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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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地址没有错吗?”
“这是我们唯一的地址。”
“十年了,玛莎。什么都可能发生变化。”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亲眼看看。”
汤姆看着妻子紧握着的手提包,那条地址信息被她捏在发白的手指之间,像是一张决定命运的判决书。
01
莉莉是在一间潮湿闷热的画室里吻了陈阳。空气里混杂着松节油和劣质颜料的味道,还有窗外栀子花被暑气蒸腾出的甜腻香气,黏在皮肤上。
“你的线条很硬朗。”莉莉说。
她的指尖停在陈阳的画纸上,那是一张建筑草图。
陈阳停下手中的炭笔,转头看着这个来自伦敦的交换生。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蓝色玻璃珠,皮肤在南方夏天的映衬下白得像一张宣纸,微微泛着潮红。
“我是学建筑的。”他回答,声音有些拘谨,目光从她的手指移到她的脸上。
“建筑也是艺术。”莉莉的手指轻轻划过图纸上的飞檐和斗拱,像在抚摸一件真品。
“只是图纸而已。”陈阳的声音很轻。
“不,我看到了韵律。”她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
那个吻就那样发生了,带着松节油和栀子花的味道。陈阳的嘴唇有些干裂,莉莉尝到了一丝炭粉的苦涩。
他们的爱情就像那座图纸上的亭子,在莉莉看来充满了古典而神秘的韵律。而在陈阳看来,它只是需要被精确计算和建造的图纸,但他愿意为她画一辈子。
他们一起走过那座南方小城的许多街道。莉莉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她会停下来看街边下棋的老人,也会饶有兴致地学着陈阳的样子吃一碗加满辣椒的米粉。
“你不怕辣吗?”陈阳递给她一瓶水。
“还好,只是有点热。”莉莉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红得像涂了最新款的口红。
陈阳就用手给她扇风,一下,又一下。风很微弱,但莉莉觉得那比伦敦任何一家高级餐厅的空调都舒服。
她给他讲伦敦的雾,讲泰晤士河的颜色,讲国家美术馆里透纳的画。他给她讲榫卯结构,讲园林里的借景,讲他小时候爬过的每一棵树。
交换期结束的那天,陈阳去机场送她。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广播开始催促登机。
“我会给你写邮件。”莉莉说。
“好。”
“每天都写。”
“好。”
“你会回我吗?”
“会。”
她抱住他,很用力。隔着薄薄的T恤,她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沉重而缓慢。
回到伦敦后,她真的每天都写邮件。她写画廊里的新展览,写玛莎又买了一顶新帽子,写汤姆的花园里长出了杂草。
他回信的速度总是很慢,内容也很短。他说项目很忙,说天气很好,说他今天吃了什么。
他们开始视频通话,巨大的时差和不稳定的网络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屏幕上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成一堆色块。
“我拿到了一个画廊的实习机会。”莉莉说,伦敦的窗外是永恒的阴雨天。
“那很好。”陈阳的屏幕卡顿了一下,那边的小城永远是阳光灿烂。
“可是,我不想去。”
“为什么?”
“我想去你那里。”
陈阳沉默了很久,久到莉莉以为信号又断了。
“莉莉,我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有你就够了。”她对着屏幕说,仿佛这样他就能感受到她的决心。
两年后,陈阳用他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张机票,飞到伦敦。他带着一枚小小的、设计简单的戒指,是他自己画了图纸,找人打造的。
他单膝跪在海德公园的草坪上,周围是伦敦人见怪不怪的眼神。莉莉哭着伸出了手。
当晚,她拉着陈阳的手回到家,像一只献宝的猫,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爸爸,妈妈,这是陈阳。”
“我们订婚了。”
玛莎正在修剪一盆天竺葵,银色的剪刀在叶片间翻飞。她没有立刻停下,剪下了最后一根多余的枝条,才将剪刀轻轻放在托盘里。
“玛莎。”汤姆轻轻碰了碰妻子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丝提醒。
玛莎这才转过身,她的目光越过女儿幸福得有些刺眼的脸,精准地落在陈阳身上,像在评估一件不知价值的古董。
“你好,孩子。”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叔叔,阿姨好。”陈阳的英语带着努力纠正却依然存在的口音,这让他在玛莎的审视下显得更加局促。
02
那天的晚餐气氛沉重得像一块湿透了的羊毛地毯。刀叉碰撞的声音异常刺耳,每一次都像在敲击着紧绷的神经。
“你们打算住在哪里?”玛莎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仿佛在解剖一个严肃的课题。
“在中国。我的家乡。”陈阳放下刀叉,认真地回答。
“做什么工作?”
“我是建筑设计师。”
“薪水呢?能养活一个家吗?”
莉莉皱起了眉。“妈妈!”
“我在问他,莉莉。”玛莎的语气不容置喙。“你需要知道这些现实的问题,婚姻不是在画室里画画,不能用想象来填饱肚子。”
汤姆试图缓和气氛。“玛莎,孩子们有自己的计划。”
“我只想知道她的计划是不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吃着她不习惯的食物,过着没有保障的生活。”玛莎的声调陡然拔高。
争吵爆发了。它像一场压抑已久的雷暴,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开,震得水晶杯都在嗡嗡作响。
“文化差异、语言障碍、远离亲人朋友,这些你想过吗?”玛莎的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子弹。
“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莉莉的回答像一句苍白的口号,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那不是爱情,是天真!是你被廉价的浪漫冲昏了头脑!”
“我爱他!这和天真无关!你不能理解我的感情!”
汤姆看着争吵的母女,疲惫地揉着额角。他转向陈阳,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都沉默着,脸色有些发白。
“陈阳,你的经济条件……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莉莉会受苦。”
“我会努力给她最好的生活。”陈阳的承诺在玛莎的冷笑声中显得无比单薄。
“最好的生活?”玛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她在伦敦拥有的一切,你给得了吗?她的朋友,她的事业,她的家人?你让她放弃这一切,去你的小城,这就是你给的最好的生活?”
“够了!”莉莉也站了起来,眼睛因为愤怒而显得更蓝。“这是我的决定。我的生活,我自己负责。”
“如果你走出这个家门,就不要后悔。”玛莎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砸在莉莉心上。
“我不会。”莉莉的回答同样决绝。
僵持持续了一个星期,家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莉莉收拾好了行李,她把画具都留下了,只带了简单的衣物。
她要去那个遥远而温暖的南方小城,去奔赴她的爱情,像一个奔赴战场的士兵。
离开的那天,玛莎走下楼,将一个丝绒盒子塞进莉莉手里。她的手和她的声音一样冰冷。
“这是你外婆给我的,现在我给你。”
莉莉打开它,里面是一条样式古朴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颗小小的、未经雕琢的琥珀。
“希望你以后别后悔。”玛莎说完,转身回了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在机场,汤姆沉默地帮女儿办好托运。他看起来老了很多。
他拥抱了莉莉,拍了拍她的背,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爸爸。”
飞机起飞时,莉莉戴上了那条项链。金属的冰凉贴着她的皮肤,像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也像一个沉默的护身符。
婚后的第一年,莉莉的邮件和照片像雪片一样飞回伦敦。
照片上的她笑得灿烂,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玛莎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
她站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身后是新栽的玫瑰花藤,墙壁是新刷的白色。她和陈阳坐在街边的小摊上,面前是热气腾腾的食物,她的筷子用得还很笨拙。
“亲爱的爸爸妈妈,这里一切都好。”
“陈阳对我很好,他的家人也很喜欢我。他的妈妈做的菜很好吃。”
“院子里的玫瑰开花了,是粉色的,很漂亮。”
“我们生活得很好,请不要担心。”
玛莎和汤姆把那些照片一张张摆在壁炉上。女儿的笑容是真的,这让他们稍感安慰,尽管那笑容的背景对他们来说全然陌生。
但照片的背景总是模糊的,邮件里的描述也总是点到为止。她从未邀请他们过去,也从未提及任何具体的生活细节,比如他们的房子有多大,陈阳的工作到底稳不稳定。
这让他们心里的疑虑像一颗种子,在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发芽。他们不知道,那些笑容背后,有多少是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艰辛。
03
婚后的第二年,莉莉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陈晓莉。她在邮件里附上了一张婴儿的照片,小小的、皱巴巴的脸,看不出像谁。
“她很健康,也很可爱。”莉莉写道。
玛莎看着照片,心情复杂。她成了一个外婆,却只能通过一张照片看到自己的外孙女。
婚后的第三年,灾难毫无预兆地降临。
那天莉莉正在家里给晓莉喂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中文,语气急促。
她把电话递给婆婆,看到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电话从手中滑落。
她抱着孩子,跟着婆婆冲向医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感到窒息。
她在手术室外等了七个小时。婆婆一直在哭,她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抱着怀里睡着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医生出来的时候,说了一长串她听不懂的话。她只能抓住婆婆的胳膊,疯狂地问:“怎么样?He’s okay?”
婆婆只是摇头,哭得更厉害了。
陈阳在一次建筑工地勘察时,脚手架意外坍塌。他为了救一个同事,自己的腿被钢筋砸中,再也没能站起来。
莉莉第一次在病房里看到他时,他躺在床上,一条腿被厚厚的石膏包裹着,另一条腿上布满了支架和钢钉。他的脸上没有血色,嘴唇干裂。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他说。
莉莉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冷。
这个家的顶梁柱,就这样倒了。陈阳再也无法从事建筑设计的工作,甚至连长时间站立都变得困难。
家里的积蓄很快在医药费中消耗殆尽。婆婆拿出自己所有的养老钱,但那只是杯水车薪。
莉莉开始变卖自己从英国带来的东西。她的首饰,她的名牌包,甚至一些昂贵的画册。
钱很快又用完了。一天晚上,她看着睡在身边的丈夫和女儿,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她想到了自己的艺术天赋。第二天,她去市场上买了一些最便宜的珠子和银线,开始在灯下制作手链和耳环。
她的手很巧,做出来的东西很别致。她鼓起勇气,拿到周末的跳蚤市场去卖。
第一次,她站了一天,一件都没有卖出去。她看着身边摊主们熟练地招揽客人,自己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回到家,陈阳看出了她的沮丧。
“没关系。”他坐在轮椅上,帮她按摩着僵硬的肩膀。“慢慢来。”
她靠在他的腿上,终于忍不住哭了。
从那以后,她的生活被分成了两半。白天,她照顾丈夫和女儿,晚上,她就坐在灯下,制作那些小小的、可以换钱的饰品。
婚后的第五年,一些东西开始悄然改变。她给父母的邮件频率从一周一封,变成了一个月一封,有时甚至更久。
“最近太忙了。”
“陈阳在跟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我得帮他整理资料。”她撒了第一个谎。
照片也变少了。偶尔发来一张,也总是她一个人的自拍,背景是家里那面干净的白色墙壁,那是这个家里唯一体面的地方。
04
一次视频通话,信号断断续续。玛莎敏锐地捕捉到女儿脸上一闪而过的疲惫。
“莉莉,你瘦了。”
“是吗?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莉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你眼角有细纹了。”玛莎的心揪了一下。“你是不是太累了?”
“妈,我都快三十岁了,有细纹很正常。”莉莉笑了笑,但那笑容没能抵达眼底。
“你过得不好吗,孩子?告诉妈妈。”
莉莉的表情慌乱了一瞬,她仿佛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怀疑。“没有,别乱想,我很好。真的。”
“我……”
“妈,我这边还有事,晓莉在叫我,先挂了,下次再聊。”
视频被匆匆挂断。玛莎看着变黑的屏幕,心里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汤姆的一个同事要去中国旅游,恰好会去陈阳所在的城市。汤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拜托同事帮忙留意一下莉莉的情况。
“就说你是我的朋友,路过看看她。”汤姆说。“别让她觉得我们在监视她。”
同事回来后,表情有些古怪。
“我见到她了,汤姆。”
“她怎么样?”
“我不太确定……我是在一个小商品市场里看到她的。她在一个摊位上卖一些手工饰品。”
玛莎的心猛地一沉。
“她一个人吗?陈阳呢?”
“她身边没有男人。只有一个小女孩跟着她。她看起来……很疲惫,而且比照片上瘦很多。”同事斟酌着词句。“我跟她打招呼,说我是你的朋友,她看起来很惊讶,甚至有些惊慌。她很快就说自己有事,然后就收摊离开了。”
“她说什么了吗?”
“她只说自己是帮朋友看店。”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玛莎和汤姆心中炸开。他们立刻给莉莉发邮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为什么在市场卖东西?为什么骗我们?”
莉莉的回信隔了很久才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和疏离。
“那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请你们不要再胡思乱想,也不要再派人来打探我的生活。”
“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你们的干涉。”
这封信彻底关上了沟通的大门。信息的不一致和女儿的抗拒,让悬念和担忧达到了顶点。
第十年,莉莉突然给父母寄了一笔钱,通过银行转账。数额不大,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附言只有一句话:“爸妈,这是我攒的钱,你们买点喜欢的东西,照顾好自己。”
这笔钱像最后的警报,彻底击溃了玛莎和汤姆的心理防线。他们觉得,这不像是女儿的馈赠,更像是一种告别或补偿。
“我们必须去一趟。”玛莎说,声音不容置疑。
“我订机票。”汤姆没有反驳。
他们办理好签证,按照莉莉多年前在邮件里提到过的那个地址,踏上了前往中国的飞机。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交流,都在心里想象着各种可能的场景。
他们害怕看到女儿憔Mèi的神情,害怕看到一个破败的家,甚至害怕那个地址早已人去楼空。
飞机降落,陌生的语言和潮热的空气将他们包围。他们坐上一辆出租车,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司机。
车子在城市里穿行,窗外是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景象。高楼大厦之间,夹杂着许多老旧的居民楼。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老旧的小区门口。小区没有气派的大门,只有一根锈迹斑斑的栏杆。
他们走进小区,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栋楼。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和小孩的涂鸦,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潮湿霉味。
他们顺着狭窄的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上。四楼,402室。
05
门是陈旧的绿色,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福”字。
玛莎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按下了门铃。门铃发出刺耳而廉价的电子音乐声。
他们等了很久,久到以为屋里没人。就在汤姆想再按一次的时候,门里传来了脚步声。
门锁转动,发出“咔哒”一声。
门,缓缓地打开了。玛莎和汤姆顿时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