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式就是一种符号

“哎，听说了吗？老虚家的老二啊，被选中去做泰山封禅的随从啦”，青伺裁缝铺勾老板神神秘秘地故弄玄虚状的明知故问且自问自答道，

“得了吧，什么时候的事了在你这儿还当内部消息呢”。

后半夜起淅淅沥沥的雨就下个不停，这条街上开铺子的、摆地摊的、拉车的、打零工的一时都没了活计，于是乎都凑到了青伺裁缝铺，因为勾老板的裁缝铺铺面大，渐渐地，街坊四邻把他这里当成了喝茶歇脚、传布消息、八卦扯淡的所在了，天气不好，打雷下雨、刮风落雪，或者赶上逢年过节什么的，大家就会聚在一起，买炒货的郭老板就会带两包瓜子花生，糖果点的侯老板拎点芝麻酥、果仁酥之类的，春生茶行的邱老板的茉莉花茶便成了每人手里一盏扑鼻香。

聚在一起，话题自然不用愁，有的是，只不过大体上是跟着街面上的种种新鲜事或者从省城、京城回来的人口中带回来的奇闻轶事走，像开澡堂子沈老板，要他挑起话头，多半离不开他从池子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比如谁家老爷子分家产偏心眼搞得几个儿子反目成仇，谁家老婆和小叔子滚床单把肚子里怀的捅掉了.....。

换做青伺裁缝铺勾老板，聊的就是衙门里的那些个“秘闻”了。

而今天的话题说到了老虚家的老二，自然就围绕着场面上的事扯开了，这些人，别看扯是真能扯，但要是你信了，你就比他们还扯。

“我说勾老板，今天你可没开好头啊，聊了个咸菜”，

“怎么就咸菜啦”，

“怎么啦？虚家老二这都是几天前的事了，你今天才翻腾出来这就不是做新衣服，这是翻新旧棉衣”，

“我说麻雀子，就你觉得自己机灵是不？你咋就知道我要说虚老二做随从的事呢”，

“那你不说这个还能说啥？”，

“呵呵呵，还有你，哈独龙，你和麻雀子一个德行，你说说你们，同样在一条街上混，那个像你们俩，多少年了没见一点长进，听风见雨啊、察言观色啊，可是一点都没学会，你说你们还混个什么劲，以后啊，少来”，

“呵，老勾，我倒要听听你今天能讲出神马别开生面”，

“我怕我讲了你也搞不明白讲的是什么”，

“得得得，别整那虚的，我们可都等着听呢”，

“这虚家老二”，

“早走啦”，

“别打岔，前些日子，虚老二不是回来了吗”，

“这谁不知道”，

“闭嘴，你们～～～知不知道～～～”，

“什么？”。

被勾老板这话头一勾引，众人不由得来了兴趣，伸长了脖子，睁圆了眼睛直瞪瞪盯向勾老板。

“他来我这里做了一身衣服，不，准确的说事一件上衣”，

“嗨，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就这？”，

“你懂啥，就凭这句话就知道你这辈子没见过上四个菜的桌子”，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知道你干了大半辈子，论做裁缝这条街上也没人说你个不字”，

“你以为这是和平常做衣服呢？”，

“虚家老二是吃那个什么的，可衣服就是衣服，还能穿出花来”，

“哎，你别说还真能穿出花来”，

“噢”，一旁嗑着瓜子喝着茶，一直没吱声的沈老板扔了手里的瓜子壳，拍拍两手，

“说说，这里头有什么讲究？”，

“那天虚老二进来说，你别说，场面上的人就是讲究，客气得很，麻烦我给他做件上衣，只是要的很急，问我能不能行？”，

“急就急呗，先给他做”，

“可他说了，这衣服和普通的它就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你这也太玄妙了”，

“你别不信，他给我看了一张图片，还反反复复叮嘱我不光要量他的尺寸，样式还得照着图片上的，要一模一样才行”，

“对你来说，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好多人不就带了一张嘴来你不也做的让人欢欢喜喜”，

“这回可不一样，我一看那图片，呵，那领型、那袖口，还有，那个长短肥瘦，穿上既不能松松垮垮，也不能像个束身衣”，

“有图有真相，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最关键的是衣料的颜色，他还特地嘱咐，这个可差不得一星半点，要不然所有人中间只有他一个人和别人不一样，那可是捅漏了天”，

“啊？有那么严重？”，

“你懂个奶奶，你眼里不过是件衣服，可在～～～，啊，衣服的样式、颜色那～～～什么？啊？”，

“这不就是过去的工作服，差不多一个意思呗，大差不差能咋滴？”，

“要不说和猪讲话就不能站着，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谁能和别人穿不一样的？啊？”，

“噢，原来这里买你还有这么多道道啊”，

“要不，给我也来一身，放心，这次我肯定付钱，绝不赖账”，

“你一个卖豆腐的，也敢穿这样式的在街上杵着？不怕把你家风水给败咯？”，

“要不，给我儿子弄一件？”，

“你儿子？穿开裆裤满街傻鸟鼻涕小崽子？”，

“别看他小，从小～～～，不是常说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嘛”，

“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嗯，有想法，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