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手术台的凉意还没从骨头缝里散掉，陈岚扶着医院走廊的扶手慢慢走，每走一步，丹田处的疼就往上窜一下，像有根细针在扎。白色的大褂下摆扫过脚踝，她低头看了眼手里攥得发皱的单据 —— 上面 “人工流产” 四个字，像块黑墨，晕得她眼睛发花。
医生刚才的话还在耳边飘：“回去别碰凉水，别累着，要是出血多赶紧来医院。” 她点了点头，却没敢说自己下午还得接儿子放学、去菜场买菜，晚上要给老公周凯做他爱吃的红烧肉。
下午 3 点 50 分，手机闹钟响了，是提醒接周小宇的。陈岚咬着牙，把单据折了三折，塞进帆布包最里面的夹层，又用纸巾裹了裹 —— 她怕不小心掉出来，更怕被人看见。走出医院大门，五月的太阳有点晃眼，她眯了眯眼，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幼儿园的地址，司机师傅看她脸色白，问：“姑娘，不舒服啊？” 她赶紧摇头：“没事，有点晕车。”
其实是疼，是慌，是心里堵得慌。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 去年年底她所在的外贸公司破产，年后投了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好不容易有家公司约面试，却在她查出怀孕那天通知 “岗位暂不招聘”；周凯在建材公司做内训师，疫情一来，线下培训全停了，只能在家远程办公，工资砍了一半，房贷、车贷、儿子的幼儿园学费，像三座山压得两人喘不过气。
出租车停在幼儿园门口，正好 4 点 20 分。陈岚刚站稳，就看见周小宇背着藏蓝色的小书包，像只小炮弹似的冲出来，边跑边喊：“妈妈！妈妈！” 他的小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哒哒” 响，陈岚赶紧迎上去，蹲下来想抱他，肚子却疼得抽了一下，只能伸手拉住他的小手：“慢点跑，别摔着。”
“妈妈，你怎么了？脸好白。” 周小宇仰着小脸，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
陈岚心里一暖，捏了捏儿子的脸蛋：“没有，妈妈就是有点累。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超乖的！” 周小宇献宝似的把书包拽下来，拉开拉链，掏出个毛绒绒的虎宝宝玩偶，橙色的身子，圆溜溜的眼睛，“老师奖的！说我今天背古诗最快！妈妈，我想把它送给你肚子里的小宝宝，等他出来，就能跟我一起玩啦！”
陈岚的手猛地一紧，虎宝宝的耳朵被她捏得变了形。阳光落在儿子认真的脸上，睫毛投下小小的影子，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宝宝…… 这个玩偶这么可爱，你自己留着好不好？等小宝宝出来，妈妈再给你们买新的。”
“不要！” 周小宇把虎宝宝塞进她手里，“我就要给小宝宝！妈妈，你说小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呀？会不会喜欢我这个哥哥？”
陈岚别过脸，不敢看儿子的眼睛，拉着他的手往菜场走：“咱们先去买爸爸爱吃的排骨，晚上做红烧肉，好不好？” 她故意把声音提得高一点，想盖过儿子的问题，可心里的疼却越来越厉害 —— 刚才在手术台上，医生把她的小腿从支架上拿下来时，她好像听见肚子里有轻轻的 “咚” 声，像小宝宝在抗议，可她还是咬着牙，签了同意书。
菜场里人来人往，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陈岚挑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买了儿子爱吃的番茄、周凯爱喝的豆腐汤材料，正准备付钱，手机响了，是周凯发来的微信：“老婆，晚上早点回家，给你带了惊喜。”
她看着屏幕，手指有点抖。周凯最近总是这样，加班到半夜，回来时身上带着烟味，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头发也掉得厉害，枕头上总能看见几根黑发。有天晚上她起夜，看见他在阳台抽烟，手机屏幕亮着，是跟朋友的聊天记录：“想找个兼职，晚上带货也行，只要能挣钱。”
她当时没敢出声，悄悄回了卧室，摸着肚子里的宝宝，眼泪掉在枕头上。她知道周凯的压力，也知道自己没本事 —— 找工作那阵，她去面试过一家商贸公司，面试官是个叫王总的男人，四十多岁，肚子挺得像皮球，在咖啡馆里跟她谈了没两句，就伸手过来想摸她的手：“小陈啊，你这条件不错，就是…… 太年轻，不懂事。”
陈岚赶紧把手缩回来，放在腿上攥紧：“王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 王总笑了，露出黄牙，“我们这岗位竞争激烈，不过你要是懂事点，明天就能来上班。你看你现在怀着孕，找工作不容易，我这也是帮你。” 他的眼神扫过陈岚的胸口，看得她浑身发毛，她抓起包站起来：“谢谢王总，我想我不适合这个岗位。”
走出咖啡馆，陈岚在路边蹲了半天，眼泪掉了一地。她恨自己没用，连份工作都找不到，还得让周凯为钱发愁。也就是那天晚上，她摸着肚子，跟里面的宝宝说：“二宝啊，不是妈妈狠，是爸爸妈妈真的养不起你，别来这世上受苦了。”
回到家，陈岚把菜放进厨房，先去卧室躺了会儿。肚子还是疼，她蜷着身子，想起去年夏天，周凯带她和儿子去海边玩，周凯背着她在沙滩上跑，海水溅在腿上，凉丝丝的；晚上儿子睡了，两人坐在阳台看星星，周凯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老婆，等明年攒够钱，咱们换个大点的房子，给儿子添个弟弟或妹妹。”
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没疫情，没失业，没这么多压力。陈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爬起来，把医院的单据拿出来，想找个地方藏—— 她不敢跟周凯说，怕他生气，更怕他心疼。最后她把单据压在周凯书房的鼠标垫下，露出一个角，想着等晚上吃完饭，再跟他坦白。
厨房里传来 “滋啦” 的声音，红烧肉的香味飘出来。周小宇在客厅里玩虎宝宝，嘴里念念有词：“小宝宝，你要乖乖的，等你出来，哥哥带你玩滑梯。” 陈岚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像被揉成了一团。
“叮咚 ——” 门铃响了。周小宇第一个冲过去开门，紧接着就喊：“爸爸！好大的花！”
陈岚赶紧擦了擦手，走过去，看见周凯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红得像火。他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是去年她给他买的，领口系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笑：“老婆，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 陈岚愣了，才想起今天是 520。结婚八年，周凯每年都记得这个日子，去年送了她一条银项链，前年送了她一支口红，都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这只是小惊喜，” 周凯把花递给她，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个文件袋，双手递过来，“大惊喜在这儿，你看看。”
陈岚接过文件袋，手指有点抖，打开一看，是份劳动合同，上面写着 “兼职带货主播，月薪 2 万，预付半年工资 10 万”。她抬头看着周凯，眼睛一下子红了：“你…… 你换工作了？”
“没有，就是兼职，” 周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每天晚上 8 点到 12 点，给一家 MCN 机构带货，我这口才，你还不知道吗？他们老板说我适合卖建材、家居，正好对口。这10 万已经打我卡上了，你以后就安心在家养胎，别再想找工作的事了。”
他边说边俯下身，耳朵贴在陈岚的肚子上：“二宝啊，爸爸给你挣奶粉钱了，你要乖乖的，别让妈妈受苦。等你出来，爸爸带你去海边，跟哥哥一起玩沙子。”
陈岚的眼泪 “唰” 地掉下来，肚子里的疼好像更厉害了，可心里却暖得发烫。她想说 “二宝已经不在了”，可看着周凯兴奋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她怕破坏这份喜悦，怕周凯难过。
“妈妈怎么哭了？” 周小宇拉了拉她的衣角，“是不是爸爸买的花不好看？”
“不是，是妈妈高兴，” 周凯站起来，帮陈岚擦眼泪，“是不是觉得老公太厉害了？以后咱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就安心养胎，什么都不用管。”
陈岚点了点头，拉着儿子的手往餐厅走：“咱们先吃饭，菜都快凉了。” 她想着，等吃完饭，一定要跟周凯坦白，不管他生气还是难过，她都要告诉他真相。
刚走到餐厅，门铃又响了。周凯疑惑地去开门，门口站着公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公公肩上扛着个蛇皮袋，里面装着老家的小米和花生，婆婆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凯凯，我们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周凯赶紧接过东西，“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去车站接你们。”
“不用接，我们坐大巴来的，方便，”婆婆走进来，一眼就看见陈岚，赶紧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岚岚，肚子都显怀了，怎么还站着？快坐下歇着，我给你炖了鸡汤，路上一直用保温桶装着，还热着呢。”
公公也笑着说：“本来早就想来的，村里封了，一直走不了。现在解封了，我们赶紧过来，帮你们做做家务，照顾岚岚和小宇，让你安心上班。岚岚怀二胎辛苦，是咱们周家的功臣，可不能让她累着。”
陈岚的手被婆婆握着，暖暖的，可她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肩膀不停发抖，周凯赶紧蹲下来扶她：“老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