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陈福生的双手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然后,他把里面的东西小心地倒在床上。
陈福生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身体微微后倾,差点从床边跌落。
他死死咬住下唇,眼中涌出惊恐和绝望的神色。
“这…这怎么可能…”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话语却细若游丝,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颤栗。
01
陈福生觉得澳门的夏天,像一口把他吞进去的蒸笼。空气是湿的,黏的,吸进肺里,就糊在那里了。
他站在度假村的门口,身上那件浆得笔挺的保安制服,早就被汗水浸透了,紧紧地贴在后背上。阳光像碎玻璃一样,从巨大的玻璃穹顶上泼下来,晃得他眼睛发酸。
他四十三岁那年来的澳门。来之前,村里人说澳门遍地是黄金,用手随便一捞,就能捞起一把。他信了。
家里那两间漏雨的土房,还有两个等着念书的孩子,都像鞭子一样抽着他。他跟着同乡,坐了很久的车,又换了船,摇摇晃晃地就到了这个地方。
到了这里他才知道,黄金确实有,但都锁在那些装潢得像宫殿一样的赌场里,和那些坐着黑色轿车,面无表情的人的手腕上。
黄金不属于他。他能抓住的,只是一份保安的工作,一个月几千块钱的薪水。他觉得也够了。至少比在村里种地,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要强。
他这一站,就是十三年。十三年,足够一个孩子从呀呀学语长到能谈婚论嫁。
陈福生的孩子也确实长大了,一个念了大学,在城里找了工作。另一个也成了家,给他添了个孙子。家里的土房,也早就被他寄回去的钱,盖成了两层的小楼。
可陈福生觉得自己好像被钉在了这个门口。他每天看着不同的人进进出出。有的人进去时意气风发,出来时垂头丧气。
有的人进去时愁眉苦脸,出来时走路都带风。他都看着。他像一棵树,扎根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水泥地上,沉默地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站着。站直了,像一根旗杆。然后对着每一辆开过来的车敬礼,拉开车门。
再说一句:“欢迎光临”。声音要洪亮,但不能太响,免得惊扰了车里的贵人。
十三年来,他说了多少句“欢迎光临”,他自己也数不清了。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被这四个字给磨平了。
度假村的老板姓黄,大家都叫他黄总。陈福生很少见到他。黄总总是坐在车后座,车窗玻璃黑得像墨汁,他看不清里面的人。
他只知道,黄总的车开过来时,他要比平时站得更直,敬礼要更标准。他觉得黄总就像天上的神仙,离他太远。
十三年,陈福生的背开始有点驼了。澳门的湿气,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了他的关节里。
一到阴雨天,他的膝盖就疼得钻心。晚上回到那个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窗户的出租屋里,他得用热毛巾敷很久,才能勉强睡着。
他觉得自己老了。镜子里那个人,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
他开始想家。想念老家山里的风,想念妻子做的饭菜,想念孙子软软糯糯地喊他“爷爷”。他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他用了一个晚上,在那个昏暗的出租屋里,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他向保安队长递交了辞职信。信是他请同乡的一个文化人代写的,写得很客气。他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想回家养老了。
保安队长看了信,又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老陈,你可想好了?回去了,可就没这么高的工钱了。”
陈福生点点头,说:“想好了。”
他心里盘算着。干了十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照澳门这边的规矩,辞职的时候,老板多少会给一笔钱。
这笔钱,在他们那里叫“感谢金”。他认识的一个老乡,在别的赌场干了十年,走的时候,老板就给了他十万块。
02
陈福生不敢想十万。他觉得,黄总能给他个五万八万的,他就心满意足了。有了这笔钱,他回家就能彻底躺平了。
他可以把剩下的钱存起来,给孙子以后上学用。他甚至可以开个小卖部,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辞职报告交上去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陈福生心里有些打鼓。他怕黄总不批,又怕黄总忘了有他这么一号人。
他每天站岗的时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看到每一辆黑色的轿车,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就在他快要不抱希望的时候,保安队长通知他,说黄总要见他。
陈福生心里咯噔一下。他在这里干了十三年,黄总从来没有单独找过他。他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他换上了最干净的一套制服,把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微笑,可他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已经僵硬得做不出那么复杂的表情了。
黄总的办公室在度假村的顶楼。陈福生坐着电梯上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电梯门一开,是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领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挂着他看不懂的油画。
办公室的门是厚重的实木做的。年轻人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陈福生跟着走进去。他看到黄总正坐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
黄总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没有看陈福生,只是在低头看着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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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生站在办公室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比外面要稀薄一些。
“你叫陈福生?”黄总抬起头,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得像鹰。
“是,是黄总。”陈福生赶紧点头哈腰。
“在这里干了十三年了?”
“是的,黄总。整整十三年了。”
黄总沉默了一会,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每一下,都像敲在陈福生的心上。
“家里还有什么人?”黄总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还有老伴,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成家了。”陈福生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黄总点了点头,“辞职报告我看了。批准了。你这几天把工作交接一下吧。”
陈福生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刚想说声“谢谢黄总”,黄总又开口了。
“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没什么打算。就是回家,歇着。”
“歇着好。”黄总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是一个很普通的红色信封,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陈福生的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他知道,这应该就是他盼了很久的“感谢金”。他看着那个信封,眼睛都直了。他觉得那个信封在发光。
黄总没有马上把信封给他。他站起身,走到陈福生面前。他的个子不高,但站在那里,自有一种气场。陈福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福生啊。”黄总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了一些。“这些年,你把最好的年华给了公司。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不容易。”
陈福生没想到黄总会说这样的话。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觉得十三年的委屈和辛酸,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你拿着。”黄总把那个红色的信封,塞到了陈福生的手里。“回去,好好过日子。”
陈福生用双手接过信封。信封很厚,沉甸甸的。他捏了捏,感觉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钞票。他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地鞠躬。
03
“谢谢黄总,谢谢黄总。”
“去吧。”黄总摆了摆手,转身回到了办公桌后面。
陈福生拿着信封,退出了办公室。他一直退到走廊上,才敢转过身。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他把那个信封紧紧地揣在怀里,像是揣着一个滚烫的火炉。
他办理离职手续的时候,特别顺利。财务很快就给他结清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同事们都来给他送行。大家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一些祝福的话。陈福生咧着嘴笑,但他心里想的,全是怀里那个沉甸甸的信封。
他恨不得立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信封打开,数一数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但他忍住了。他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带回家,当着老婆孩子的面打开。他要让他们看看,他这十三年,没有白熬。
他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就是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搪瓷杯子。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他站了十三年的门口,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关口。
澳门的繁华,在他身后渐渐远去。那些闪烁的霓虹灯,那些喧闹的人声,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
他坐上了回老家的长途大巴。车上混杂着各种气味,汗味,泡面味,还有柴油味。
陈福生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把那个帆布包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个红色的信封,就在包的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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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摇摇晃晃地在公路上行驶。陈福生看着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慢慢变成了低矮的平房,最后,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田野和山岗。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这景色,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他一路上,几乎没有合眼。他时不时地就会把手伸进包里,摸一摸那个信封。那厚实的触感,让他觉得无比踏实。他开始在心里猜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五万?不止。他觉得那厚度,至少有十万。甚至,可能是二十万?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怕自己的心脏会受不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回家后的情景。
他会把信封放在桌子上。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地打开它。
他会看到妻子惊讶的眼神,儿子和儿媳赞叹的表情。他的孙子会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大声地喊:“爷爷真厉害!”
想到这里,陈福生的嘴角,就忍不住地往上翘。他觉得这十三年的苦,都值了。他甚至开始计划,这笔钱该怎么花。
先给老伴买几件新衣服,再买一个金手镯。她跟了自己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
剩下的钱,拿出一部分来,把家里的院子修一修,再买一些新的家电。最后剩下的,就全都存起来,留给孙子。
大巴车在夜色中行驶。陈福生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火,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拿到那个红包开始,就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经过了差不多一整天的颠簸,大巴车终于驶进了他熟悉的那个小县城。他又转了一趟去镇上的中巴,最后,坐上了一辆颠簸的三轮摩托车,才回到了自己村子的村口。
天已经快黑了。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下,站着几个人影。陈福生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的老伴,还有他的儿子一家。
车还没停稳,他就跳了下来。
“我回来了!”他大声地喊着。
“爸!”儿子陈家兴快步跑了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帆布包。
“老头子,你可算回来了。”老伴张桂芬也迎了上来,眼圈红红的。她伸手拍打着陈福生身上的灰尘,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04
孙子小宝也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爷爷,爷爷!”
陈福生弯下腰,一把抱起了孙子。他用自己满是胡茬的脸,去蹭孙子嫩嫩的脸蛋。一家人笑着,闹着,往家里走去。
晚饭是儿媳妇刘芳做的。满满的一大桌子菜,都是陈福生喜欢吃的。红烧肉,清蒸鱼,还有自家种的青菜。陈福生端起酒杯,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
饭桌上,大家问起了他在澳门的生活。陈福生只是摆摆手,说:“都过去了,不提了。以后,我就在家好好待着,哪也不去了。”
张桂芬给他夹了一块鱼肉,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家里有我呢。”
吃完晚饭,刘芳收拾着碗筷。陈家兴陪着陈福生在院子里坐着。小宝在他们脚边跑来跑去。陈福生觉得,这就是他盼了十三年的生活。平淡,但安稳。
他觉得,是时候拿出那个“惊喜”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屋里喊:“桂芬,家兴,刘芳,你们都过来一下。”
一家人都围了过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陈福生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回了房间。他从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红色的信封。
他拿着信封,回到院子里。昏黄的灯光下,那个红色的信封显得格外耀眼。
“这是我们黄总,在我走的时候,给我的。”陈福生把信封举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骄傲。“他说,我辛苦了十三年,这是给我的奖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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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兴的眼睛亮了。他知道澳门老板出手大方。他猜想里面至少有十几万。
张桂芬也激动得搓着手。她看着那个信封,就像看着下半辈子的指望。
陈福生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他把信封递给老伴,说:“你来打开。”
张桂芬摇了摇头,又把信封推了回来。“你开,这是你挣来的。”
陈福生点了点头。他让陈家兴把屋里那张吃饭用的八仙桌搬了出来,擦干净。他要把这个仪式,搞得隆重一些。
一家人围着桌子站着。陈福生的双手,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地颤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全身的力气。然后,他用指甲,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划开了信封的封口。那个撕开纸张的细微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把信封口朝下,准备把里面的“钱”都倒出来。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去迎接那一片红色的瀑布了。
然后,他把里面的东西小心地倒在了桌子上。
但却没有钞票。一张都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话语,细得像蚊子叫,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