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林涛，一名导游。
就因为在景区扶了一把摔倒的李老太，我被她儿子讹上了。
为了息事宁人，我卖掉了准备给儿子做手术的房子，赔了12万。我以为这事就算了了。
可第二天，警察却找上了门，说李老太死了！
01
林涛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
他今年三十六，干导游这行，已经干了快十五年了。
从一个举着小旗，说话都会脸红的毛头小子，混成了现在圈内小有名气的“金牌导游”。
他带的团，客人满意度总是最高的。因为他为人热心，有耐心，讲解风趣，从不强制购物，更不会给客人脸色看。
同行都说他傻，说他不会“赚钱”。
林涛只是笑笑。他知道，自己赚的，是口碑，是回头客。
可口碑，换不来钱。
他需要钱，急需要。
他的儿子小宇，今年七岁，刚上小学。孩子活泼可爱，唯一的不好，就是心脏。
先天性心肌炎。
这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林涛和妻子苏晴的心里。医生说，孩子大了，心脏负荷越来越重，必须尽快手术。
手术费，加上后期的康复费用，林涛算了一笔账，至少要十五万。
十五万。
对这个靠着一份导游工资，养活全家的男人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他和苏晴，是从农村出来的。两人没什么家底。为了给小宇治病，也为了能在这座城市里，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他们一咬牙，把老家唯一的祖宅，给卖了。
卖房的钱，加上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东拼西凑，正好凑了十五万。
这笔钱，是他们这个小家庭的全部，是小宇的救命钱。
林涛把钱，存在一张单独的银行卡里。他每天晚上，都要把卡拿出来，看一遍，心里才觉得踏实。
他跟苏晴说：“等小宇手术做完了，咱们就用剩下的钱，付个首付，买个小小的二手房。以后，咱们也是城里人了。”
苏晴听了，总是红着眼眶点头。
林涛以为，只要自己勤勤恳恳，老老实实，日子，总会一点点好起来。
可他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善举”，会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他，和他这个家，都卷了进去，搅得粉碎。
02
出事那天，是个周末。
林涛接了一个“夕阳红”旅行团，去邻市的一个千年古镇，进行两天一夜的短途游。
团里，都是些退了休的大爷大妈，精神头十足，一路上欢声笑语。
林涛也乐得轻松。带老年团，虽然要操心的事情多，但他们不挑剔，事儿少，比带那些年轻人省心多了。
下午，自由活动。
古镇的石板路，因为前一天下过雨，有些湿滑。林涛拿着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
“各位叔叔阿姨，注意脚下啊！路滑，慢慢走，别着急！”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他喊话的工夫，走在队伍中间的一位李老太，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就摔倒在地。
林涛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干他们这行，最怕的就是老年人出意外。
他想都没想，立刻拨开人群，冲了上去。
“阿姨！您怎么样？摔到哪儿了？”他蹲下身，不敢轻易去扶，怕造成二次伤害。
李老太七十多岁，头发花白，人很清瘦。她捂着自己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的手……我的手腕……好疼……”
林涛一看，老太太的左手手腕，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八成是骨折了。
他立刻拨打了120，然后，用自己学过的急救知识，找来两块木板，简单地，给老太太的手腕，做了个固定。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林涛安顿好团里其他的客人，自己则跟着救护车，一起，把李老太，送到了市里最好的骨科医院。
挂号，拍片，找专家。
林涛跑前跑后，垫付了两千多的医药费。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左手腕，轻微骨裂。
医生说，问题不大，打上石膏，回去好好休养几个月，就行了。
林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没事就好。
他安顿好李老太，给她买了晚饭。然后，就给她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她儿子接的。
03
李老太的儿子叫张强，听声音，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在电话那头，一听自己妈摔了，语气，就变得非常冲。
“怎么回事？我妈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你们导游是干什么吃的！”
“张先生，您别急。”林涛耐心地解释，“是阿姨自己，不小心滑倒的。我已经把她送到医院了，医生说，问题不大，就是手腕有点骨裂。”
“骨裂还叫问题不大？！”张强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我告诉你，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旅行社，没完！”
半个小时后，张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医院。
他长得，人高马大，脖子上戴着个小拇指粗的金链子，一脸的横肉，看着就不像善茬。
他一进病房，看都没看病床上的李老太一眼，就直接冲到了林涛面前。
“你就是导游？”他用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涛的鼻子上。
“是我。”
“我问你，是不是你，推的我妈？！”
林涛愣住了。
“张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扶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推她？”
“少他妈废话！”张强一口唾沫，差点喷到林涛脸上，“我妈都跟我说了！就是你！催着他们快点走，嫌他们老年人，走得慢！我妈一不留神，就被你从后面，推了一把！”
林涛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
“你胡说！”他气得浑身发抖，“当时团里那么多人看着，你怎么能凭空污蔑人！”
“我污蔑你？”张强冷笑一声，“我妈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会撒谎骗人吗？倒是你，一个穷导游，怕担责任，什么话编不出来？”
病床上，李老太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张强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她立刻，就闭上了嘴，把头，扭到了一边。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张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一支笔，“啪”地一下，拍在桌上。
“今天这事，想了结，也行。二十万。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一分不能少。拿了钱，这事就算完。拿不出钱，咱们就法庭上见！”
二十万！
林涛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一个荒诞的、冰冷的、要人命的笑话。
04
林涛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可张强，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抱着胳膊，冷笑着说：
“报警？好啊。你报啊。我告诉你，警察来了，也是调解。最后，该赔多少，一分也少不了。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你们旅行社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这个导游，还想不想干了？”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林涛的头上。
是啊。
这种事，最怕的，就是闹大。
一旦媒体介入，标题就是《七旬老太跟团旅游摔断骨，无良导游推卸责任》。谁还管你真相是什么？
旅行社，为了自己的声誉，肯定会第一时间，把他这个“临时工”，给推出去顶罪。
林涛的心，凉了半截。
他给公司的经理，打了个电话，把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经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最后，说了一句，让林涛彻底掉进冰窟窿里的话。
“小林啊，”经理的语气，很“语重心长”，“这事，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咱们做服务行业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客户，就是上帝。现在，‘上帝’不高兴了，咱们，就得想办法，让‘上帝’高兴。”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尽量，私了。花点钱，把事情压下去。这对你，对公司，都好。”
“至于钱的事，公司……公司可以先借给你一部分。等你这个月的奖金和提成下来了，再从里面扣。”
林涛挂了电话，感觉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
他不甘心。
他想，团里那么多人，总有看到真相的吧？
他拿着手机，开始一个一个地，给团里的游客，打电话。
可结果，却让他更加绝望。
“喂？王大爷吗？我是导游小林啊。关于李阿姨摔倒的事，您当时，看到了吗？”
“哎呀，小林啊。我当时，正看风景呢，没……没注意啊。”
“喂？陈阿姨？您当时，就站在李阿姨旁边……”
“我？我老眼昏花的，哪看得清哦。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吧，别来找我老婆子了。”
他打了七八个电话，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应。
冷漠，推诿，事不关己。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想起了团里，那个总是很安静的、拿着个单反相机，到处拍照的年轻人。
他叫小周。
林涛记得，事发时，小周就在不远处，他的相机，正对着这边。
他很有可能，拍下了当时的情况！
林涛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小周的电话。
“喂，小周吗？我是导游林涛。”
“林……林导啊。”电话那头，小周的声音，有些紧张。
“小周，我想问问你，李阿姨摔倒的时候，你……你是不是拍到什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小周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当时，在拍风景……镜头，没对着那边……对不起啊，林导，我……我可能，帮不了你。”
说完，他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林涛握着手机，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知道，小周在撒谎。
可他，为什么不敢说出真相？
就在这时，团里那个退休的老干部，老刘，主动找到了他。
老刘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小林啊，别白费力气了。这种事，没人会愿意出来给你作证的。谁都怕惹麻烦。”
“那……那我该怎么办？”林涛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听我一句劝，”老刘说，“破财消灾吧。跟那小子，好好谈谈，看能不能，把价钱，往下压一压。我呢，也帮你，去跟他说道说道。毕竟，我也是个老干部，说话，他多少，得给点面子。”
看着老刘那“真诚”的脸，林涛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感激。
他觉得，自己，总算是遇到了一个好人。
05
在“热心”的老刘的“斡旋”下，经过长达两天的“艰难”谈判。
张强，终于“松了口”。
“行！看在刘叔的面子上，我也不要二十万了！”他装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十二万！一口价！少一分，咱们就法庭见！”
十二万。
林涛的心，在滴血。
可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公司的态度，是息事宁人。
团里的游客，是集体失声。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更要命的是，妻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老公，医院催了。下周一，必须把手术的押金，交了。不然，小宇的床位，就要让给别人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林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妥协了。
他给妻子苏晴，打了个电话。
当苏晴在电话那头，听到他要把给儿子治病的钱，拿去给别人当“赔偿款”时，她崩溃了。
她在电话里，哭着，骂着，问他是不是疯了。
林涛握着电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无声地，淌满了整张脸。
最终，苏晴也妥协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老实，本分，但也有他自己的骨气和担当。
她更知道，如果因为这件事，林涛丢了工作，那这个家，就真的，彻底完了。
第二天，林涛和苏晴，像两具行尸走肉，走进了房产中介的门店。
他们把那套，他们刚看好的、承载了他们所有希望的、还没来得及过户的二手房，挂了出去。
为了尽快出手，他们把价格，压到了最低。
一个星期后，房子，卖掉了。
拿到钱的那天，林涛没有回家。
他一个人，去了银行，取了十二万的现金。
他把那些还带着银行油墨香气的、厚厚的钞票，装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
然后，他约了张强，在一家茶馆的包间里，见了面。
张强看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眼睛里，放着贪婪的光。
他甚至，都懒得再演戏了。
他当着林涛的面，一张一张地，点着钞票，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林导，早这样，不就完了吗？”他把钱收进自己的包里，拍了拍林涛的脸，“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记住，以后啊，眼睛，放亮点。不是什么人，你都惹得起的。”
林涛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茶馆。
他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06
第二天，林涛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他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妻子，怎么去面对儿子。
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一个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划开接听键，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你好，请问是林涛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
“我是。”
“我们是市刑警队的。”
刑警队？林涛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是张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林先生，请你保持冷静。”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今天早上，我们接到报案。一位姓李的老太太，在自己家中去世了。”
李老太？
林涛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们查了她的随身物品，发现了你的名片。所以，需要你来一趟现场，协助我们，了解一些情况。”
林涛挂了电话，整个人，都傻了。
死了？
怎么会死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他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打车，来到了李老太家的楼下。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楼下，已经停了两辆警车，拉起了警戒线。
林涛被一个年轻的警察，带上了楼。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哭天抢地的张强。
张强看到他，立刻像疯了一样，冲了上来。
“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妈！”他咆哮着，挥着拳头，就要打过来。
两个警察，赶紧把他死死地架住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中年警察，走了过来，把林涛，拉到了一边。
“林先生，你别紧张。”他说，“我们只是，例行询问。”
“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林涛的声音，有些沙哑。
“今天早上，她儿子报的警。”队长说，“根据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深夜。死因……是突发性心力衰竭。”
心力衰竭？
林涛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还好，不是他杀。不然，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们，在整理老人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
队长说着，从物证袋里，拿出了一份用文件夹装着的文件，递给了林涛。
“你，看看这个。”
林涛疑惑地，接了过来。
当他看清文件标题的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愣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