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林晚秋,对吗?很好听的名字。”
“我叫高宇飞,记住我。”
林晚秋,一个来自南方水乡的文静女知青,将她最美好的青春留在了北方的黑土地上。
在这里,她遇见了她一生的挚爱——一个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空军飞行员,高宇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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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晚秋出生在南方的水乡古镇。
她的父亲是镇上中学的语文老师,母亲是图书馆的管理员。
家里称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书香门第。
父母给她取名晚秋,是希望她能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明净而高远。
林晚秋从小就文静,不爱跟别的孩子疯跑。
她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着母亲待在图书馆里。
一本本书,就像一扇扇窗,让她看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
她的性格也像那些书里的女主角,外表柔弱,内心却有一股子执拗的劲儿。
到了该去上山下乡的年纪,父母想尽办法,希望能把她留在身边。
可林晚秋却自己报了名,要去最北边的农场。
她对父母说:“我想去看看,书里没写过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父亲一夜没睡,给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母亲则往她箱子里塞了厚厚一摞书,反复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
绿皮火车轰隆隆地向北开去,带走了林晚秋的青春,也开启了她一生的故事。
北方的天地,辽阔得让人心慌。
这里没有小桥流水,只有望不到边的黑土地和高得吓人的白桦林。
刚到农场的时候,林晚秋很不适应。
她的手磨出了血泡,肩膀被扁担压得又红又肿。
晚上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她会想家,会偷偷掉眼泪。
但她从没跟家里抱怨过一句。
信里,她总是说自己一切都好,说北方的馒头又大又香,说这里的同志们都很照顾她。
她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儿,让她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她学得很快,干活也卖力,成了知青点里最能干的姑娘之一。
农闲的时候,别的姑娘凑在一起聊家常,聊未来的心上人。
林晚秋就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书。
她带来的那些书,已经翻得起了毛边。
她觉得,日子虽然苦,但精神上是富足的。
同来的知青里,有个叫李卫国的男青年,是城里干部的儿子。
他一直很照顾林晚秋,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大伙儿都看得出李卫国的心思,也常常拿他们开玩笑。
“晚秋,卫国又给你送红糖水来了。”
“你们俩站一块,真叫一个郎才女貌。”
林晚秋每次都只是笑笑,然后把李卫国送来的东西分给大家。
她对李卫国说:“卫国哥,谢谢你,但我们不合适。”
李卫国不明白,问她:“哪里不合适?是我不够好吗?”
林晚秋摇摇头,轻声说:“不是你不好,是我心里还没有地方装下别人。”
她望着窗外,看着远处天边偶尔掠过的银色飞机。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她相信,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那个人会像书里的英雄一样,踏着七彩祥云,或者驾着铁翼雄鹰,来到她的面前。
她对爱情的想象,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她要等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值得她用一生去铭记的相遇。
02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林晚秋和几个女知青正在田里锄草。
天气闷热,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
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天际传来,由远及近。
大家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架银色的战机,拖着一道淡淡的白烟,正朝着她们这边飞来。
飞机的高度越来越低,那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天呐,是飞机!”
“它怎么飞这么低?是不是出事了?”
大家吓得扔了手里的锄头,不知所措。
林晚秋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那架飞机在她眼里,充满了力量和美感,像一只受伤的雄鹰,在寻找迫降的地方。
飞机在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停了下来。
舱门打开,一个穿着飞行服的年轻军人跳了下来。
他个子很高,身姿挺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摘下飞行头盔,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他的眼神明亮,像夜空里的星星。
农场的场长和民兵连长赶紧跑了过去。
那个年轻的飞行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地说:“报告首长,我是空军飞行员高宇飞,因飞机出现机械故障,在此紧急迫降。”
场长紧张地问:“同志,你没事吧?飞机怎么样了?”
高宇飞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我没事,飞机也只是小问题,我已经联系了基地,他们很快会派人来维修。”
知青们远远地看着,小声议论着。
“哇,他就是飞行员啊,真帅。”
“是啊,跟电影里演的一样。”
林晚秋的心,在那一刻,莫名地跳得很快。
她觉得,自己等的人,好像真的出现了。
高宇飞处理完情况,一转身,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林晚秋。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扎着两个麻花辫,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好奇和探寻,和周围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完全不同。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高宇飞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维修队很快就来了,飞机修好后,高宇飞要返航了。
临走前,他特意走到了知青们面前。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林晚秋身上。
他对场长说:“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同志们的帮助。”
然后,他看着林晚秋,认真地问:“请问,能给我一杯水吗?同志。”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林晚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低着头,小声说:“你等一下。”
她转身跑回宿舍,用自己最干净的搪瓷缸子,倒了一杯晾好的温开水。
她捧着水,低着头,走到高宇飞面前。
高宇飞接过杯子,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
林晚秋像触电一样,迅速收回了手。
高宇飞把一杯水喝完,将杯子还给她,真诚地说了声:“谢谢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叫高宇飞,记住我。”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飞机,没有再回头。
飞机再次轰鸣着升空,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林晚-秋握着那个还留有他余温的搪瓷缸子,呆呆地站了很久。
她的心里,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高宇飞,她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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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林晚秋以为,那次相遇只是一场意外,是她平淡生活里一个短暂的梦。
没想到,半个月后,高宇飞又来了。
他不是开着飞机来的,而是坐着一辆军用吉普车。
他说是来感谢农场上次的帮助,还给大伙儿带了些水果和罐头。
东西分发下去,他找到了正在看书的林晚-秋。
“又在看书啊?”
他在她对面的草垛上坐了下来。
林晚秋有些紧张,把书合上,点了点头。
“你……你怎么又来了?”
高宇飞笑着说:“上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那杯水。”
“一杯水而已,不用谢的。”
“那不行,我们部队有纪律,叫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高宇飞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本书,递给她。
是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林晚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个年代,能看到一本好书,比吃肉还让人高兴。
“送给你的。”高宇-飞说。
林晚秋连忙摆手:“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高宇飞把书塞到她手里,语气不容拒绝。
“收下吧,就当是我还你那杯水的人情。”
他看着她说:“我听场长说,你很喜欢看书。”
林晚秋的脸又红了,低声说:“嗯。”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
还是高宇飞先开了口:“你叫林晚秋,对吗?很好听的名字。”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问的场长。”
高宇飞坦然地看着她,目光灼热。
“我过几天还要来,到时候我再给你带书看。”
从那以后,高宇飞成了农场的常客。
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过来。
有时候是送东西,有时候是说来交流学习。
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他是冲着林晚秋来的。
李卫国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自己争不过高宇飞。
每次高宇飞来,都会给林晚秋带一本书。
《牛虻》、《青春之歌》、《红岩》……
每一本书,都像是他们之间的一座桥梁。
他们聊书里的人物,聊各自的理想。
高宇飞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驾驶着我们国家自己制造的飞机,守卫祖国的蓝天。
他说起飞行时,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让林晚秋着迷。
林晚秋说,她希望有一天能回到城市,当一名老师,把知识教给更多的孩子。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温柔,眼神坚定。
在高宇飞眼里,她就像一朵空谷幽兰,安静而美好。
他们的感情,就在这一次次的交流中,悄悄萌芽,茁壮成长。
那个年代的爱情,没有鲜花,没有浪漫的约会。
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没人的时候,在田埂上,在白桦林里,并排坐着说说话。
有一次,高宇飞问她:“晚秋,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林晚秋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远方的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红色。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高宇飞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也很软。
他握得很紧,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他说:“晚秋,你等我,等我完成了任务,我就向上级打报告,申请结婚。”
林晚秋的眼眶湿润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我等你。”
这一个“等”字,她用了一生去践行。
04
他们的恋爱,是秘密进行的。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知青和军人谈恋爱,需要经过层层的审查和批准。
高宇飞的身份特殊,他们的关系不能轻易公开。
他们只能通过书信,传递彼此的思念。
高宇飞的信,总是写在部队特有的信纸上。
他的字迹,像他的人一样,刚劲有力。
信里,他会讲部队里的训练,讲飞行时的见闻。
他会告诉她,今天飞过了多高的云层,看到了多美的日出。
他也会在信的结尾,写下对她的思念。
“晚秋,见信如晤。今天训练,飞过一片白桦林,和你上次带我去的那片很像。我又想你了。”
林晚秋的信,则写得隽秀而含蓄。
她会告诉他,农场的庄稼长势喜人,她看的书又有了新的感悟。
她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写在信里,寄往那个遥远的军营。
“宇飞,今天收到了你的信,很高兴。你上次送我的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保尔的精神让我很受鼓舞。勿念,一切安好。”
那些信,成了她最宝贵的财富。
每一封,她都仔细地收在一个铁盒子里,反复地看。
有时候,高宇飞会趁着周末休息,偷偷跑来看她。
他不能在农场久留,两人只能在约好的地方见上一面。
他会给她带来城里才能买到的雪花膏,或者是几颗大白兔奶糖。
林晚秋舍不得吃,一颗糖能在嘴里含很久很久。
那段日子,是林晚秋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虽然辛苦,但心里是甜的。
她有了盼头,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她幻想着,等过几年政策松动了,她就能回城。
到时候,她就嫁给高宇飞,给他生儿育女,过最平凡幸福的生活。
然而,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一天,高宇飞又来看她。
他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他对林晚秋说:“晚秋,我要去执行一个紧急任务,可能要去很长时间。”
林晚秋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要去多久?危险吗?”
高宇飞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是军事机密,不能说。你别担心,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自己的照片,递给林晚秋。
照片上,他穿着崭新的空军制服,英姿飒爽,笑容灿烂。
“你拿着,想我的时候就看看。”
他又说:“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林晚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高宇飞走了。
从那天起,林晚秋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信。
她一开始以为,是他执行的任务太特殊,不方便写信。
她每天都去收发室问,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高宇飞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林晚秋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开始害怕,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出事了?
还是他……已经忘了自己?
她不相信后一种可能。
高宇飞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真诚,他许下的诺言,是那么坚定。
一定是出事了。
她写信到他原来的部队去询问,可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那个年代,信息闭塞,她一个普通的知青,根本无从打听一个空军飞行员的下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知青们陆陆续续开始返城了。
李卫国也拿到了回城的名额。
临走前,他又来找林晚秋。
“晚秋,跟我一起走吧。回城以后,我让我爸给你安排个好工作。”
林晚秋摇了摇头。
“卫国哥,谢谢你,但我要在这里等他。”
李卫国叹了口气:“你还要等多久?他可能早就把你忘了,或者……已经不在了。”
“他不会的。”林晚秋的语气异常坚定,“他说过会回来娶我,他就一定会回来。”
李卫国走了,知青点的知青们也都走光了。
最后,只剩下林晚秋一个人。
她留在了农场,成了一名民办教师。
她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给他们讲外面的世界。
很多人给她介绍对象,有农场的干部,也有镇上的工人。
可她都一一拒绝了。
她说:“我心里有人了,装不下别人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傻,为了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但林晚秋自己不觉得。
她守着那个承诺,守着那份回忆,一年又一年。
从青丝,到白发。
她的人生,好像就停留在了高宇飞离开的那一天。
她再也没有爱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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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四十八年,弹指一挥间。
当年的知青农场,早已变成了现代化的农垦集团。
土坯房变成了砖瓦房,泥泞路变成了柏油路。
林晚秋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她退休了,但还住在农场分的房子里。
学生们都劝她去城里跟他们住,她都拒绝了。
她说,她习惯了这里,也怕他万一回来,找不到家。
这四十八年里,她从未放弃过寻找高宇飞。
只要听到一点可能相关的消息,她都会想方设法去核实。
可每一次,都是失望。
他的名字,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一样。
渐渐地,她也有些认命了。
她想,或许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她把那张他留下的照片,和那个铁盒子里的信,都锁进了箱子底。
她不再去刻意打听,只是把那份思念,埋在了心底最深处。
直到那天,一个当了记者的学生来看她。
闲聊中,学生说起自己最近在做一个关于空军老英雄的系列报道。
他提到一个名字:“我们采访了一位叫高建军的老前辈,他当年也是飞行员,参加过很多秘密任务,他有个战友……”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跳,她打断了学生的话。
“他的战友叫什么?”
学生想了想说:“好像叫……高宇飞。”
林晚秋的呼吸瞬间就凝滞了。
她颤抖着声音问:“那……那个高宇飞,他还好吗?他现在在哪里?”
学生面露难色:“老师,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那位高宇飞前辈后来因为任务受了很重的伤,很早就退役了,被安排在一个偏远的荣誉军人疗养院里。”
疗养院。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晚秋尘封了近半个世纪的记忆。
她抓着学生的手,急切地问:“哪个疗养院?地址在哪里?快告诉我!”
学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把疗养院的地址写给了她。
拿到地址的那一刻,林晚秋泪流满面。
是他,一定是他。
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寻访的路。
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又换了长途汽车。
一路颠簸,一路风尘。
当她终于站在那所坐落在山脚下的疗养院门口时,她的心跳得像要从胸口蹦出来。
疗养院很安静。
院子里种着松柏,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在晒太阳。
林晚秋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穿过长长的走廊。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又那么急切。
工作人员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坐在轮椅上,正对着一棵老槐树发呆的背影,对她说:“那就是高宇飞同志。”
林晚秋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那个背影,佝偻而瘦削,满头白发在风中微微颤动。
这和她记忆中那个挺拔英武的身影,完全无法重叠。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缓缓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眼前的男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浑浊,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间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林晚秋也看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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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岁月已经将他的容颜彻底改变,但那眉眼的轮廓,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
四十八年的等待,四十八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决堤的泪水。
两人就那样隔着几步的距离,相望着,痛哭起来。
许久,林晚秋才颤抖着,发出哽咽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