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下午两点,G158次高铁像一根离弦的箭,从深圳北站平稳地滑出,奔向八小时车程之外的北京。
车厢里很安静。
人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的戴着耳机,有的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有的则像张伟一样,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利用这难得的整块时间处理一些工作。
张伟,三十二岁,一名小有名气的律师。严谨是他的职业标签,刻板是别人对他的常见印象。他的人生就像这趟高铁,设定好了轨道,精确到了每一分钟。这次去深圳,是为了一个棘手的经济纠纷案,连续一周的高强度工作让他身心俱疲,他只想在这段回家的旅程中,整理好案件的最后一点收尾工作,然后好好睡一觉。
他刚把电脑开机,后背就传来一阵清晰的震动。
“咚。”
一声,很轻。张伟没在意。可能是后排的人不小心碰到了。
“咚、咚。”
又是两声,连贯的,力道也加重了些。张伟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身体前倾,想离椅背远一点。
“咚、咚、咚。”
这次是三声,沉重而富有节奏。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仿佛直接敲在他的脊椎上。张伟停下手中的工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他是一个对噪音极度敏感的人,尤其是在需要专注的时候。这种持续的、有规律的骚扰,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孩子嘛,可以理解。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转过头去。
后排坐着一个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脚上的运动鞋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椅背。男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有些空洞,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踢座位的动作。
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手腕上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一本书,封面上印着《国富论》。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儒雅,像个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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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孩子的行为,又或者,他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
张伟的耐心在“咚、咚、咚”的背景音里迅速流失。他决定交涉。
02
“先生。”张伟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戴眼镜的男人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他扶了扶眼镜,问道:“您是在叫我吗?”
“是的。”张伟指了指自己的椅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克制而礼貌,“您的孩子,一直在踢我的座位。我已经……”他本想说“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作为律师,他习惯于在任何交涉中都保持体面。
“哦,哦,真是不好意思。”男人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堆起了歉意的笑容。他拍了拍男孩的腿,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小宝,跟叔叔说对不起。不能再踢了,知道吗?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男孩停下了脚,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叔叔。”
“没关系。”张伟点了点头,转回身去。他想,事情应该解决了。
男人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真抱歉啊,先生。这孩子,平时挺乖的,就是有点多动症,一坐久了就待不住。我们这次是去北京看病的,唉。”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为人父的无奈和心酸。
张伟心里那点不快,被这声叹息冲淡了不少。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回了一句:“没事的,理解。”
车厢里恢复了安静。
张伟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屏幕上的法律条文不再因为震动而跳跃,他的思绪也重新变得清晰。
可是,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约十分钟后,那熟悉的撞击感再次从后背传来。
“咚……咚……咚……”
这次的声音更长,更有力,像是故意加重了力道。
然后是两声短促的。
“咚、咚。”
紧接着,又是三声长的。
“咚……咚……咚……”
三长,两短,三长。
这个节奏非常古怪,也非常清晰。它不像是一个孩子无意识的顽皮踢踏,更像是一种……信号?
张...
伟的脑子里闪过这个荒唐的念头,随即又被自己否定了。他一定是被这噪音折磨得神经质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信号?
他再次回头。
男孩依旧面无表情地踢着,但这一次,张伟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男孩的目光飞快地和他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不是顽劣,不是挑衅,而是一种……他读不懂的情绪。很复杂,像恐惧,又像是在求助。
但那眼神只出现了一秒钟。
戴眼镜的男人立刻察觉到了张伟的回头。他再次放下书,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歉意笑容:“唉,这孩子,又犯病了。小宝!”他加重了语气,“爸爸怎么跟你说的?再不听话,下车就不带你去吃麦当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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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威胁似乎很有效。男孩的脚停了下来。
男人继续对张伟说:“实在对不起,先生。要不,我跟您换个座位?您坐我这里?”
张伟看了一眼那个狭小的空间,以及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男孩,摇了摇头:“不用了,让他别再踢了就行。”
男人笑着说:“一定,一定。”
他转头对男孩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很小,张伟听不清。但他看到,男人的手,在男孩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男孩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似乎僵硬了。
张伟的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悄悄地破土而出。
03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该死的踢踏声,在短暂的停歇后,又固执地响了起来。
依旧是那个奇怪的节奏。
三长,两短,三长。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头骨里钻孔。张伟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符号。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两个小时。
整整两个小时。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指向下午四点。这两个小时里,他只写了不到一百字的文档,而且逻辑混乱,错误百出。他的工作彻底被毁了。
愤怒,像一团干燥的棉花,被这持续不断的噪音点燃,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克制,正在一点点被烧成灰烬。
他不只是为了自己。
车厢里其他乘客也开始表现出不满。
坐在过道另一边的一位大妈,用报纸卷成一个筒,对着男孩的方向大声说:“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没教养!公共场合,就不能安静点吗?”
戴眼镜的男人立刻站起来,对着那位大妈连连鞠躬:“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孩子不懂事,我替他向您道歉。他有那个……多动症,控制不住自己,我们正带他去北京看专家呢。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又可怜,大妈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悻悻地坐下,嘟囔了一句:“有病就早点治。”
前排一个年轻的女孩也回过头,皱着眉说:“这声音太影响人休息了。”
男人又是一番同样的解释,同样的说辞,同样的道歉。他的态度永远那么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把所有的抱怨都用“孩子有病”这块挡箭牌给挡了回去。
人们的怒火,就像打在棉花上,找不到着力点。大家虽然依旧烦躁,但也不好再对一个“可怜的父亲”和“生病的孩子”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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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发现,这个男人应对投诉的方式,太过熟练,太过圆滑。熟练得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他的道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和真心,只有一种程序化的敷衍。
张伟还发现,那个男孩,每次在踢座位的时候,都会通过椅背的缝隙,偷偷地看他。
那眼神里的急切,越来越明显。
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地向岸上的人发出最后的求救信号。
可是,这个信号是什么?为什么是我?张伟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律师的思维去分析眼前的这一切。
这对“父子”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从上车到现在,除了男人那几次程式化的“管教”,他们之间没有一句正常的对话。没有父亲对孩子的关心,没有孩子对父亲的依赖。
男孩看起来很怕这个男人。每次男人跟他说话,他的身体都会不自觉地绷紧。
还有那个踢座位的节奏,三长两短三三长。张伟在脑海里搜索着所有可能的解释。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孩子会有的行为模式。
列车员闻讯赶来。是一位年轻的姑娘,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先生,有旅客反映您这边有点吵,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对戴眼镜的男人说。
男人立刻站起来,又是一套熟悉的说辞:“同志,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孩子的问题。他有点……嗯,情绪障碍,控制不住自己。我们一直在努力让他安静,给你们添麻烦了。”
列车员看了看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孩,又看了看这个态度诚恳的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柔声劝慰道:“那您尽量安抚一下孩子的情绪,毕竟车厢是公共环境,需要大家共同维护。”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配合。”男人满口答应。
列车员又对周围的旅客说了几句“请大家多包涵”,然后就离开了。
她一走,男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凑到男孩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地说了几句话。
张伟看到,男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然后,踢踏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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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伟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事情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04
安静持续了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对张伟来说,比之前的两个小时更加难熬。
他无法工作,也无法休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后排那对奇怪的“父子”身上。
男人不再看书了。他把书合上,放在一边,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他的警惕性很高,像一只时刻准备捕猎的豹子。
男孩则一动不动地坐着,头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飞逝的景物。他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苍白和脆弱。
张伟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可能只是一个管教方式有问题的父亲,和一个有些心理问题的孩子。他一个外人,不应该过多干涉别人的家事。
但直觉,一种律师生涯中锻炼出的、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却在大声地向他报警。
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那个男孩拉过来,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午五点,踢踏声再次响起。
还是那个节奏。
三长,两短,三长。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响亮,更急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像战鼓,像冲锋号,彻底击垮了张伟的心理防线。
他“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够了!
他受够了!
管他是不是家事,管他是不是有病,今天,他必须让这个熊孩子和那个不负责任的家长,知道什么叫公共秩序!
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烧掉了他所有的冷静和理智。他准备起身,用他最严厉的措辞,“好好教育”一下这对父子。他要在全车厢的人面前,揭穿那个男人虚伪的面具。
他猛地转过身,满腔的怒火和斥责已经涌到了嘴边。
他的嘴张开了。
但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幅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那个男孩,正用一双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小手,拼命地向他伸过来。他的手里,攥着一个什么东西。
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恰好站了起来,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挡住了车厢里其他人的视线。
男孩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身体探过座椅的缝隙。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伟,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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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伟的怒火,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震惊和困惑所取代。
05
张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男孩的手更快。那个被手心的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小纸团,被飞快地塞进了他的掌心。
整个动作,发生在一秒钟之内,极其隐蔽,极其迅速。
张伟甚至能感觉到男孩指尖冰冷的温度和剧烈的颤抖。
他握住那张纸条,那小小的、几乎没有重量的纸条,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
男孩把手缩了回去,但他没有立刻坐好。他用眼神,拼命地向张伟示意。
那是一种警告。
他在告诉张伟:不要看!现在不要打开!要小心!
张伟读懂了。他默默地收回手,将那张纸条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了身。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几秒钟后,戴眼镜的男人从卫生间回来了。
他经过张伟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张伟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似乎想剖开他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张伟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低下头,假装在整理自己的电脑包。他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像芒刺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男人回到座位上。
几乎是同时,那恼人的踢踏声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男孩又恢复了那种“调皮”的状态,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张伟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知道,这张小小的纸条,一定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必须找个机会,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把它打开。
他把纸条从手心,悄悄地转移到了裤子的口袋里。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生怕引起后排那个男人的注意。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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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直接在座位上打开?不行,风险太大。那个男人一直在监视着他。
去卫生间?这是个好主意。但是他刚刚才去过,如果现在又去,会不会显得很可疑?
去餐车?借口买点东西。这个理由比较自然。
他打定了主意。
他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这个动作,可以很好地掩护他放在口袋里的手。
他朝餐车的方向走去。
经过后排座位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
男人正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
男孩则靠在窗边,一动不动。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张伟知道,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致命的漩涡。
他一步一步,走得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他终于走到了车厢连接处。这里是监控的死角。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靠在车厢壁上,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他的手,在口袋里,颤抖着,摸索着那张纸条。
他的指尖触到了那粗糙的纸张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把它拿了出来。
纸条被折叠得很小,很紧,像一个方块糖。上面还带着男孩手心的湿气和温度。
他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把它展开。
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停地颤抖。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06
张伟趁着周围无人,在车厢连接处的阴影里,缓缓展开了那张被汗水浸透的纸条。纸条很小,是从某种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角,边缘并不整齐。
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些字迹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下意识地想惊呼出声,却又死死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几乎要拿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