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创作声明:本故事背景、人物皆为虚构,旨在探讨时代变迁中的个人命运与人性光辉。文中涉及的特定年份、事件及公司名称仅为情节需要,不与任何真实历史、人物或实体挂钩。请读者以文学创作视角看待。
我叫李卫国,四十二岁。从部队转业回来那年,是一九九八年。
我以为,我这辈子最高的荣耀,都留在了十五年前那场吞没一切的洪水里。
在那之后,生活就成了一件洗得发白、不再合身的旧军装,穿着尴尬,却又无处可去。
我每天守着一扇旋转玻璃门,看着属于别人的繁华世界进进出出。
直到那天,公司里那个年轻得像个谜的老板,那个我们只敢在背后议论的神,穿过整个大厅,在我面前站定。
然后,他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那一刻,我的命运,才重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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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九九八年的深圳,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
高楼大厦一栋接一栋地往上长,好像憋着一股劲儿,要捅破天。
马路上的小汽车多了起来,街边商店的橱窗里,摆着我叫不出名字的洋玩意儿。
我就在这样一座沸腾的城市里,当了一名保安。
转业报告批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四十二了。
在部队待了二十多年,从一个毛头小子,混到了三级军士长。
我这辈子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那身绿军装。
可一脱下来,我才发现,自己跟这个飞速发展的社会,已经完全脱节了。
我不会用电脑,不懂什么叫“网络”,连股票是红的涨还是绿的涨都分不清。
我这一身腱子肉和在训练场上练出来的本事,在人才市场那些花花绿绿的招聘启事面前,显得一文不值。
最后,还是托一个转业更早的战友,在一家叫“启航科技”的公司,给我找了份保安的工作。
公司在福田区的一栋高档写字楼里,三十二层往上,都是他们的地盘。
大厅亮得能照见人影,铺着光溜溜的大理石,踩上去都怕摔跤。
前台的小姑娘,个个都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说起话来,普通话里夹着我听不懂的词儿。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穿着那身不怎么合身的蓝色保安服,站在大厅门口,给人开车门,敬礼,然后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像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刮过。
他们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谈论着几百万的合同和纳斯达克。
我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保安队长姓刘,是个四十来岁的本地人,我们都叫他刘队。他身材发福,顶着个啤酒肚,最喜欢背着手,在我们这些新来的面前踱步。他尤其看不起我们这些从部队转业回来的。
“李卫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吐出一口烟圈,“我知道你们在部队里都是好样的。但这里不是部队,不用你天天绷着个脸,跟谁都欠你钱似的。机灵点,看到领导要会笑,懂不懂?”
我不说话,只是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见我这副“死人脸”,撇了撇嘴,给我安排的,总是最累的活儿。
要么是顶着大太阳在停车场指挥车辆,要么就是后半夜的巡逻岗。
公司的行政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姓周,大家都叫她周姐。她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踩着“嗒嗒”响的高跟鞋,看我们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挑剔和不耐烦。
有一次,公司搬运一批新设备,我看到搬运工很吃力,就上前搭了把手,一个人扛起了一个大箱子。结果正好被她看到。
“哎哎哎,那个谁!”她快步走过来,指着我,“你小心点!这都是进口的精密仪器,碰坏了你赔得起吗?你们这些当兵的,就是一身蛮力,做事不知道动脑子!”
我抱着箱子,愣在那里,脸涨得通红。一股火,从心底里“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在部队里,我们搬运比这更精密的通讯设备,都是家常便饭。
可在这里,我的一片好心,却换来了这样的羞辱。
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箱子放了下来。
晚上回到我租的那个小小的农民房里,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我脱下保安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旧背心,皮肤黝黑,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男人,感到一阵陌生的茫然。
镜子里的人,还是那个在训练场上能跑能扛的李卫国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额角。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大概有三四厘米长。平时不显眼,但一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那道疤,是十五年前留下的。
02
一九八三年,夏天。
那年的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
我们驻地旁边的那条大江,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头发了疯的黄龙,撕开了堤坝,吞噬了村庄和农田。
我当时才二十出头,还是个新兵蛋子,第一次见到那种场面,腿肚子都发软。
水面上,漂着房梁、桌椅,还有没来得及跑掉的牲口。
到处都是哭喊声、求救声,像人间地狱。
我们连队,被派到了最危险的决口区。
我们坐着冲锋舟,在浑浊的洪水里来回穿梭,搜救被困的群众。水流太急,冲锋舟好几次都差点被掀翻。
就是在那样混乱的场面里,我看见了他们。
在一片被冲垮的屋顶废墟上,一个女人,死死地抱着一个洗衣服用的大木盆。她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只有头和肩膀露在外面。
木盆里,躺着一个用花布被子包裹着的婴儿,正在虚弱地哭着。
而在木盆的另一边,一个约莫十二岁左右的男孩,正用瘦小的胳膊,死死地扒着木盆的边缘,半个身子都淹在水里,冻得嘴唇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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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木盆,已经被洪水冲得快要散架了。女人显然已经没了力气,脸色惨白,只能靠着一丝本能,护着怀里的小儿子,和身边的的大儿子。
“快!那边有人!”我指着那个方向,对开船的班长大喊。
冲锋舟艰难地调转方向,朝着他们开了过去。可就在离他们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浪头,夹杂着上游冲下来的杂物,狠狠地拍了过来。我们的冲锋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了。
我眼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连同那个木盆,就要被卷进一个更大的旋涡里。
我来不及多想,把身上的救生衣脱下来,扔给旁边的战友,喊了一声“我去救人”,就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洪水里。水下的暗流比我想象中要凶猛得多,我拼了命地往前游,好几次都被卷得找不着方向。
当我终于抓住那个木盆的边缘时,我的力气也快耗尽了。
“解放军同志……救……救我的孩子……”那个女人看着我,眼睛里迸发出了一丝光亮,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把怀里的婴儿递给我。
“妈!”旁边的男孩哭喊着,用冻僵的手指着旁边,“弟弟的……弟弟的玩具!”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塑料拨浪鼓,正被水流冲得忽远忽近。
“先救人!”我冲他吼道。
可就在这时,又一个浪头打了过来。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冲来的,带着铁钉的门板,随着浪头,狠狠地撞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眼前一黑,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淌了下来。额头上传来的剧痛,让我差点松开了手。
我死死地咬住牙,我知道,我一松手,这三条命,就没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手抓住男孩的胳膊,另一只手托住木盆,奋力地把他们,推向了冲锋舟。
我的战友们,七手八脚地,把那个女人、男孩和婴儿,都拉上了船。
而我,却因为脱力,被另一个旋涡,卷向了下游。
在我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见那个十二岁的男孩,在冲锋舟上,冲着我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他的手里,好像还抓着那个失而复得的拨浪鼓。
后来,我被下游的另一艘救援船救了上来。我在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躺了两天。额头上的伤口,缝了七针,留下了这道疤。
等我归队的时候,那一家三口,早就被送往后方的安置点了。人太多,太乱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是哪里人。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我的部队番号。
我们就这样,在滔天的洪水中,萍水相逢,又失散在了茫茫人海里。这件事,成了我军旅生涯里,一枚小小的,却刻骨铭心的勋章。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再见到他们。
03
在启航科技当保安的日子,就像一潭死水,平静,又让人感到窒息。
我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面对着同样的人。刘队依旧对我爱答不理,周姐依旧对我横眉冷对。
我学着像其他老保安一样,在没有人的时候,靠在墙角打个盹,或者凑在一起,抽根烟,吹吹牛。
可我做不来。我只要一站上那个岗位,我的腰杆,就会不自觉地挺直。我的眼神,会下意识地保持警惕。
这是二十多年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改不掉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习惯,让我避免了一次大错,也让我的人生,拐进了一个完全没想到的方向。
那天下午,我正在大厅里站岗。公司里很安静,大部分人都还在午休。
突然,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着快递服的小伙子,拖着一辆装满了包裹的小车,走了出来。
“师傅,麻烦问一下,三十五楼的行政部怎么走?”他满头大汗地问我。
我正要给他指路,我的眼角,却瞥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维修工衣服的男人,背着一个工具包,趁着我和快递员说话的功夫,低着头,就想往员工专用的消防通道里钻。
我们公司有规定,外来人员,必须登记,并且由内部员工带领,才能进入办公区域。
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站住!”我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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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身子一僵,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我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
没想到,那家伙的反应极快。他反手一甩,从工具包里,竟然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着我的胸口就刺了过来。
大厅里瞬间响起了一片尖叫声。前台那两个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
我心里也是一惊,但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快。
我侧身躲开刀锋,顺势抓住他持刀的手腕,一个标准的部队擒拿动作,反向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家伙惨叫一声,手里的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我没有停顿,一个扫堂腿,将他放倒,然后用膝盖死死地顶住他的后心,将他的双臂反剪在身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五秒钟。
等刘队和其他保安闻声从休息室里跑出来的时候,那个“维修工”,已经被我制服得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后来,警察来了,从他的工具包里,搜出了各种专业的撬锁工具。
经过审讯才知道,这家伙是个惯偷,专门趁着午休时间,伪装成维修工,潜入高档写字楼盗窃。
这件事,在公司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周姐看我的眼神,第一次,没有了鄙夷,而是多了一丝惊讶和复杂。
刘队拍着我的肩膀,难得地夸了我一句:“李卫国,行啊你!真人不露相!”
我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在部队里,我们进行的反恐演练,比这危险多了。
我以为,这件事,最多也就是让我这个月的奖金,多上那么一两百块钱。
可我没想到,这件事,也让我,第一次,进入了那个人的视野里。
我们公司的大老板,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陈总。
04
关于陈总,我听过很多传闻。
有人说他二十六七岁,是个商业奇才,靠着自己开发的软件,几年时间,就创造了一个商业帝国。有人说他背景很深,人脉通天。还有人说,他脾气不好,要求极高,被他当场骂哭甚至开除的中层干部,不在少数。
总之,他对于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员工来说,就像天上的太阳,你知道他在那里,光芒万丈,但你连接近的资格都没有。
我抓小偷那件事之后,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
那天下午,天气有些阴沉,我额头上的那道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公司里突然一阵骚动。我看见周姐和几个部门经理,簇拥着一个年轻人,从贵宾电梯里走了出来。
那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沉稳和锐利。
他一出现,整个大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我知道,他就是陈总。我下意识地,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们一行人,正准备走出大门。
一个重要的客户,开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因为门口的车位已经满了,客户想把车临时停在消防通道上。
负责停车的年轻保安,大概是新来的,死活不让,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那个客户也是个暴脾气,嗓门越来越大,情绪激动地就要硬闯公司大门。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跟你们陈总约好了!耽误了我的事,你们谁负责得起?”他一边嚷嚷,一边推搡那个年轻保安。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刘队和周姐赶紧上前去劝,但根本不管用。
眼看着就要闹得不可开交。我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我没有像他们一样去拉扯,而是站在那个客户面前,用一种平静但有力的声音说:“先生,这里是消防通道,关系到整栋楼的安全。您有急事,我理解。这样,您把车钥匙给我,我负责给您找车位停好。您的会客,一分钟都不会耽误。”
我的语气,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个客户愣了一下,被我的气场镇住了。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觉得被一个保安教训了,很没面子,恼羞成怒地就朝我胸口推了过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我没有躲。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我衣服的那一刻,我动了。
我身体微微一侧,让过他的手,然后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向下一沉,同时另一只手在他的肘关节处轻轻一托。一个简单的卸力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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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客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但他并没有摔倒,而是被我稳稳地控制住了。
“先生,有话好好说。”我依旧平静地说。
那个客户彻底懵了,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保安,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而这一切,都被那个站在不远处的陈总,尽收眼底。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来解围,只是静静地看着。
05
风波很快就平息了。
在周姐和刘队的连声道歉下,那个客户总算消了气。
我帮他把车停好,把钥匙交给了前台。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正准备回到我那个不起眼的岗位上,继续当我的“门神”。
那个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陈总,却突然迈开脚步,径直朝着我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那些公司高管,都愣住了。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脚步,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刘队和周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紧张。他们大概以为,老板是对刚才的混乱场面不满意,要来追究责任了。
我也有些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会说什么?是批评我刚才“动手”太鲁莽?还是……要开除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总,这个公司的最高统治者,在我面前,站定了。
他很高,我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我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脸上,也没有停留在我那身洗得发白的保安服上。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我额角那道浅浅的伤疤上。
他看了足足有五秒钟。
那眼神很奇怪,不像是在看一道疤,倒像是在透过这道疤,看一些很久远,很久远的东西。
然后,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对我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震惊不已的话:
“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