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李玉芬和老公张建军，在江城市里，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面馆。
他负责熬汤，我负责招呼客人，十五年来，起早贪黑，总算把日子过得红火了起来。
他总说，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功臣。
为了犒劳他，我用攒了半年的私房钱，给他换了部最新款的华为手机。
可就在我给他换上新手机卡，打扫卫生的时候，竟在他床底下，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盒子，里面，是一部一模一样的旧手机。
我当时就想，男人嘛，藏点私房钱，有个自己的小秘密也正常。
可当我鬼使神差地打开那部手机，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我才发现，他隐瞒我的，不只是那么简单。
01
四十二岁的李玉芬，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
但她不怨。
十五年前，她和丈夫张建军，揣着兜里仅有的三百块钱，从鸟不拉屎的乡下，来到这车水马龙的江城市闯荡。
那时候，他们俩，就像两棵被风吹到水泥地上的野草，无根无凭，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他们住过最便宜的、漏雨的地下室，也啃过最硬的、能把牙硌掉的冷馒头。
张建军去工地上扛水泥，一天下来，累得像条死狗，浑身上下，除了牙是白的，哪儿都是黑的。
李玉芬就去饭店里洗盘子，一双手，在满是油污的热水里，泡得又红又肿，跟胡萝卜似的。
可日子再苦，他们俩的心，是热的。
晚上回到那个只有一张木板床的出租屋，张建军会用他那粗糙的大手，给李玉芬揉着浮肿的脚踝，憨憨地说：“媳妇儿，再忍忍，等我将来有出息了，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你干这些粗活了。”
李玉芬听着，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
她觉得，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吃再多的苦，都值。
后来，他们用攒下来的第一笔血汗钱，在城中村的夜市上，支起了一个小小的面摊。
摊子，就叫“张记牛肉面”。
张建军是家传的手艺，他熬出来的那锅牛肉汤，香得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勾走。
他负责后厨，掌管着那锅从不外传的“秘制汤料”。
李玉芬就负责前厅，招呼客人，收钱，洗碗，采购，几乎包揽了除了熬汤之外的所有杂事。
她嗓门大，性格泼辣，手脚麻利，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用。
夫妻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配合得天衣无缝。
靠着那碗货真价实、香气扑鼻的牛肉面，和夫妻俩那股子不要命的拼劲，他们的生意，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
从一个小小的路边摊，到一间十平米的小门面，再到如今，这家位于“幸福里”小区旁边、上下两层、足足有二百多平米的“张记秘制牛肉面”总店。
十五年，他们硬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大城市里，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
他们在江城买了房，买了车，把唯一的儿子，送进了最好的私立高中。
在所有亲戚朋友眼里，他们俩，就是“同甘共苦”、“白手起家”的典范。
张建军也总是在喝多了之后，拉着别人的手，红着眼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媳妇儿。没有她，就没有我张建军的今天。她，才是我家最大的功臣！”
李玉芬听着这些话，嘴上骂他“喝多了就胡说八道”，可心里，却是满满的骄傲和幸福。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
她以为，他们的日子，就会这样，一直红红火火地，过下去。
直到，她发现，那锅她再熟悉不过的牛肉汤，好像，开始变了味。
02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呢？
李玉芬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从半年前，张建军突然迷上了“研发新配方”开始。
以前，店里那锅汤，虽然也是张建军一个人负责，但他从来不避讳李玉芬。有时候，李玉芬忙不过来，也会帮着他往锅里添点料，加点水。
可半年前，张建军突然变得神神秘秘。
他把后厨那间专门用来熬汤的小隔间，给上了锁。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每天早上，他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谁也不许进，包括李玉芬。
李玉芬问他，在里面捣鼓什么。
他就说，自己在研究一个“能让汤味更上一层楼”的秘制新配方，这是商业机密，不能外泄。
李玉芬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她知道，张建军对这锅汤，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他爱钻研，是好事。
可渐渐地，她发现，张建军这个人，也跟着那锅汤，一起，变了味。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累”。
以前，不管店里多忙多累，收了摊，他总爱拉着李玉芬，炒两个小菜，喝两杯白酒，聊聊店里今天又赚了多少钱，哪个客人又说了什么趣事。
那是他们夫妻俩，一天中最放松，也最开心的时刻。
可现在，他回到家，就像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然后，就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你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地，心不在焉。
你问他店里的事，他就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别瞎掺和！”
他的手机，也成了他的第二条命。
以前，他的手机，就是个接打电话的工具，经常随手乱扔。
可现在，他手机不离身，就连洗澡、上厕所，都得揣进兜里。屏幕，也设了密码。
李玉芬觉得，自己和丈夫之间，像是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厚厚的墙。
她能看到他的人，却再也走不进他的心了。
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店里的账。
按理说，这半年，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每天都是座无虚席，甚至还有不少人，开着车，从城市的另一头，专门跑过来，就为了吃他家那碗“吃了还想吃”的牛肉面。
可奇怪的是，每个月算账的时候，账本上的利润，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比以前，还少了一点。
李玉芬问张建军，钱都去哪儿了。
张建军的回答，总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你懂什么！现在原材料涨得多厉害！牛肉、香料，哪样不要钱？”
“我那新配方，里面加了好几味名贵的中草药，那都是钱堆出来的！”
“再说了，店里那几个新来的服务员，不得给人家开工资啊？现在人工多贵！”
他的理由，听起来，都很有道理。
可李玉芬的心里，却越来越慌。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觉得，自己的丈夫，自己的面馆，自己的家，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种她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诡异的东西，给悄悄地，侵蚀了。
03
李玉芬是个传统的女人。
她觉得，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和睦。家和，才能万事兴。
她看着日渐沉默和暴躁的丈夫，心里虽然难受，但更多的，是自责。
她觉得，是不是自己这几年，因为生意好了，日子顺了，就变得太强势，太爱管事，才让丈夫感到了压力，让他变得不开心。
她想，她得做点什么，来缓和一下这日益冰冷的夫妻关系。
她想，她得让丈夫知道，她这个做妻子的，是真心心疼他，体谅他的。
正好，张建军那部用了快五年的国产旧手机，最近是越来越不灵光了。接个电话，卡半天；打开个微信，转半天圈。张建军好几次，都气得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李玉芬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她动了给自己男人换个新手机的念头。
她自己，没什么花销，平时也不爱买衣服，买化妆品。但她有个习惯，每天，她会从面馆的流水里，悄悄地，抽出五十块钱，当成自己的私房钱，存起来。
这笔钱，她本来是想着，等将来儿子结婚，或者家里有什么急事的时候，拿出来应急的。
可现在，她决定，要先动用这笔钱。
她瞒着张建-军，一个人，去了市中心最高档的百货商场。
她对手机，一窍不通。就听着导购小姐，唾沫横飞地，给她介绍着各种她听都没听过的牌子和型号。
最后，她选了最贵的那一款——最新款的华为旗舰手机，七千八百八十八。
刷卡的时候，李玉芬的手，都在抖。
七千多块钱，那得卖多少碗牛肉面才能挣回来啊！
可一想到张建军拿到新手机时，那惊喜、开心的表情，她又觉得，这钱，花得值。
晚上，回到家，她像个怀揣着秘密的小姑娘，把那个包装精美的手机盒子，藏在了背后，走到了正在沙发上“葛优瘫”的张建军面前。
“当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张建军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当李玉芬把手机盒子，递到他面前时，他的眼睛，才终于，亮了一下。
“你……你买的？”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惊讶。
“那可不！”李玉芬一脸得意地说，“看你那个破手机，早就该换了！我可是把我攒了半年的私房钱，都给你贡献出来了！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
张建军接过手机，拆开盒子，把那部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站起身，走过来，一把，将李玉芬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媳妇儿，”他把头，埋在李玉芬的颈窝里，声音，有点哽咽，“还是你，对我最好。”
那一刻，闻着丈夫身上熟悉的、混杂着油烟和汗水的味道，李玉芬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她觉得，她的丈夫，还是爱她的。
这个家，还有救。
04
周末，面馆休息。
李玉芬准备，帮张建军把新手机给弄好。换上手机卡，把旧手机里的那些电话号码、照片，都导到新手机里。
张建军一大早就被他那些“狐朋狗友”叫出去，说是去郊区钓鱼了。
李玉芬一个人在家，正好落得清静。
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把卧室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当她跪在地上，擦拭床底下的灰尘时，她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的盒子。
她把盒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看清盒子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那是一个……和她送给张建军的新手机，一模一样的，华为手机的包装盒！
李玉芬的心，咯噔一下。
怎么会？
难道，是自己昨天，不小心把空盒子踢到床底下去了？
她抱着一丝侥幸，打开了那个盒子。
当她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盒子里，不是空的。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部手机。
一部和她新买的那部，一模一样的、最新款的华为手机！
只是，这部手机，显然已经被人用了一段时间了。屏幕上，还贴着一张已经有些翘边的钢化膜。
李玉芬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不是傻子。
一个男人，背着自己的老婆，偷偷地，藏着另一部一模一样的手机。
这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她想起了，张建军收到她送的手机时，那“又惊又喜”的表情。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惊喜？
那分明是，做贼心虚的，惊吓！
她又想起了，张建军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
现在想来，那些话，是多么的虚伪，多么的可笑！
他早就已经有了一部一模一样的新手机了！
他却，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她用私房钱买的第二部！
这个男人，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
一个可以随意欺骗、随意玩弄的、蠢到家的傻子吗？！
愤怒和背叛的火焰，在她胸中，熊熊燃烧。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这部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可她，没有。
她死死地，攥着那部冰冷的手机，指甲，因为太过用力，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
她知道，她不能。
她要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的秘密！
05
李玉芬的心，像被扔进了一锅滚油里，反复地，煎熬着。
她拿着那部神秘的手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窗外的阳光，很好。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刺骨。
过了很久，她才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机械地，按下了那部手机的开机键。
屏幕，亮了。
需要输入六位数的密码。
李玉芬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
她首先输入的，是他们俩的结婚纪念日。
——密码错误。
然后，是她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再然后，是张建军他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最后，是他们远在外地读书的、宝贝儿子的生日。
——密码错误。
所有她能想到的、跟他们这个家有关的、有特殊意义的数字组合，她全都试了一遍。
可每一次，屏幕上，都只是冷冰冰地，跳出“密码错误”那四个红色的、刺眼的字。
手机，因为她输入错误次数太多，被自动锁定了，提示她，三十分钟后，才能再次尝试。
李玉芬看着那渐渐暗下去的屏幕，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输了。
她连走进他秘密世界的第一道门，都打不开。
这个男人，是何等的小心，何等的谨慎。
他那颗心，早就已经，为她，为这个家，上了一把她永远也打不开的、生了锈的铁锁。
她越是打不开，心里，就越是像被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又痒，又疼，又慌。
她开始胡思乱想。
这部手机里，到底藏着谁？
是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狐狸精”吗？
他们俩，是不是用这部手机，天天说着那些她听了会恶心死的甜言蜜语？
他们俩，是不是用这部手机，拍了无数张不堪入目的亲密照片？
他们俩，是不是，早就已经，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
甚至……甚至，有了另一个孩子？
这些念头，像一条条毒蛇，缠绕着她，啃噬着她，让她快要窒息。
她开始失眠，比以前，更严重的失眠。
她躺在张建-军的身边，听着他那均匀的鼾声，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和讽刺。
她甚至，开始怀疑起了那锅，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秘制汤料”。
她想，张建军，是不是也像他这个人一样，往那锅汤里，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然，为什么店里的生意，会好得那么蹊跷？
为什么那些食客，会像中了邪一样，天天都想来吃他家的面？
这个念头一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快要被这个男人，被这部解不开密码的手机，给活活地，逼疯了。
06
就在李玉芬快要被这种无休止的猜忌，逼到精神崩溃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发现，让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天晚上，张建军又是在外面喝得醉醺醺地才回来。
他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说是要研究一下新店的选址。
过了一会儿，李玉芬听到，他在阳台上，压低了声音，讲起了电话。
他的声音，很小，很模糊，但李玉芬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对……对，就是那个‘红星小区’……”
“……嗯，11栋……对，就是最里面那栋……”
“……401，你记住了啊，别找错了……”
红星小区？11栋？401？
李玉芬的心，猛地一跳。
她不知道这个地址，意味着什么。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地址，一定，非常重要。
她悄悄地，把这个地址，记在了心里。
等张建军打完电话，回到卧室，倒头就睡，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后。
李玉芬，像一个幽灵一样，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从那个她早就摸清了位置的、床底下的角落里，再次，拿出了那部神秘的手机。
她的心，跳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她看着那个需要输入密码的界面，深吸了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指，鬼使神差地，输入了那串她刚刚偷听到的数字。
11401。
然后，她按下了确认键。
手机，“咔”的一声，解锁了！屏幕亮起，壁纸上，是张建军和一个陌生女人，以及一个五六岁小男孩的亲密合影。
李玉芬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她颤抖着手，点开了相册，里面，除了大量那个女人和孩子不堪入目的照片外，还有一个被命名为“新配方”的文件夹。
当她点开那个文件夹，看清里面那份所谓的“新配方”文档最下面，用红色字体标注的一行小字时，李玉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瘫软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