续上了。
一切都和过去几百个十六号的早晨一模一样。
建设银行的大门就在街角，玻璃门擦得锃亮，他走了进去，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二
银行里人不多，他抽了个号，前面只有两个人。
他坐在塑料椅子上，安静地等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存折的硬壳。
“请A034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广播声响起，张大爷站起身，走到3号窗口前。
窗口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胸牌上写着：陈婷。
她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稚气，看见张大爷，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大爷，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
张大爷把泛黄的存折从窗口下方的凹槽里递了进去。
“小姑娘，取两千块钱。”
陈婷接过存折，点了点头，“好的，您稍等。”
她把存折摊开，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眼睛盯着屏幕。
过了一会儿，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敲击键盘的手指也停了。
她抬头看了看张大爷，眼神里有些不自然。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小声说：“大爷，您的存折余额只有一块钱。”
这句话很轻，但在空旷的银行大厅里，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
张大爷的耳朵嗡地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大爷，”陈婷的声音更小了，“系统显示，您的账户余额，只有一元。”
张大爷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脸上的皱纹都绷紧了。
他把身体往前探了探，几乎要贴到玻璃上。
“不可能！”他的声音一下子提得很高，“绝对不可能！”
“我每个月十五号，养老金准时到账三千二百块，一分不差。”
“上个月取完钱，我还剩一千二百块，我本子上记着呢！”
“这个月加起来，应该有四千四百块，怎么可能就剩一块钱了？是不是你操作错了？”
陈婷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连忙又核对了一遍。
她把存折在机器上又刷了一次，屏幕上的数字还是那个刺眼的“1.00”。
她紧张地说：“大爷，系统确实是这么显示的，余额就是一块钱。”
“要不您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大额支出，您给忘了？”
张大爷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黄色的笔记本，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
“我每天的开销都记在本子上，一笔都没漏，买根葱都记着！”
“你看看，我绝对没有大额支出！”
周围的客户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啊？这老头的钱没了？”
“听着是养老金，可别是让银行给弄错了吧。”
张大爷的养老金，到底去哪了？
这个问题像一团迷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三
陈婷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只是个刚入职半年的新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客户的质疑，周围人的围观，让她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
她知道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
她哆哆嗦嗦地按下了柜台下面的内部通话器。
“李经理，李经理，您在吗？”
话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什么事？”
“李经理，三号窗口这边有位客户，他反映养老金余额不对。”
“系统显示只有一块钱，但客户说不可能，情绪有点激动，您能过来处理一下吗？”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李伟正在办公室里核对一份贷款文件，听到求助后，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快步走出办公室，向大厅走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三号窗口前围着的人群，以及站在柜台前，满脸通红、情绪激动的张大爷。
他先是对着围观的客户们摆了摆手，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大家别着急，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只是一点小误会，我们会尽快处理好，不影响大家办理业务的。”
人群稍微散开了一些，但目光依然好奇地停留在这里。
李伟走到张大爷身边，放低了姿态，语气温和。
“大爷，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叫李伟。”
“您先别激动，有什么问题，您慢慢跟我说，我来帮您解决。”
张大爷看了他一眼，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你是经理？那正好，你来给我评评理！”
“我的养老金，存在你们银行，说没就没了，现在就剩一块钱了，你们银行是怎么搞的？”
李伟点点头，耐心地说：“大爷，您别急，我们先去那边坐下说，我帮您查清楚，好吗？”
他指了指旁边的贵宾接待室。
张大爷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过去。
四
贵宾接待室里很安静，李伟给张大爷倒了杯水。
他让陈婷把张大爷的账户信息全部调出来，投到墙上的显示屏上。
“大爷，我们一起来看一下您的账户记录。”
李伟指着屏幕，一条一条地给张大爷解释。
屏幕上显示，张大爷的账户，在上个月十六号，也就是他上次取钱的日子，确实有一笔两千元的取款记录。
取款后，账户余额显示为一千二百元整。
这一点，和张大爷笔记本上记的一模一样。
张大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李伟继续往下指。
“您看这里，这个月十五号，也就是昨天，上午九点零三分，您的账户有一笔三千二百元的养老金入账。”
“入账后，您的账户余额是四千四百元。”
张大爷点点头，“对，没错，就是这个数。”
李伟的手指继续下移，停在下一条记录上。
那条记录的时间，是同一个十五号，上午九点二十分。
记录显示，有一笔三千一百九十九元的转账支出。
收款人的名字是一串陌生的字母，账户也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笔支出后，账户余额，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元。
之后，再没有任何交易记录。
李伟把交易记录指给张大爷看，语气依然平稳。
“大爷，您看，问题出在这里。”
“这个月十五号，您的养老金确实到账了三千二百元。”
“但就在到账后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一笔三千一百九十九元的转账支出，所以现在余额才是一元。”
他又补充道：“您再想想，可能是您不小心在手机上操作转账了？或者家里人用了您的账户转钱？”
张大爷一看到那笔刺眼的转账记录，刚刚平复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一下冒了上来。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屏幕。
“我根本就不会用手机转账！什么微信支付、支付宝，我一概都不会！”
“我家里也没别人，就我一个老头子，谁会知道我的银行卡密码？”
“这肯定是你们银行系统出问题了，或者是有人盗用了我的账户！”
李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从业十年，处理过各种各样的客户投诉，但对银行的系统，他有着近乎偏执的信任。
“大爷，我们银行的系统是非常安全的，经过了国家最高级别的加密认证，很少会出现问题。”
“而且，这么大额的转账，是需要密码或者手机验证码的，别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地盗用您的账户。”
他换了一种猜测，“会不会是您之前在什么地方办理过业务，不小心授权过这笔转账？”
张大爷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有！绝对没有！我除了在你们银行取钱，这张卡就没在别的地方用过！”
李伟也有些犯难了。
一边是言之凿凿的老人，一边是自己深信不疑的银行系统。
这笔三千一百九十九元的转账，到底是谁操作的？
是银行看不见的系统漏洞，还是某个看不见的人，在暗中盗用了这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金？
五
李伟看着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的张大爷，知道硬碰硬解决不了问题。
他放缓了语气，重新请张大爷坐下。
“大爷，您先消消气，我们一步一步来想。”
“既然您确定不是自己操作的，那我们就要找到这笔钱是怎么转出去的。”
在李伟的安抚下，张大爷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开始用力地回忆十五号那天发生的事情。
“十五号那天，我早上六点就起来了，去后面的小公园遛了一圈弯。”
“大概八点多回的家，自己下了碗面条当早饭。”
“吃完饭，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是那个抗战片，叫什么来着……”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泛黄的笔记本，翻到十五号那一页。
上面的字迹工整，一笔一划。
“你看，我记着呢，十五号，上午十点，菜市场，买苹果，支出十五元。”
“除了这个，那天我一整天都没出过门，也没碰过银行卡和存折。”
李伟看着笔记本上详细的记录，上面确实没有任何大额支出的痕迹。
这不像是一个会忘记自己转过三千多块钱的人。
他又问：“大爷，那您的银行卡或者存折，最近有没有丢失过，或者借给别人用过？”
张大爷立刻摇头。
“没有，我的卡和存折都放在家里床头柜最里面的抽屉里，上了锁的，从来没丢过，也没借给过任何人。”
他说着，像是确认一样，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抽屉的钥匙，我都是挂在脖子上的，睡觉都不取下来。”
线索似乎又断了。
李伟也感到有些头疼，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向。
“那最近有没有收到过什么奇怪的短信或者电话，比如中奖信息，或者冒充公安局、检察院的？”
“没有，那些骗人的玩意儿，我一看就知道。”张大爷很肯定地说。
接待室里陷入了沉默。
就在李伟也觉得无计可施的时候，张大爷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对了！”他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一件事！”
李伟立刻追问：“什么事？”
“大概是半个月前吧，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
“有个穿着你们银行工作服的年轻人，敲我家的门。”
“他说银行系统升级，要上门为我们这些年纪大的老年人免费升级银行卡，说是为了安全。”
“他还让我把银行卡给他看了一下，让我在一个什么单子上签了个字。”
李伟心里猛地一动，这听起来像是典型的诈骗手法。
“大爷，您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他有没有给您留下什么凭证或者收据？”
张大爷努力地回忆着，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人戴着个大口罩，还戴着顶鸭舌帽，脸没看清楚。”
“他也没给我什么凭证，就说升级完了，让我放心用就行。”
李伟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
骗子拿到了银行卡信息，又骗取了签名，很可能通过某种手段复制了银行卡，再进行盗刷。
一个新的悬念产生了，那个上门“升级”银行卡的人到底是谁？
这笔离奇的转账，是不是就是他干的？
如果是，那他是怎么绕过密码验证的？
六
李伟听完张大爷的话，心里已经基本断定，这是一起针对老年人的电信诈骗案件。
骗子冒充银行工作人员，骗取了张大爷的信任和银行卡信息。
他一方面觉得事情很棘手，因为追查这种流窜作案的骗子非常困难。
另一方面，他又暗自松了口气，因为这至少证明了，银行的系统本身没有问题。
他对张大爷说：“大爷，您说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很有可能，是有人冒充我们银行的工作人员，骗取了您的信息，然后进行了转账操作。”
“您别着急，这件事我们银行会负责到底，我们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但是，在警察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这笔转账就一定和那个上门的人有关。”
他顿了顿，又习惯性地补充了一句。
“您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任何线索？”
张大爷看着李伟，看着他脸上那种“我已经知道答案”的表情。
他知道，这个经理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了，已经把责任都推到了那个看不见的“骗子”身上。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骗子？签名？转账？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突然，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细节，像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巨响，把李伟都吓了一跳。
张大爷指着自己的那张被陈婷放在柜台上的银行卡，大声说了一句话，却让李伟瞬间脸色大变，愣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