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弟同时参加了长征，姐嫁元帅，妹嫁上将，弟弟爬雪山时牺牲

“1935年10月的夜里，你听——那孩子又哭了。”草地边缘，一名战士拽着披风，朝身旁的炊事班长低声嘀咕。风夹着水汽钻进衣领，婴儿短促的啼声在黑暗里格外刺耳，队伍却不敢停。前面是雪山，后面是追兵，任何响动都可能暴露目标。队尾的两名女红军把孩子层层裹紧，步子沉，却没有一丝犹豫。她们是蹇先任、蹇先佛，一前一后，怀里各自护着新生命。三年前，谁能想到这对出生于湘西富户人家的姐妹，会在枪林弹雨里护着襁褓行军？

时间往回拨到1926年。长沙的一间简陋学舍里，弟弟蹇先为翻看着姐姐寄来的手抄小册子，那上面写着“改造中国与世界”。他有些犯嘀咕：姐姐到底在忙什么？浑然不知彼时的蹇先任已是共青团员，整日奔走在石门乡间，为识字班筹灯油，为贫苦佃农写诉状。姐弟受父亲新式教育的影响，见识过洋布洋火，也听过反帝演讲，思想比同龄人活络得多。几个月后，蹇先为按捺不住好奇，在长沙秘密宣讲会里递交了入团申请。再后来，他比姐姐早一年递交了入党志愿书，这让蹇先任有点意外，却更多的是欣慰。

1927年冬，石门暴动如同一颗突然炸响的手雷。姐弟俩带着百余名农协骨干，夜袭警察局。起义还没稳住脚跟，常德守军已扑至，枪声、火把、山风，连带着潦草卷起的传单，一并吞进黑夜。溃散中，姐弟失散。蹇先为突围后钻进深山，辗转找到贺龙的红二军；蹇先任则靠亲戚掩护躲进舅舅家，暂时化名“李二妹”，暗中整理情报。那段时间，她把情报缝进袜筒，让妹妹蹇先佛趁集市日偷偷送出村子——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大冬天，脚底结着霜，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却一句怨话也没说。

1928年年底，杉木桥小镇升起硝烟味的炊烟。姐弟终于重逢。贺龙听完他们的经历，憨声大笑，“好！文化人来啦。”他手提两把菜刀起家，最头疼公文电报无人识字，立即给蹇先任安了个“文化教员”的差事。课堂别出心裁：黑板是门板，粉笔用砖头磨粉；学生多是连排干部，识字寥寥。贺龙带头坐第一排，一激动竟叫出声：“这个‘龙’字我得写好！”场面既滑稽又严肃。正是在这种朝夕相处的“土课堂”里，贺龙与蹇先任情愫暗生。1929年，两人在热火朝天的战地婚礼上交换誓言，战友们打趣：“我们贺司令娶了自己的老师。”

大姐的新婚只是战事间的短暂停顿。1931年，蹇先任产下女婴贺捷生，元帅在外征战，连孩子面都没见上。还没来得及体味做母亲的喜悦，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消息就压了下来。1934年末，中央红军被迫突围，长征序幕拉开。此时，妹妹蹇先佛已与萧克结为战地伉俪，腹中怀着两个月的孩子；最小的弟弟蹇先超，也在文家市集结点举手报名，枪还没捂热，队伍就上路了。

跟着大部队转移，姐妹俩推也推不动。有人劝留，“太危险，孩子禁不住折腾。”她们只淡淡答：“命运自己挑。”行军路上，炊事班悄悄熬了红糖鸡蛋，想给蹇先任补身，她却端起碗，蹲在一旁喂给重伤员；走夜路，孩子哭，她立刻掀棉被遮声，自己背脊被热气焐出一层湿霜。最惊险的一次是突破乌蒙山防线。贺龙左手指挥右手抱娃，枪声密集成爆竹，可转眼他低头，“娃呢？”孩子已摔出几丈远，被副官眼疾手快捡回。事后大家哄笑，蹇先任却一句话没说，只把襁褓又加厚了两层。

草地尽头是雪山。海拔陡升，空气稀薄，体能差一点都过不去。蹇先超一向健壮，却在翻越夹金山时突然咳血，嘴唇发黑。“姐，我可能走不动了。”他用力抹去嘴角血沫，“别回头，跟大部队走。”没等蹇先任答话，指挥员已急促催促继续前进。山风卷走了蹇先任的哭声，雪线之上再没人见到蹇先超。事后统计，那一仗，红军掉队七十余人，绝大部分葬身冰沟，先超列名其中，年仅二十。

1936年草地产房“搭”进废弃土堡，蹇先佛阵痛来得猛烈。缺医少药，一把破剪刀、一壶开水，就是全部接生装备。蹇先任把亲闺女背在后面，双手颤着给妹妹剪脐带。孩子第一声啼哭刚落，萧克从前沿赶回，汗水、泥浆、泪水混一脸，顾不上说话，伸手先摸孩子的鼻息。此后，行军队伍里多了一顶小背篓，里头哼哼唧唧，是红军最年轻的“战士”。

长征胜利会师后，两位姐妹还经历了百团大战、解放华中、抗美援朝后方支援——苦累都挨过，只是命运仍刻薄。1945年长沙空袭，蹇先佛的小儿子在日军炸弹下丧生，她强忍着，把泪水咽进咸腔：“不能倒，仇还没报。”

新中国成立，贺龙成为共和国元帅，萧克受衔上将。战友们聚会，说起昔日草地背娃的光景，总有人感慨，“红军那股子韧劲，全在这两位女同志身上”。蹇先任后来主管少年军校，常把学生聚在一张长桌前，指着墙上那张斑驳照片：“别小看自己，当年我扶着产妇过雪山。”孩子们睁大了眼睛，好奇又敬畏。

2004年，96岁的蹇先任静静离世。18年后，108岁的蹇先佛在清晨合上双眼。两位老人留下的，不只是尘封相册和军功章，更重要的是一种脊梁般的坚硬：面对苦难，可以哭，可以怕，但脚不能停。至于那个再也没能走下雪山的弟弟，他的名字镌刻在川西某处山体纪念碑上。当年同路的老战士只留下八个字：脚印埋在雪，精神站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