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秋日的夕阳西下，七十三岁的张桂花站在窗前，手中紧握着那张化验单，纸张在她颤抖的手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想起了四十年前那个雨夜，想起了那个她以为早已埋葬的秘密。
有些事情，时间并不能让它消失，它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重新浮出水面。
01
张桂花坐在医院的候诊椅上，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有年轻的母亲抱着啼哭的婴儿，有中年男子紧皱着眉头看着手机，还有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老人，或是独自一人，或是相伴而来。
"张桂花，请到三号诊室。"护士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她缓缓站起身，腿脚有些发软，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只是来做个常规体检，心里却莫名地紧张。
推开诊室的门，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抬起头看着她："您好，请坐。"
"医生，我就是想做个全面检查，最近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张桂花在椅子上坐下，声音有些颤抖。
医生点点头，开始询问她的基本情况："您今年多大了？"
"七十三了。"
"有什么特别的不舒服吗？"
张桂花想了想："就是最近总觉得乏力，有时候头晕，胃口也不太好。"
医生一边记录一边说："这个年纪出现这些症状很常见，我们先做个全面检查看看。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还有一些传染病筛查都要做。"
"传染病筛查？"张桂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是的，这是常规项目，包括乙肝、丙肝、艾滋病、梅毒等等，不用担心。"医生看了她一眼，"您年轻的时候有过输血史吗？"
张桂花摇摇头，但心里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些事情。
那是一个她不愿意回忆的年代，生活艰难，为了养活孩子，她做过很多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羞耻的事情。
"那我先开检查单，您去抽血就行了。"
拿着检查单走出诊室，张桂花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常规检查，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抽血的护士动作很熟练，几管血很快就抽完了："三天后来取报告。"
回到家里，老伴林金山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怎么样？医生说什么了？"
"就是做了些检查，三天后拿结果。"张桂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这身体一直挺好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林金山关心地说。
张桂花点点头，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但是心思完全不在做饭上。
她想起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时候她才三十岁出头，生活困顿，老伴在外地工作，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难，孩子要吃饭，要上学，而她一个女人能做的工作很有限。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但是时间不会倒流，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永远无法改变。
晚饭做好后，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儿子陈俊熙和儿媳妇李晨曦也来了。
"妈，爸说你今天去医院了？"陈俊熙关心地问。
"就是做个体检，没什么大事。"张桂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但是完全尝不出味道。
"您这个年纪确实应该定期体检。"李晨曦说，"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治疗。"
张桂花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在祈祷，祈祷那些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
02
三天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张桂花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失眠。
她躺在床上，听着老伴均匀的呼吸声，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年轻时的那些往事。
那是一个她永远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包括她的丈夫和孩子。
第三天上午，张桂花早早就到了医院，她想早点拿到结果，好早点结束这种煎熬的等待。
"张桂花的检查报告。"她在取报告的窗口说道。
护士找了一会儿，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报告在里面，如果有异常医生会通知您的。"
张桂花接过报告袋，手在颤抖，她没有马上打开，而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打开了报告袋。
血常规正常，肝功能正常，肾功能正常，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心情逐渐放松。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让她几乎窒息的结果：梅毒螺旋体抗体阳性。
报告单从她手中滑落，飘到了地上。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飞舞。
"阿姨，您没事吧？"一个年轻护士走过来，关心地问道。
张桂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弯腰捡起报告单："没事，没事。"
但是她的声音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需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出医院，秋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重新打开了那份报告。
梅毒螺旋体抗体阳性，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这意味着她年轻时的那些事情，那些她以为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体里，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等待着爆炸的那一刻。
她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个冬天，生活的重压让她做出了一些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羞耻的选择。
当时的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等老伴回来，等生活好转，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她以为那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彻底过去了，没想到它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找她。
最让她害怕的是，她该怎么面对老伴林金山。
他们结婚五十年了，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忠贞的妻子，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想？
还有她的儿子和儿媳，她在他们心中一直是个慈祥的母亲，如果这件事暴露了，她的形象会彻底崩塌。
张桂花坐在长椅上，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应该告诉家人实情，还是应该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里。
但是医生肯定会询问感染途径，会建议她的性伴侣也去检查，这样的话，这个秘密就无法隐瞒了。
太阳渐渐偏西，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张桂花依然坐在那里，手中紧握着那份改变了她生活的检查报告。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而无论选择什么，她的生活都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
03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林金山正在客厅里等她。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报告怎么样？"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关切地看着妻子。
张桂花把包放在沙发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报告还没完全出来，医生说过几天再去。"
这是她第一次对丈夫撒谎，话说出口的时候，她感觉舌头都在打结。
"哦，那就再等等吧。"林金山没有多想，"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可能是在医院待得太久了，有点闷。"张桂花走向厨房，"我去做饭。"
在厨房里，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连切菜都切不好，差点切到手指。
林金山走进厨房："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可能是年纪大了，容易累。"张桂花勉强笑了笑。
林金山走到她身边，轻抚她的后背："这些年辛苦你了，桂花。我们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什么困难都挺过来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听到这些话，张桂花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五十年的夫妻，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很信任，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可是现在，她却要面临一个残酷的选择：是继续隐瞒这个秘密，还是告诉他真相？
晚饭时，陈俊熙夫妇又来了，这是他们家的习惯，每隔几天就会过来吃顿饭。
"妈，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李晨曦问道。
"还没有，医生说要等几天。"张桂花低着头吃饭，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现在的医院检查确实慢，不过慢一点也好，说明他们认真负责。"陈俊熙说。
饭后，儿子儿媳离开了，家里又只剩下张桂花和林金山两个人。
晚上躺在床上，张桂花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边的林金山已经睡熟了，呼吸声很平稳，偶尔还会轻微地打鼾。
她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份检查报告上的字样：梅毒螺旋体抗体阳性。
她想起了年轻时的那段经历，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当时林金山在外地的建筑工地干活，一年才能回来一次，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非常艰难。
孩子要吃饭，要穿衣，要上学，而她一个女人能找到的工作工资都很低，根本不够维持生活。
那个冬天特别冷，家里连煤都买不起，孩子们冻得直哆嗦，她看着心疼得要命。
就在那个时候，有人告诉她一个能够快速赚钱的方法，虽然不光彩，但是能够解决燃眉之急。
当时的她别无选择，为了孩子，她做出了那个让她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那段经历只持续了几个月，等春天来了，林金山也回来了，她就彻底断绝了那种生活。
她以为那段黑暗的经历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四十多年后，它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她的生活中。
现在她该怎么办？
如果告诉林金山真相，他们五十年的婚姻可能会毁于一旦。
如果不告诉他，但是医生会建议配偶检查，到时候还是瞒不住。
而且，如果林金山也被感染了，那就更复杂了。
想到这里，张桂花的心更加沉重了。
她悄悄地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远处有几盏路灯在闪烁，就像她此刻混乱的心情一样，忽明忽暗。
04
第二天一早，张桂花决定再去一次医院，她需要和医生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医生，我想咨询一下我的检查结果。"她敲响了上次那个医生的诊室门。
医生看了看她的病历："张阿姨，您的梅毒螺旋体抗体是阳性，这个需要进一步治疗。"
"医生，我想知道，这个病是什么时候感染的？"张桂花的声音很小。
"这个很难确定具体时间，梅毒的潜伏期很长，可能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没有明显症状。"医生耐心地解释，"不过您现在的滴度不算太高，说明可能是陈旧性感染。"
"那我的家人需要检查吗？"
"建议您的性伴侣也来检查一下，这是为了确保安全。"医生看着她，"另外，我需要了解一下您可能的感染途径，这对治疗很重要。"
张桂花的脸瞬间红了："我...我年轻的时候...生活比较困难..."
医生点点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我理解，那个年代确实不容易。现在重要的是治疗，这个病是可以治愈的。"
"我老伴如果检查出来也有，他会不会...会不会问很多问题？"张桂花忧虑地问。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这确实是个敏感的问题，但是为了健康考虑，还是建议他检查。您可以先和他沟通一下。"
回到家，张桂花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她知道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但是该怎么开口，她完全没有头绪。
中午的时候，林金山从外面买菜回来，看到她坐在客厅里发呆。
"桂花，你怎么了？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他在她身边坐下，"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张桂花看着这个和她相伴了五十年的男人，心中满是愧疚。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但是眼神依然那么温和，那么信任。
"金山，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她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事？你说吧。"林金山握住她的手，"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桂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林金山紧张地问。
"有...有一项不正常。"张桂花的声音越来越小，"医生说你也需要去检查。"
"什么项目不正常？严重吗？"林金山更加紧张了。
张桂花低着头，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是...是梅毒。"
林金山愣住了，好像没有听清楚："什么？"
"医生说我感染了梅毒，可能是很多年前就有了，一直没有症状。"张桂花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医生建议你也去检查一下。"
林金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松开了握着妻子的手，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过了很长时间，林金山才开口："这个病...是怎么感染的？"
张桂花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但是当它真的来临时，她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看着丈夫的眼睛，那里面有困惑，有不解，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感。
05
"金山，我..."张桂花想要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林金山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的手在颤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激动。
"桂花，你告诉我，这个病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停下脚步，看着妻子，"我们结婚五十年了，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从来没有！"
张桂花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是我...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林金山的声音提高了，"什么叫你的问题？"
张桂花闭上眼睛，她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情，在你外地工作的那几年..."
"什么？"林金山感觉天旋地转，"你说什么？"
"那时候生活太难了，孩子要吃饭，要上学，我一个人根本撑不下去..."张桂花哭得说不出话。
林金山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你...你背叛了我？"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桂花急忙解释，"我没有感情上的背叛，我只是...只是为了钱，为了养活孩子们..."
"为了钱？"林金山的声音变得很冷，"所以你就去卖？"
这个词说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张桂花捂着脸大哭："我没有选择，真的没有选择！孩子们要饿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林金山站起来，指着她，"你为了钱去卖身，然后把病传染给我？"
"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我以为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
"过去了？"林金山笑了，但那笑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五十年了，桂花，整整五十年，你就这样骗了我五十年？"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说..."
"没有说？"林金山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叫没有说？这叫欺骗！彻底的欺骗！"
邻居家传来了敲墙的声音，显然是被他们的争吵声吵到了。
但此刻的林金山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你知道吗？这五十年来，我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出轨，可以背叛你？"他指着张桂花，"但是我没有，一次都没有！因为我以为我娶了一个好女人，一个值得我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
"金山，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张桂花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裤腿。
"错了？现在说错了有什么用？"林金山甩开她的手，"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什么人吗？最恨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而我居然和一个这样的女人生活了五十年！"
"我不是那样的人！"张桂花大声哭喊，"我只是那几个月，只是为了孩子们！"
"够了！"林金山吼道，"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
他转身朝卧室走去，张桂花想要跟上去，但是被他推开了。
"你不要跟着我！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
卧室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张桂花一个人跪在客厅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知道，她和林金山五十年的婚姻，可能就要在今天结束了。
06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林金山搬到了客厅睡觉，不再和张桂花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张桂花每天都想要和他解释，想要让他理解当时的情况，但是每次她一开口，林金山就会转身离开。
第三天的时候，陈俊熙夫妇来家里吃饭，敏感地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异样。
"爸妈，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陈俊熙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
"没什么。"林金山冷冷地说。
"是不是因为妈的检查结果？"李晨曦关心地问，"到底查出什么问题了？"
张桂花想要说话，但是被林金山的眼神制止了。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调理一下。"林金山敷衍道。
但是陈俊熙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爸，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林金山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说完就离开了家，留下一屋子的尴尬。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俊熙走到母亲身边，"你和爸这样下去不行的。"
张桂花看着儿子，心中满是愧疚。
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不仅她的名声会毁掉，连儿子和儿媳也会受到影响。
"没什么，就是一些小矛盾，过几天就好了。"她勉强笑了笑。
李晨曦也走过来："妈，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您一定要说，我们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张桂花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家人？如果他们知道真相，还会把她当成一家人吗？
晚上，林金山回来得很晚，身上有酒味，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头也不抬地说："明天我去医院检查。"
张桂花从卧室出来："金山，我陪你去。"
"不用。"林金山闭着眼睛，"我不想和你一起出现在任何地方。"
第二天上午，林金山独自去了医院。
张桂花在家里坐立不安，她不知道检查结果会是什么样，更不知道如果林金山也被感染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下午的时候，林金山回来了，脸色铁青。
他把检查报告扔在茶几上，一言不发地走向卧室。
张桂花颤抖着拿起报告，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梅毒螺旋体抗体阳性。
她瘫坐在沙发上，彻底绝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