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缓缓打开,一道瘦削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这是刘强第五次走出这座监狱,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流露出了一股难以掩饰的失落。
肖警官站在门口目送这个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同时,刘强的异常反应也让他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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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年来,这个年轻人已经先后5次入狱,每次都是因为盗窃,每次刑期都不长,最短6个月,最长也不过6年。
都说年轻人桀骜不驯,但经过这5次的接触,肖警官知道,这刘强也并不是什么心智残缺或者大奸大恶之人,相反,每次入狱后,刘强在一众服刑人员中的表现都是数一数二的。
在狱中,他遵守纪律,积极参加劳动,还帮助文化程度更低的狱友识字读书。
可就是这样一个本性质朴,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的年轻人为何屡教不改,频频将自己送入铁窗之内呢?
看着刘强渐渐走远的背影,肖警官百思不得其解。
谁也不会料到,一个月后,刘强再次入狱,而罪名依旧是盗窃。令人费解的是,刘强被带进来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舒心和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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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狱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入狱却一脸的心甘情愿,而且算下来,这已经是刘强第六次入狱了,这个刘强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虚度这大好年华?
“监狱里挺好的,这次要是能关长一点就更好了。”入狱后,刘强微笑着向肖警官说道。
别的罪犯都巴不得能减刑早点出狱,可刘强却希望自己被关久一点,从事狱警工作多年的肖警官从未见过刘强这样奇怪的犯人。
一番深思熟虑后,肖警官决定揭开藏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秘密。
紧接着,肖警官便查看起了刘强的个人档案。
档案显示,刘强生于1989年,云南昭通人。前面的信息一切正常,但是很快,肖警官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刘强的“联系人”这一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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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警官马上找到刘强,用平和的语气询问他家人的情况,为何他几次入狱以来,他的家人从没有来探望过他。
刘强并没有直接回答肖警官的话,反而岔开话题,说自己挺喜欢这座监狱,在监狱里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刘强莫名其妙的答话更加深了肖警官心里的疑惑,他重申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时,刘强却收起了笑容,默默低下了头。
“能和我聊聊你的家人吗?”肖警官语气平和,一脸期待地望着刘强。
长时间的沉默后,刘强最终还是抬起头,缓缓讲述起了他那悲惨的童年经历……
1989年春,刘强出生在云南昭通的一个偏僻山村里。他父亲刘建国是个泥瓦匠,农忙时在家侍弄田地,农闲时则出去做手艺。母亲张晓华是个普通农妇,平时主要在家照料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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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强上面还有个哥哥刘伟和姐姐刘慧,当时,刘家的家庭条件在村子里并不算太差,父母和睦,刘强和两个哥哥姐姐的感情也很好,一家五口的幸福温馨羡煞旁人。
然而好景不长,在刘强6岁那年,他父亲在给一个亲戚家盖房子时,一不小心从房梁上摔下,还没等送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
家中的顶梁柱骤然倒塌,留给张晓华的是三张嗷嗷待哺的嘴和一堆的家庭琐碎。
“那年的雨特别多,”村里老人回忆道,“晓华天天冒着雨下地,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刘强父亲去世后,家里的经济条件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生活的重担如千斤巨石般让刘强的母亲喘不过气。她起早贪黑地劳作,仍然难以维持三个孩子的温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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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刘强的外公外婆实在不忍看女儿受苦,便四处托人为她张罗婚事,帮她改嫁。
终于,邻县一个丧偶多年的男人表示愿意娶张晓华,但有一个条件:不能带孩子过去,一个都不行,因为他那边已经有孩子了。
“那是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晚,”邻居杨大妈绘声绘色地说道,“我们隔着好几堵墙都能听到她抱着孩子哭,三个孩子也跟着哭。”
现实没有给这个母亲太多选择。最终,张晓华将大儿子刘伟留给孩子姑妈家,女儿刘慧托付给二叔家,最小的刘强则交给了三叔家抚养,自己转身改了嫁。
离开那天,6岁的刘强抱着母亲的腿不放手,哭喊着:“妈妈别丢下我,妈妈别丢我!”
“妈妈不在的日子里,你们一定要听叔叔婶婶们的话,好好活下去……”说着,张晓华弯腰抱了一下刘强,又看了一眼刘强的哥哥姐姐,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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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母亲拥抱告别的这个场景成了刘强童年最后的温暖记忆。
起初,三叔三婶对这个侄子还算体贴。但不到一个月,三婶就开始抱怨多一张嘴吃饭的压力。她开始克扣刘强的食物,经常让他饿着肚子上学。
之后,打骂也成了家常便饭。“扫把星”、“吃白食的”,这些词汇深深烙在了刘强幼小的心灵上。
三叔性格懦弱,虽然偶尔会偷偷塞给侄子刘强半个馒头,但从不敢公然维护他。
除了要忍受三婶的白眼和打骂外,刘强也没少受他堂哥的欺凌。比他大一岁的堂哥经常带着同学围堵他,抢走他的作业本,朝他身上扔泥巴。
等刘强回到家,三婶见他一身泥污,他自然免不了一顿毒打……
1999年的中秋节那天,三叔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已经许久没吃过肉的刘强看着桌上的那盘红烧肉直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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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菜还没上齐时,刘强用手偷偷拿起一块迅速塞进嘴里,虽然他动作很快,但还是被端菜过来的三婶发现了。
三婶放下手里的菜后,不由分说就扇了他一耳光,“饿死鬼投胎啊!”
那一刻,刘强的脸颊火辣辣地疼,而这件事也彻底击碎了刘强自尊心……
那天深夜,10岁的刘强揣着偷偷攒下的十块钱,独自离开了三叔家。
刘强记得母亲说过,二叔家住在瑞丽那边,大姐刘慧就在那里。
一个孩子的徒步远行充满了艰辛。饿了捡野果充饥,渴了喝山泉水,晚上就蜷缩在桥洞里睡觉。整整五天,刘强终于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二叔家。
“你大姐早就走了,”二叔冷漠地说,“两年前就不愿待在这里,出去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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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这个消息的刘强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看二叔那冷漠的态度,刘强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待在这;回三叔家?他宁愿死也不愿再受那种屈辱。
有那么一瞬间,刘强真的想去寻找母亲,但因为不清楚母亲改嫁那户人家的具体位置,之后只能作罢。
犹豫再三,这个10岁的孩子转身进了城,开始了一个人的流浪生活。
最初的日子里,刘强只能靠捡废品勉强维生。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一个叫“黑皮”的混混,对方告诉他:“捡瓶子能挣几个钱?跟我干,保证你吃香喝辣。”
彼时的刘强涉世未深,自然不知人心险恶,他哪里知道黑皮所谓的发家致富的“门道”其实就是偷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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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多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在饥饿与困顿面前,刘强开始了第一次盗窃。
因为刘强个头瘦小,身手敏捷,屡屡得手,这让“黑皮”对他啧啧称奇,“小子,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让刘强着迷,但有一点,他窃取来的钱财的一大部分需要上交给黑皮,稍有怠慢就会迎来一顿毒打。
看着街头那些正常上学放学的同龄孩子,刘强时常感叹,要是父亲没去世该多好,那样母亲就不会改嫁了,他也不用浪迹街头遭别人欺负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刘强在一家商场偷别人钱包时被当场抓获。由于年龄太小,被送到少管所管教了三个月。
第一次出狱后,刘强短暂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在黑皮的威逼利诱下,他重操旧业,但很快再次入狱。
而这一次入狱的经历,让刘强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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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每天会按时开饭,还有固定的宿舍床位,冬天有棉被,夏天有风扇,食宿问题不用自己发愁。而且周日还可以看看电视、和其他狱友下下棋。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人欺负他,狱警虽然严格但不会无故打骂。
对于刘强而言,监狱成了比外面世界更温暖、更像家的地方。于是,出狱后的他故意犯罪,只为再次回到这个“家”。
了解到这一切后,肖警官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一个本该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学习的少年,却因为最基本的温饱问题而不得不误入歧途,因无家可归,竟把监狱当成自己的家,实在让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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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警官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澜后,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刘强找到他的家人,让他在家人的监护下重新做人,过上属于他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
之后,肖警官便开始了艰难的寻找。线索寥寥,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近20年,许多记录都已丢失。
就在肖警官几乎要放弃时,一个寻亲组织的志愿者在四川某制衣厂找到了刘强的姐姐刘慧。
得知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在湖南服刑,刘慧从四川连夜赶到了湖南。见到弟弟的那一刻,刘慧泪流满面,而刘强也同样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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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刘慧介绍,当年她离开二叔家后辗转去过广东、福建等地,之后在一个老乡的引荐下才来到四川这家制衣厂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多年来,刘慧一直保持着与生母张晓华的联系。张晓华改嫁后,虽然没有过上富裕生活,但总的来说也算平稳。
“妈妈经常念叨弟弟,”刘慧泣不成声,“我们以为他早就……”
在得知大姐和母亲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时,刘强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滑落。
之后,在刘慧的帮助下,肖警官还亲自去了一趟云南腾冲,在那里,他见到了刘强的生母张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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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知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还好好活在世上后,张晓华连连作揖。
之后,在肖警官的安排组织下,张晓华赶到了湖南,为的就是想看一看这个二十多年未见的儿子。
当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刘强下意识地站起身。虽然岁月在彼此脸上都留下了痕迹,但那血脉深处的亲情瞬间唤醒了尘封的记忆。
“强强……是我的强强吗?”张晓华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儿子脸上的疤痕——那是刘强3岁那年摔伤后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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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为了保险起见,肖警官特意给张晓华和刘强安排了一个亲子鉴定对比,结果显示刘强正是张晓华的儿子。
一时间,刘强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很大,他不敢相信自己竟还能见到母亲。
而在听完肖警官对刘强这些年经历的叙述后,张晓华看了看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刘强,想到他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在监狱时,哭得歇斯底里,边哭边喃喃道:“都是妈妈不好,都怪妈妈,强强你受苦了……”
见母亲哭红了眼,刘强像小时候那样一把将头埋进母亲的肩膀,无声地抽泣起来。
这个习惯了监狱硬床板的男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可以依靠的港湾。
姐姐刘慧在一旁也是泪流满面:“弟弟,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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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高墙内出现了罕见的一幕:一个屡教不改的“惯犯”,一个寻找归途的灵魂,终于回到了家人的怀抱。
“好好在里面配合改造,要乖一点,我和妈在外面等你回家。”刘慧朝弟弟刘强招呼道。
一旁的张晓华也连连点头,她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等你出来了,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管够!”
刘强重重地点点头,眼泪滴落在相握的手上。
肖明静静地站在门外,没有打扰这来之不易的团聚。他知道,对刘强而言,真正的改造现在才刚刚开始——不是监狱的改造,而是爱的救赎。
之后,刘强也向肖警官表达了诚挚的谢意,他还向肖警官许诺,接下来自己一定会好好发现,出去后会好好侍奉母亲,再也不会误入歧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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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刘强信誓旦旦的样子,肖警官如释重负,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如果不是肖警官的热心帮助,刘强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自己的家人,浑浑噩噩终其一生。
肖警官不忍心这个小伙子在泥淖中深陷,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越了他本职工作,但凭着自己的良心和爱心,他让一个迷途的浪子找到了真正的家,得到了救赎,肖警官,好样的!
向肖警官致敬!也祝福刘强不会食言,出狱后洗心革面,好好陪伴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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