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轻声问道:“赵先生,你确定要继续吗?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墙角里,那个叫赵立的男人,将烟头死死摁在烟灰缸里,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必须说……不说出来,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那天晚上烧的是什么……那棺材里抬进去的……根本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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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故事,要从半年前滨海市火葬场接下的一个“大单”说起。
那天下午,天阴沉得像一块湿透了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火葬场的老师傅,五十多岁的刘师傅,把手下最得力的三个人——沉稳谨慎的赵立,胆大好事的大强,还有刚来不久的学徒小马,叫到了他的值班室。
“有个活儿,私活儿。”刘师傅关上门,压低了声音,从一个牛皮信封里,倒出四沓崭新的钞票,每沓整整五万。
“这只是定金,”刘师傅的眼睛里闪着一丝贪婪的火光,“事成之后,每人还有十五万。”
二十万。
对于他们这些成天和死亡打交道的底层工人来说,这笔钱,无异于天文数字。
“什么活儿这么值钱?”胆子最大的大强,第一个伸手拿起了那沓钱,在手里掂了掂,眼睛都直了。
“一个老板,要我们今晚午夜十二点,单独烧一具尸体。”刘师傅顿了顿,说出了对方的规矩,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第一,必须用我们这儿最旧、最邪门的四号炉。” “第二,对方会送来一口棺材,从运进来到推进炉子,全程不许开棺,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第三,火化的时候,必须把他们送来的一捆桃木,一起扔进炉子里烧。” “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一条,”刘师傅看着三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棺材运进来开始,一直到烧完出灰,我们四个人,谁都不许喊对方的名字。”
值班室里一片死寂。
赵立听完,后背立刻窜起一股凉气。他在火葬场干了五年,深知这里的门道和禁忌。午夜火化,本就是大忌。用桃木助燃,更是闻所未闻,桃木辟邪,这是要烧什么东西,才需要用桃木去“镇”?更别提全程不能喊名字的规矩,这是民间传说的“过阴”之法,怕的是自己的名字被不干净的东西“记”了去。
“刘师傅,这活儿太邪了,我感觉不对劲。”赵立第一个提出了反对。
“老赵,你就是胆子小!”大强满不在乎地把钱揣进兜里,“管他烧的是阿猫阿狗,给钱就行!二十万,够我娶媳妇了!”
刘师傅也正为儿子的婚房首付发愁,他拍了拍赵立的肩膀:“富贵险中求。规矩是死的,钱是活的。干了!”
就这样,这桩用二十万买命的交易,敲定了。
02.
当晚十一点半,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加长林肯,悄无声息地滑到了火葬场的后门。
那天晚上,起了浓得化不开的重雾,几米之外就看不清人影。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旧式西装的司机,脸色白得像纸,一言不发。他打开后备箱,示意他们过去抬东西。
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静静地躺在车里。
那棺材的木料很奇怪,是一种带着诡异纹路的暗红色木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口棺材,被七根粗大的、刻着符文的铜钉,死死地钉住了棺盖。
赵立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搭把手!”大强第一个跳上车。
可当他们四个人把手放到棺材上时,脸色都变了。
那棺材,入手冰凉,仿佛不是木头,而是一块从极地冰川里挖出来的寒冰。更可怕的是,它重得离谱。赵立他们四个都是常年干体力活的壮汉,抬一口棺材本是轻而易举,可这口棺材,却像是焊在了车上,四个人憋红了脸,才勉强把它抬离了车厢。
就在这时,跟在后面的学徒小马,因为紧张脚下没踩稳,踉跄了一下。
棺材猛地一斜。
“咯——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棺材里面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像是尸体滚动的闷响,更像是……有什么人用尖锐的指甲,在棺材板内侧,狠狠地划了一下!
四个人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什么声音?”小马吓得脸都白了。
“棺材钉松了,木头摩擦的声音!”大强嘴上硬,但声音也有些发颤。
他们不敢再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口诡异的棺材,抬进了四号炉所在的工作间。
那个面无表情的司机,则将一个沉甸甸的皮箱和一捆干枯的桃木枝放在地上,然后上车,消失在了浓雾之中,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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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四号炉,是整个火葬场最老旧,也是故事最多的一个炉子。
传说这个炉子当年烧一个孕妇的时候,曾传出过婴儿的哭声。后来又接过几具凶死的尸体,之后就怪事不断,没人愿意用它。炉子周围的温度,常年都比别的地方低上几度。
棺材被安放在了传送带上,旁边是那捆黑漆漆的桃木。
等待午夜十二点的几分钟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大强围着棺材转了两圈,他那爱占小便宜的毛病又犯了。他搓着手,对刘师傅说:“师傅,这棺材这么重,木料又这么好,里面肯定有不少值钱的陪葬品。要不……咱们撬开一条缝看看?发了财,咱们四个人平分!”
“你疯了!”赵立立刻出声制止,“忘了人家怎么交代的了?不许开棺!”
“你小子别扫兴!”大强瞪了他一眼,“咱们不说,谁知道?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他说着,竟真的从工具箱里,找出了一根撬棍,对准了其中一颗铜钉,就想硬来。
“别!”刘师傅也想阻止,但已经晚了。
就在那根冰冷的撬棍,触碰到铜钉的一瞬间——
“呼——!”
一股黑色的、带着浓烈腥臭味的寒气,猛地从棺材的缝隙里喷了出来!那股气极冷,仿佛能把人的骨髓都冻住。
工作间里的几盏白炽灯,被这股邪风一冲,同时闪烁起来,“滋啦”作响。
而棺材里,那原本已经消失的、指甲刮擦棺材板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疯狂!仿佛里面的东西,被彻底激怒了!
大强“啊”的一声怪叫,手里的撬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打了一下,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的手背上,凭空多出了三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鬼!有鬼!”小马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04.
没人再敢提开棺的事。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
刘师傅颤抖着声音下令:“点……点火!”
四个人合力,将那口棺材和那捆桃木,一把推进了炉膛,然后死死地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刘师傅按下了点火的开关。
熊熊的烈火,瞬间在炉膛内燃起。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这四个经验丰富的老工人,毕生难忘。
炉子的温度计,指针像疯了一样,一路飙升,很快就超出了仪表盘的最高刻度!
炉膛内,没有传出任何尸体燃烧时该有的噼啪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尖锐的,仿佛用指甲在玻璃上摩擦的啸叫声!那声音凄厉无比,穿透了厚重的炉门,和呼啸的火焰声混在一起,像是有无数的冤魂,在里面挣扎哀嚎。
炉门上那个小小的,用来观察内部情况的耐高温观察窗,此刻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不是被浓烟熏的,而是……像有一样东西,从里面,死死地贴在了玻璃上!
“咔嚓……咔嚓……”
观察窗的玻璃,竟从内向外,开始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炉……炉子要炸了!”小马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赵立也吓得魂飞魄散,拉着还在发呆的刘师傅和大强,一起退到了墙角。
那恐怖的啸叫声,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才缓缓平息下去。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台严重超负荷运转的炉子,还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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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火化结束了。
四个人谁也不敢说话,在墙角里抽着烟,熬了足足两个小时,等炉子彻底冷却下来,才敢靠近。
刘师傅是老师傅,胆子最大,他定了定神,走到炉子前,拉开了下方的出灰口。
按照流程,他们应该用特制的耙子,将骨灰和没烧尽的骨头碎块,都收集到骨灰盒里。
可当刘师傅将骨灰盘拉出来的时候,四个人都愣住了。
盘子里,没有一块骨头。
甚至连骨头渣都没有。
只有一层厚厚的,像草木灰一样细腻的,灰黑色的粉末。
这根本就不像是烧完人剩下的东西!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强结结巴巴地问。
赵立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蹲下身,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地查看那些灰烬。
突然,他发现,在那层灰黑色的粉末里,似乎混杂着一些别的东西。一些硬硬的,没有被烧化的东西。
小马最大胆,他用长柄的火钳,从灰里夹起了一个。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的、黑漆漆的、像是某种鳞片一样的东西,边缘锋利,质地坚硬,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紧接着,大强也从灰里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足有核桃大小的,漆黑的,不规则的球体。仔细一看,上面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牙齿一般的凸起。
所有人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这时,赵立的目光,被灰烬中一抹微弱的金属反光吸引了。他用火钳小心翼翼地拨开灰烬,将那东西夹了出来。
那是一块被烧得有些变形的铜牌,大约有火柴盒大小。看样子,应该是钉在棺材头上的铭牌。
“这……上面好像有字……”大强凑过来,眯着眼睛辨认着。
刘师傅接过铜牌,他当了一辈子火化工,眼神最好。他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烬,借着灯光,看清了那上面用篆体刻着的几个字。
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师傅……怎么了?”赵立看他反应不对,急忙问道。
刘师傅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块铜牌,“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赵立捡起地上的铜牌,和大强、小马一起凑过去看。
铜牌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字。
大强和小马还没认出那是什么字,赵立却已经认出来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刘师傅,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
“这……这上面刻的……”
“是……是您的名字……刘……建国!”
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一声,刘师傅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而在他倒下的瞬间,赵立清楚地看到,老师傅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三道又深又长的,像是被某种利爪抓出来的血痕!和之前大强手上的伤,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