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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巷(小北门路)的故事
文|程绍淳
一,鸡巷的由来
宁海老城区不大,沟通中大街的巷子也仅几条,即鸡巷,市门头巷,县前街,大小米巷而已。大米巷,小米巷是粮食贸易市场,米行(店)粜米、籴米,人头拥挤。鳮巷口是中大街和西大街的分界线,从鸡巷口到关王殿(今幼儿园),鸡巷长仅百来步。清初市场从县后移到县府西(那里原是明按察史署),百姓称便,市面繁荣,形成市门头巷及鸡巷。鸡巷没有卖鸡的店。早年,家家户户养鸡,但凡市日,乡里农妇提着鸡拎着蛋上城赶市,她们并不进市场,只在附近人家门口,屋边,坐等买主。卖了以后,上街买点油盐,扯点布,匆匆来,匆匆去,没有固定摊位。人多时整条小巷都是,故鸡巷不能称鸡行,更不能叫支行。很多人不明底细,不察来历,才叫错写错。鸡巷宽约四五米,两边原先多是低矮小屋,多有荒地菜园。西边有明河泊所旧址,田什将军荒冢。随着市场繁荣,两旁渐渐多了店舖、住户及几个大道地。![]()
二,鸡巷的兴旺
市场从清初到民初,大约存在三百年光景。1924年国共合作,市场上建了县党部,县内无专门市场,三六九市日,百姓只在街头巷尾摆摊叫卖。但市门巷、鸡巷称呼依旧,巷内店面依然有增无减,鸡巷虽不有人摆摊卖鸡。它的兴旺有几段时间。一是抗战时期,宁海四周县市相继沦陷,宁海成了“佛地”,各地逃难商家难民和机关学校蜂涌而来。鸡巷北接車站,进城百姓首选落脚点,鳮卷中住户开门接纳。开了不少旅馆客栈,如浙东旅社,还有为难民祈祷的天主堂。学校迁上跃龙山,报社机关迁驻慈云寺,但到1945年夏天,宁海也沦陷,遭日冦铁蹄残踏。 二是解放初,县级机关企业入驻鸡巷大户人家,县供销合作社在程家前道地。那时抗美援朝,国家号召,百姓踊跃捐献飞机、大炮。县社从各乡收集铜铁支援前线。道地中倒满废钢烂铁,如铜火踏、铜火鍋、水烟筒、铜镜、铜锁铜交链、铜元铜钱劍、锡瓶锡酒壸锡烛台、银锭银项圈等等。后来县社搬下河头钱家,这里才进驻糖烟酒公司。邮局从市门头巷搬到程家后道地。粮食局搬进郁家道地。解放初统购统销,四乡农户上城交粮,清早出门赶路,群众积极性高,鸡巷内挤满老老少少的劳力,个个汗流浃背,排着队等上秤入库。大多还没吃早饭,八九点钟,早己饥肠辘辘,那时,鸡巷住户家家开门摆粥摊,谁家粥稠,谁家有点下饭菜,谁家摊位就坐满了人。甚至排队等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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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鸡巷人家
鸡巷东边是程家前后两个道地,程家在市门头鸡巷生活了一百多年,五六代人,有辛亥革命志士程干青,程美英兄妹,及教育兴国科技强国程干云,程先安父女。国内外还有众多科技人才,县内已多有介绍,这里就不提了,这里只讲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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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光华妻女来.大陆扫墓照
一天原住鸡巷的米厂职工袁世根带着一个台胞来找父亲(父亲是台胞台屬联谊会会长),说来者是潘光华的妻子,她带子女给光华母亲扫墓。潘光华是中央警校十九期毕业生,此期在战乱中刚毕业,解放初蛰居居宁海,政府派他入台做我情报人员。其母鲍氏是潘宏泰之寡妻与我家是亲戚,我叫她潘家婆,光华叔又是父亲的学生,其母一人孤苦无人照顾,一女远嫁杭州,她思念儿子,父虽不知真相,也只能口头宽慰之,替他做点买煤买米的活。她死后皆与其女儿一起为其下葬办后事。今闻儿媳后人回乡祭祖,相互交谈后才知光华早亡,其妻为教师,抚育子女,今来为完成先夫遗愿。据说当年宁海有四人前往,由省公安厅王芳派出,此为绝密。今时移景迁,记记忆待考吧。我家隔壁开客栈,有个童养媳,她婆婆几乎天天打骂责罚她,邻里见了都不忍心,常去劝阻,后来婆婆故去,日子才好过。这家隔壁是根生哥的裁缝店,从手工到踏洋车(缝纫机)生意都不错。他家族兴旺,据说早年瘟疫,死了不少人。靠近关帝庙有家烟酒小店,生意不错,两层楼上竖起三层,这在当年宁海还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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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巷西首,巷口是柴行,是西乡竹木树柴的集散地。巷口曾发生一场大火灾。后来建西荣肉店,北面住户是郑家(礼更叔)是咸货职工,他家北面墙弄是石板路,比大街还气派,是明代水泊所的大门道路,老人们说路内是大厅,不过早己不存,旁边曾有田什将军墓,也己荒芜难考。前面是一家大饼油条店,姓童,常用罗马字在墙上划着记账。他过世早,女店主我叫她凤香阿姆,人很好,育有七女一子。(其子我叫他遵荣阿哥)周日我常帮他炸油条,割兰花豆。店里卖大饼,葱油饼,腩饼(又叫光饼,据说是戚家军的干粮,饼中间有一小空,可穿绳背带)。炸油条之外也炸黄豆,花生,炒蚕豆等配酒莱。生意不错,顾有几个小贩,他们清早顶着米筛在大街小巷叫卖,中午才回来结账。空闲时就在门口空地下象棋,擂铜板玩弹珠,劈甘蔗,打牌九,呼五吆六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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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是东门婶,母女俩相依为命。她清早翻过白峤岭到船埠头挑私盐,回城关在大街小巷叫卖。女儿叫根女,六七岁,托邻里照看,生活清苦,我家盐咸菜,她送盐上门顺便捡点黄莱叶去,我见了就把半黄的也留给她,她一笑就回去。文革中宁海两派武斗,在街上扔手㨨弹炸伤一个看大字报的孕妇,在象山我听说此事,放假回宁我一打听,才知受伤的年轻孕妇正是东门婶女儿根女,真叫我感叹不已,东门婶如果有知,定会心痛不已!北边一户是竺开明司傅的箍桶店,他手艺好,生活忙。鍋盖、脚桶、面桶、饭䒱、吊桶、扼斗、粉桶甩桶、果子桶,一切婚嫁日用,都无一不精。忙中偷闲,不过吸支烟,解解乏。那时买烟凭票,往往接不上,他就地取材,用张纸包把刨花末,卷着吸,嗆得很,连连咳嗽。后来塑料产品盛行,生意渐趋清淡,他也上了年纪,只得关门歌业。不久店面改为茶水店,一个大土灶,两口大桶鍋,两个妇女从凌晨忙到中午,好在附近机关单位多,茶店也供不应求。烧茶的两个妇女,其中一个挺着大肚子,不是怀孕,是生了一个大肿瘤,几乎顶到胸口,这痛苦,旁人看着也揪心!劝她早日就医,只是动手术要不少钱,没能力,只得拖着。茶水店北边是郁家米厂。这可算落后中国的现代工业,县城没几家,生意好,不用说,一天到晚机器隆隆,尘粉濛濛,工人们戴着披肩帽,眉毛胡子都灰白了。郁家大道地门口楹联石刻着:“孝友为子弟箴,平安是家门福。”老郁先生我没印象。但解放前一年娶媳妇,我七八岁还吃过喜酒,不仅是邻居,还因新娘是伯母的内侄女,黄坛严家人,住在伯母家,同道地,我叫她绒阿姐。解放后却成了反革命家属,她丈夫是国军。米厂公私合营,她到河头米厂当会计,退休后常在连头山庵院帮老尼抄经记账,成天没笑脸。近年我碰到堂姐夫妇,告知我绒姐夫妇住在离休干部休养所。有关部的刚为夫妇俩做了九十寿!原来她丈夫是国军起义部队,早年在滇缅路抗击日军,后部队起义,直到改革开放才落实政䇿,从过去抬不起头日子到如今拨云見日,夫妇俩活到九十有零,直是可庆幸!再北边是之兴糕饼店,夫妻俩无儿无女,雇个女佣,结果同女佣有情,夫妻反目,成为陌路,离了婚,三间店面一人一间。生活遭路人指指点点。最北也靠后街,是煙酒小店,听说有个孩子五十年代中去了香港谋生。一个夏天夜晚,我正在县前照墙上看小说《红岩》的剪报,突听见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群小孩跟在一个人后头叫喊:他的屁股会唱歌。原来前面一个人佝偻着,腰上挂着一个收音机,唱着戏曲,引得群孩好奇跟着追着闹着。那人正是钱某,在港做鞋匠,没几年,累得直不起腰。收音机当年还是希罕物,但在港谋生艰难也可想而知。
四、鳮巷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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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宁路新貌
解放前宋美龄随蒋来宁见城门内偏陋而不入城;解放后鸡巷改称小北门路(它从小北门到上河头钟鼓棚再到下河头方家,再过钱家墙弄,再到鸡巷)路没变,邮局在地下埋了軍用光缆,也斗折蛇行。到九十年代第一次道路改造,两边各拆进35公尺,建起兴宁中路,从小北门到鸡巷口才有12公尺的大马路,中间有两排花坛作隔离带,一时很象范。两边高楼林立,我家也建四层的街面屋,政府想建台胞一条街,吸引外资。结果不如愿,只来了三四户,不成气候。后定为电子一条街,立了铝金屬牌坊,当时手机盛行,店家入驻不少,生意兴隆。后来随着城区向北扩展,城区人口从解放初一万人左右到五十年代二三万,再到如今二三十万人,城郊城北变成跃龙桃源两个街道。社会发展快,兴宁中路又叫兴宁南路,它又打通南面西山巷,将军路,直到大溪边徐霞客大道,北边車站路才改称兴宁中路,再北才叫兴宁北路,全长几干米叫兴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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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宁路南端的网红桥
这样我家门牌号一变再变,开始是鸡巷7号,到小北门路3号,又到兴宁中路16号,最后到兴宁南路289号。2023第二次拆建,市门头卷鸡巷己荡然无存,目前成了停车场。县里计划建文化广场,以壮观瞻。退休前后遭两次拆建,先租住柔石纪念馆旁正学巷一年,终于不得不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园,把自己十余年创办一门三杰的家史展览资料交县档案馆收藏保存。老了,今年85足岁,虽还能自理,但日落西山不可避免,只得向子女靠拢,在宁波买房以老吾老矣!今值春节在甬新居己近一月。回忆故乡写此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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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程绍淳
□ 图片:网络
□ 编排:天姥老人
□ 审核:水东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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