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随儿子定居烟台，这一年的日子，让我把他乡过成了故乡

六十一岁那年，我从湖北武汉的老国企退休。原本计划守着老房子，每天去江边晨练，和老伙计们下棋喝茶，安安稳稳过完晚年。可儿子在烟台工作多年后成了家，儿媳怀着孕时，他一遍遍打电话劝我：“妈，来烟台吧，这边空气好，以后还能帮着带孙子。”想着老伴走得早，独自在武汉确实冷清，我终究还是收拾了两大箱行李，带着对故乡的牵挂，坐上了北上的高铁。

初到烟台是九月，高铁刚驶入胶东半岛，窗外的景色就变了样。没有武汉盛夏残留的闷热，风里带着一股清清凉凉的咸意，吸进肺里都觉得舒服。儿子家在莱山区，小区离海边不远，推开阳台门，就能看见远处灰蒙蒙的海平面。第一晚睡觉时，没有武汉街头彻夜不息的车流声，只有隐约的海浪拍岸声，像轻轻的摇篮曲，我竟一夜无梦到天亮。

烟台的秋天和武汉太不一样。武汉的秋天短得像偷来的，刚褪去暑热就要穿棉袄，可烟台的秋天能从九月一直延续到十一月。我最爱清晨去逛滨海中路的早市，沿着海边的小路走过去，一路上能看见不少晨练的人——有打太极的老人，有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年轻夫妻，还有扛着渔具去海边钓鱼的大叔。早市上最热闹的是海鲜摊，活蹦乱跳的皮皮虾、吐着泡泡的蛤蜊、泛着银光的带鱼，摆得满满当当。我这个武汉来的“内陆人”，一开始连海蛎子怎么挑都不知道，卖海鲜的大姐干脆拿起一个，教我看壳上的纹路：“大姐你看，这种纹路深的，肉厚还鲜。”说着就撬开一个递过来，那股子鲜甜劲儿，让我瞬间爱上了这口海味。

冬天的烟台，更是给了我太多惊喜。十二月初下第一场雪时，我正和小区里的阿姨们在活动室织毛衣。透过窗户看见雪花飘下来，大家都笑着说：“走，去海边看雪景！”我们裹着厚棉袄，踩着雪往海边走，海水泛着深蓝色，雪花落在海面上瞬间消失，岸边的礁石被雪覆盖，像撒了一层白糖。后来儿子带我去了蓬莱阁，雪后的蓬莱阁美得不真实，红墙黛瓦上积着雪，远处的海面雾蒙蒙的，真像传说中能看见仙山的样子。

开春后，我迷上了赶海。小区里的老烟台人告诉我，每月初一十五退大潮时，去开发区的金沙滩能挖到不少好东西。我跟着他们备了小铲子、小水桶，第一次赶海时，看着满滩的礁石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旁边的张阿姨手把手教我：“你看这礁石缝里，有小螃蟹，还有海虹，轻轻一撬就能下来。”那天我挖了小半桶海虹，回家煮了汤，鲜得儿子连喝了两大碗。后来赶海成了我的固定活动，有时运气好，还能挖到小蛤蜊，回家做个蛤蜊豆腐汤，简单又美味。

饮食上，我也慢慢被烟台的味道征服。以前在武汉，顿顿离不开辣，无辣不欢。刚来烟台时，觉得海鲜清蒸水煮太清淡，没什么味道。可吃了几次后，竟品出了不一样的鲜甜。儿子带我们去吃鲅鱼水饺，刚端上来时，我看着比手掌还大的饺子吓了一跳，咬一口，鱼肉的鲜嫩混着韭菜的清香，满口都是大海的味道。还有福山拉面，面条筋道，汤底用骨汤和蛤蜊熬制，撒上一把香菜，鲜得让人忍不住连汤都喝光。现在我自己做饭，也学着烟台人的做法，清蒸鲈鱼、白灼虾，简单的烹饪方式，反而能留住食材最本真的味道。

烟台的春天多雾，有时早晨推开窗，整个城市都被雾气笼罩，远处的高楼、海边的灯塔都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这种时候，我最爱去所城里逛。青石板路被雾气打湿，踩上去软软的，两旁的老房子保留着胶东民居的特色，黑瓦白墙，木门上挂着红灯笼。老城门洞下，总有几位老人坐在小马扎上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响亮，他们说着带着海蛎子味的山东话，虽然有些词我听不太懂，但看着他们热闹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暖和。

让我安心的，还有烟台的医疗。去年冬天我感冒咳嗽，去社区医院看病，医生听说我是从武汉来的退休职工，耐心地给我讲解异地医保报销流程，还告诉我哪些药在医保范围内。后来我去毓璜顶医院做体检，护士态度特别好，全程陪着我做检查，还细心地叮嘱我注意事项。现在我每年都定期体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再担心看病不方便。

如今我在烟台的日子，过得充实又自在。每天早上先去早市买新鲜的海鲜和蔬菜，回家做早饭；上午要么在家练会儿书法，要么去小区活动室和阿姨们聊天织毛衣；下午如果天气好，就去海边散步，看看海，吹吹海风；傍晚回家做晚饭，等着儿子儿媳下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日子平淡却满是幸福。我还学会了不少烟台土话，“夜来”是昨天，“杠赛来”是真好，去市场买鱼时，会跟摊主说“给我称条寨花”，摊主听我带着武汉口音说烟台话，总会笑着多给我装几条小杂鱼。

最近我跟儿子说，想把武汉的老房子租出去，正式在烟台长住。儿子听了特别高兴，说要把书房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我做书法室。我还打算把武汉家里养的那盆栀子花移栽到烟台来，那是老伴生前种的，陪着我好多年了，我想让它也在烟台的阳光下开花。

前几天傍晚，我在海边散步，遇见一对武汉来的游客，他们带着孩子在捡贝壳。孩子举着一个漂亮的海螺跑过来，递给我说：“奶奶，你听，这里面有大海的声音。”我把海螺放在耳边，海浪声清晰地传来，那一刻忽然明白，退休后选择一座城，不是因为它有多繁华，而是因为它能给你想要的生活。烟台的海风、烟台的街巷、烟台的美食、烟台人的热情，已经慢慢融入我的生活，让我把他乡当成了故乡。

现在的我，再也没有了刚来时的陌生和牵挂，反而觉得，能在退休后遇见这样一座温暖的城市，过上这样舒心的日子，是我最大的幸运。年龄大了，不是只能守着故乡一成不变，而是可以选择一种更舒服的活法，就像烟台海边的浪花，无论潮起潮落，都能从容地拥抱海岸，活出自己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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