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在唐隆政变之后登上帝位,对太平公主与太子李隆基表现出极大的倚重。无论朝政大小,他往往都要征询两人的意见,只有在得到他们的认可之后,才最终施行。
从某种程度上说,李旦虽身为皇帝,实际处境却颇为被动,甚至可以说是委屈。他不仅受制于妹妹太平公主的权势,也需顾及太子李隆基的意向,难以完全按自己的意志行事。
李隆基对父亲这种凡事商量的做法,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不满。但太平公主却截然相反,她非常不愿意与太子分享权力,更不愿见到李隆基的势力日益壮大。
于是,她开始暗中布局,分别向李旦、李隆基的长兄李宪以及朝中多位宰相和重臣进行挑拨,不断散布“太子非嫡长子,不应居储位”的言论。
她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希望排挤李隆基,改立看似性情温良恭俭的李宪为太子,从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力。从这一系列举动来看,太平公主的政治野心已相当明显。
姚崇、宋璟等一批以国事为重的贤相,意识到局势的复杂与危险。他们从稳定朝局的角度出发,坚持太子既已确立,便不应轻易动摇国本。
为此,他们向李旦提出几项重要建议:首先,将可能对李隆基地位构成威胁的宋王李宪(李隆基的嫡长兄)及邠王李守礼(章怀太子李贤之子,高宗长孙)调离长安,派遣至外地担任刺史。
这两人在继承顺位上较为靠前,若留在京师,极易被太平公主利用,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其次,姚崇和宋璟还建议将李隆基的两个弟弟,岐王李范和薛王李业,从羽林将军的要职上调离,转任为太子左右卫率,专职负责东宫宿卫。
尽管这两人在继承序列中的排位较低,不太可能直接威胁太子,但考虑到神龙政变和唐隆政变中禁军所起到的关键作用,羽林军这一职位实在敏感,不容有失。
将其交由太子亲自统领,更能防止被人煽动利用。
最后,对于引发诸多事端的太平公主,姚宋二人认为应令她与驸马武攸暨迁往蒲州居住,远离长安这一政治中心,以避免其继续在朝中煽风点火、制造动乱。
李旦认为这些建议合理可行。
自神龙政变以来,李唐王室接连经历内乱,政局动荡不安,亟需一段稳定的时期来休养生息、恢复国力。
他深知再也经不起同室操戈的折腾。于是他不再犹豫,果断下诏,推行上述三项措施,并依宰相所请,正式命太子李隆基监国,处理日常政务。
在这一过程中,尤其值得称赞的是李旦的果决与宽宏。他本可利用太平公主来制衡太子,维护自己的权力,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相反,他主动清除了李隆基政治道路上的诸多隐患,甚至不惜削弱自己可用的制约力量。其以社稷为重的胸襟,确实令人钦佩。
然而,太平公主远不如其兄豁达。一得知自己将被遣往蒲州,她立刻闯入东宫,当面怒斥李隆基。
她惯于权谋,不相信姚崇、宋璟是出于公心建言,反而认定是李隆基在背后指使,恶意离间她与皇帝、与其他皇子的关系。
她严厉质问李隆基,为何心胸狭窄至要将兄长与姑姑尽数逐出京师,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是如何屡次挑拨、意图废太子的。
从这一反应不难看出,心胸狭隘者往往难以理解他人的公正与大局观。
而李隆基在这件事上虽得益最大,却也最难自辩,局面怎么看都像是由他主导。面对如此指责,若换作常人,或会上表请辞太子之位以表清白。
但李隆基手段更为凌厉,他直接上表,奏请将“离间皇室”的姚崇、宋璟处以极刑,意图用两位忠臣的性命来证明自己并未参与谋划。
李旦当然不会同意此举,否则必将令朝臣心寒,但他也颇为无奈。因自己得以登基,太平公主确有功劳,他不能不顾及她的情绪。
最终,李旦采取折中之策:保留宋王李宪与邠王李守礼的爵位,仅将姚崇、宋璟外放为刺史。不过,太平公主仍按原议前往蒲州。
经此一事,李旦对帝位的疲惫感愈发明显。
两个月后,他公开向朝臣表示:“朕素怀淡泊,不以万乘为贵,为皇嗣,又为皇太弟,皆辞不处。今欲传位太子,何如?”
这番话清晰反映出他的真实心境:他一生多次被推至权力高峰,却始终未尝真正自主,如今已心生退意,打算禅位于太子。
太平公主自然强烈反对,因李旦一旦退位,她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李隆基也上表坚决推辞,以示自己并无急于继位之心。
朝中为此争论数月,李旦虽未立即禅位,但进一步下诏扩大太子的权责,规定所有政事皆先由太子处理,军事、死刑及五品以上官员任命亦需太子参与议定。
他甚至授予太子直接任命六品以下官员的权力,无需再事前奏报。
搬起彗星“砸”自己头的太平公主
令人意外的是,一段时间后,李隆基竟主动奏请将太平公主从蒲州迎回长安。或许他是想向朝野展示自己的宽容,以期缓和与姑姑的关系。
但太平公主并未因此收敛,反而改变策略,不再公开要求更换太子,转而暗中扩张自身势力,广泛安插亲信、结交权臣。
她的经营很快显现成效。
朝中宰相多数更迭为她的党羽,如陆象先、窦怀贞等人均居要职。而李隆基在朝中的支持者,仅剩刘幽求一人。
他出身县尉,是因唐隆政变有功而拜相的。双方实力悬殊,太平公主悄然布局,只待时机成熟便发出致命一击。
很快,机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