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咔嚓！”
当尘封了四十八年的锁芯发出转动的声响时，整个罗布泊无人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凝固了，目光聚焦在那扇即将被拉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上。
老刑警顾长山等这一刻，等了半辈子。
四十八年前，这辆解放牌运钞车连同两名押运员神秘失踪，成为他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如今，车找到了，可诡异的是，车里的两名押运员早已化为白骨，但这个本该是劫案核心的押运箱，却为何完好如初？
“开吧。”顾长山对身边的年轻刑侦队长沈珂沙哑地说。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合力缓缓拉开了沉重的铁门。
一秒钟的死寂后，顾长山这位年近六旬的老警察，眼中所有的期待与执念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荒谬与悲愤。
只见，他双目赤红，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砸在冰冷的车身上，对着箱内那匪夷所思的景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枉为人！！！”
01
无人机操作员小刘把最后一节电池塞进充电器，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骂骂咧咧。
“这鬼地方，除了沙子就是石头，连根草都找不着。老板说有矿，我看是有鬼。”
他旁边的搭档，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正盯着屏幕上缓慢滚动的地形数据。
“刘哥，你看这是什么？”
屏幕上，一片平坦的雅丹地貌数据中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强烈的金属信号反馈。信号的形状很规整，长方形，像个大铁盒子。
“切，估计是以前哪个地质队扔下的废铁。”小刘凑过去看了一眼，满不在乎。
“不像，”大学生把图像放大了几倍，“这东西……埋在沙丘底下，很大。你看这轮廓，有点像……一辆车。”
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下，“沙海之眼”测绘队的老板还是决定派人去看看。两辆丰田霸道在沙漠里颠簸了三个小时，终于在坐标点附近找到了一处被风掏空了肚子的巨大沙丘。沙丘的断面下，一抹奇异的、带着锈迹的军绿色，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操……”小刘的烟从嘴里掉了下来。
那是一辆车，一辆老掉牙的解放牌卡车，车头大部分都埋在沙里，只露出半截车厢。
车厢侧面，红色的五角星和“中国人民银行”几个斑驳的大字，在四十八年的风沙侵蚀下，依然顽强地显现着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辆运钞车。一辆本该躺在历史博物馆或废铁回收站里的古董，却像一具史前巨兽的骸骨，陈尸于无人区的腹地。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天之内就飞回了千里之外的市公安局。
局里炸开了锅，年轻的警察们兴奋地讨论着这起“沙漠寻宝”。
只有档案室角落里的顾长山，那个还有三个月就要退休的老警察，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
他走进尘封的库房，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梯，从最高一层的铁架上，搬下来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卷宗。
卷宗的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四个大字：七五悬案。
顾长山吹开封面的灰，浑浊的眼睛里，某种熄灭已久的东西，重新燃起了火星。
四十八年前，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刚穿上警服。
那年秋天，一辆编号为“疆A-7501”的解放牌运钞车，载着一笔支援边疆农场建设的巨款，在戈壁公路上神秘失踪。车上，有两名押运员，一个是司机罗响，一个是押运员孙光明。
“出动了多少人？”一个年轻的实习警员凑过来，好奇地问。
顾长山没有回头，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卷宗上发黄的纸页。“能出动的都出动了。警察、民兵、还有部队。几千人，把那片戈壁翻了底朝天，连车轮印都没找到。就像被风吹走了一样。”
“那钱呢？”
“钱？”顾长山干笑了一声，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钱，人，车，都没了。人间蒸发。”
他记得很清楚，司机罗响的妻子，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天天到局里来问，哭得撕心裂肺。押运员孙光明的父母，一对沉默的老人，一夜之间白了头。顾长山跟着搜救队，在戈壁滩上喝了半个月的西北风，晒得脱了几层皮，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这件事，成了他心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一根扎了四十八年的刺。
现在，这辆车找到了。
省厅对此案高度重视，立刻成立了专案组。组长是个三十岁的年轻人，叫沈珂，省厅空降来的刑侦支队副队长。据说是个技术奇才，擅长数据分析和高科技刑侦。沈珂人长得干净，戴一副金丝眼镜，说话不急不慢，跟尘土飞扬的西北显得格格不入。
“顾老，您是这起案子的活字典，这次还得辛苦您，给我们当顾问。”沈珂递给顾长山一支烟，态度很客气。
顾长山摆摆手，“不抽。顾问谈不上，就想亲眼看看。”
“应该的。”沈珂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去现场。”
顾长山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没什么波澜。他见过太多这样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见过太多案子最后变成一堆无人问津的卷宗。他只关心那辆车，那两个死人，以及那个可能还存在的凶手。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惊天大案，这是一个拖欠了四十八年的交代。
02
第二天，当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悬停在沙丘上空时，顾长山第一次感受到了时代的变迁。
四十八年前，他们靠的是两条腿和一壶水。现在，这些年轻人直接从天上下来。
沈珂一身专业装备，从悬梯上利落地滑下，他身后跟着法医和痕迹专家。现场已经被当地派出所拉起了警戒线。
那辆解放牌运钞车周围，被小心地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它像一个沉默的被告，等待着迟到了近半个世纪的审判。
“老顾，慢点。”一个老同事扶着顾长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运钞车。
顾长山没说话，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辆车上。
车身锈蚀得像一块长满褐色苔藓的礁石，车窗玻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上面蒙着厚厚的沙尘。
没有弹孔，没有撞击的痕迹。车门从外面看，关得严严实实。
“沈队，”法医老陈戴着手套，指了指驾驶室，“里面有两具骸骨。”
沈珂点点头，走到车门边。车门把手已经锈死，技术人员用破拆工具，小心翼翼地切开了门锁。随着“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驾驶室的内部暴露在众人面前。
一股混杂着皮革霉变、金属锈蚀和时间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各歪坐着一具白骨，骨骼已经呈现出一种干燥的土黄色。
从他们身上破碎的、几乎与尘土融为一体的制服残片来看，正是当年失踪的司机罗响和押运员孙光明。
顾长山凑到车门边，眯着眼睛往里看。
驾驶座上的骸骨，双手还搭在方向盘的位置，姿势很平静。副驾驶座上的骸骨，则仰靠在椅背上，仿佛只是睡着了。
在副驾驶座前的仪表台上，顾长山看到了一个翻倒的军绿色水壶，和一个摔碎了的搪瓷杯。
“老陈，什么看法？”沈珂问。
“初步看，骨骼没有明显损伤，不像有搏斗或者枪击。具体死因，得等把骸骨运回去做详细鉴定。”老陈的声音很冷静，“不过现场看起来……很奇怪。他们就像是把车开到这里，然后坐着等死一样。”
“等死？”沈珂皱起了眉。
这时，一个负责检查车厢的警察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紧张：“沈队！顾老！你们快来看！后面的押运箱，完好无损！”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绕到车厢后部，只见那扇厚重的、用来装卸钱箱的铁门，被一把巨大的老式铜锁锁着。锁鼻上，当年的铅封都还在，只是已经氧化发黑。上面的纹路，经过痕迹专家的比对，确认是当年银行专用的封条。
“没有被撬过的痕迹。”痕迹专家用放大镜仔细检查后，得出了结论。
现场一片死寂。
这个发现，让整个案件的性质变得诡异起来。
如果是劫匪为了钱财，为什么耗费心力把车开进无人区，却对近在咫尺的巨款分文不取？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又是为了什么？让两个人，一辆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沙漠里？
“两种可能，”沈珂抱着手臂，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理性的光芒，“第一，这不是第一现场。凶手在别处劫了钱，再把车和尸体转移到这里，伪造现场。但工程量太大了，不合逻辑。”
“第二呢？”顾长山问，他的声音沙哑。
“第二，”沈珂看着那把铜锁，“凶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钱。”
当晚，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帐篷里，沈珂和顾长山的第一次冲突爆发了。
“我的方案是，立刻将整辆运钞车，连同车里的沙土，整体打包，用重型直升机吊装运回省厅的物证中心。”沈珂在白板上画着，“我们可以在实验室环境下，进行最精细的微量物证提取，包括沙土成分、植物孢子、金属碎屑，甚至是空气样本。通过数据比对，或许能还原出车辆的行驶轨迹。”
“我不同意。”顾长山坐在马扎上，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车子一动，现场就全毁了。四十八年了，能留下的线索就像灰尘一样，风一吹就散。现在就得在现场找。”
“在现场能找什么？”沈珂反问，“用肉眼吗？顾老，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刑侦靠的是科学，不是直觉。”
“科学？”顾长山站了起来，逼视着沈珂，“科学能告诉你，当年押运员孙光明，在出发前一天，把他新买的上海牌手表当了换成钱吗？科学能告诉你，司机罗响的老婆，那天早上给他煮了六个鸡蛋，他只吃了两个，说回来再吃吗？”
沈珂愣住了。这些细节，是卷宗里没有的。
“有些东西，不在数据里，在人心里。”顾长山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我要留在现场。你信你的数据，我信我的眼睛。我还要去走访，找当年还活着的人聊聊。”
“顾老，那些人都七老八十了，记忆会出现偏差，提供的信息价值很有限。”
“那也比你对着一堆沙子分析强。”顾长山说完，不再理会沈珂，转身走出了帐篷。
夜色中，戈壁的风冷了下来。沈珂看着顾长山固执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承认老警察的经验很重要，但他更相信，真相隐藏在那些可以用仪器测量和分析的客观存在里。而顾长山，则固执地认为，所有的谜底，都写在泛黄的人事档案和模糊的记忆皱褶里。
03
调查沿着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展开了。
沈珂的团队效率极高。骸骨被运回省厅，法医连夜进行了鉴定。两天后，一份惊人的报告摆在了沈珂面前。
“在两具骸骨的骨质层中，我们检测出了高浓度的苯二氮䓬类物质残留。”法医老陈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严肃，“通俗点说，就是强效安眠药。剂量很大，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昏睡二十四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他们是被人下药了？”沈珂立刻抓住了重点。
“没错。结合现场情况，可以推断，两人在途中被人用掺了药的食物或水迷晕。然后，凶手将车开进沙漠深处。当时车窗紧闭，在沙漠白天的暴晒下，车内温度会急剧升高，加上缺氧和脱水，他们是在昏睡中死亡的。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没有搏斗痕迹，姿势也很平静。”
这个发现，证实了这是一起谋杀案。
紧接着，沈珂调取的气象历史资料也送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气象学家指着一张泛黄的天气图说：“七五年十月七日，也就是运钞车失踪的当天下午，我们记录到，罗布泊地区发生了一场五十年不遇的特大沙尘暴。风力达到了十一级，能见度不足五米。这场沙尘暴持续了整整一夜。”
沈珂的脑中，整个案发过程瞬间清晰了。
凶手，一个或几个人，精心策划了这一切。他们算准了时间，在途中用安眠药迷晕了罗响和孙光明。然后，他们开着车，赶在沙尘暴来临之前，冲进了这片无人区。当他们弃车离开后，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会抹去所有的车辙和脚印，将运钞车和两个活生生的人，像一座坟墓一样，彻底掩埋。
好一招“借天埋尸”。
另一边，顾长山开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在小城古旧的家属院里穿梭。他没有去打扰受害者的直系亲属，那些伤疤，他不忍心再去揭开。他找的，是当年银行的老同事。
在一个堆满药味和旧报纸的房间里，他见到了当年银行的主任，一个八十多岁、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长山啊，你还在查这个案子？”老人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周主任，我想再问问。关于罗响和孙光明，您还记得些什么？”顾长山给老人递过去一个削好的苹果。
老人想了很久，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罗响……是个老实人。闷葫芦一个，车开得极稳，家里穷，但手脚干净，一分钱的便宜都不占。让他押车，一百个放心。”
“那孙光明呢？”
提到这个名字，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光明……这孩子，脑子活络。跟谁都自来熟。就是……心有点大。总想着倒腾点东西，赚大钱。出事前，我听人说，他跟一个南边来的‘生意人’走得很近，神神秘秘的。”
“生意人？”顾长山的心跳了一下。
“是啊，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就听说那人路子野，能搞到各种紧俏货。孙光明，好像是想跟他合伙做什么买卖。”老人叹了口气，“我还找他谈过话，让他安分点。他说知道了，没想到……唉。”
顾长山从老人家里出来，坐在吉普车里，点了一支烟。
一个老实巴交的司机，一个一心想发财的押运员，一个来路不明的“生意人”，一笔巨款，一场精心策划的迷药谋杀。所有的线索，像溪流一样，开始汇向同一个深潭。
孙光明很可能就是内鬼。他伙同那个“生意人”，想把这笔钱吞掉。他负责下药，那个“生意人”负责开车和处理现场。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他们成功了，钱去哪了？为什么那个装钱的押运箱，会原封不动地留在这里？难道是他们内讧了？“生意人”杀了孙光明和罗响，却因为某种原因，没来得及或者没能力打开押运箱？
不，不对。顾长山摇了摇头。那把锁，虽然坚固，但并非无法破坏。用斧子、撬棍，甚至炸药，总有办法打开。凶手有时间把车开进无人区，怎么会没时间砸开一把锁？
除非……
一个连顾长山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动了汽车，朝着现场指挥部开去。
当他抵达时，看到沈珂也正站在那辆运钞车前，眉头紧锁。
“有发现了？”顾长山问。
“他们是被人下药，在昏睡中死的。”沈珂言简意赅地说了法医的结论。
顾长山并不意外。“我这边也差不多。孙光明很可能是内鬼，他有个神秘的同伙。”
“但钱箱没动。”沈珂替他说出了那个最大的矛盾点。
两人对视了一眼，第一次，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默契。
所有的逻辑推演，所有的证据链条，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那个沉默的、完好无损的押运箱。
“看来，答案就在这里面。”沈珂指着那把铜锁。
“开箱吧。”顾长山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04
开箱的决定，让整个营地都陷入一种极度亢奋和紧张交织的气氛中。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沈珂从省厅请来了国内顶尖的锁具专家。
专家对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研究了半天，摇了摇头。“锁芯内部已经完全锈死了，钥匙肯定没用了。暴力破拆会破坏箱体，最好的办法，是物理开锁，用工具一点点地拨动里面的弹子。”
这个过程耗费了整整五个小时。
沙漠的太阳从正午烤到了黄昏，给整个戈壁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围在那辆运钞车周围，只有锁具专家额头上的汗珠，和工具探入锁芯时发出的细微“咔哒”声。
顾长山就站在最前面，他的后背挺得笔直，像一棵扎根在沙地里的老树。四十八年的光阴，似乎都浓缩在了这几个小时的等待里。他仿佛又看到了罗响那个怀孕的妻子绝望的眼神，看到了孙光明父母一夜白头的苍老。他想，等箱子打开，真相大白，他要亲自去他们的坟前，告诉他们，一切都结束了。
沈珂站在他旁边，他不像顾长山那样外露情绪，但紧握的拳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这个案子，是他职业生涯中遇到的最诡异的一件。它的谜底，很可能将颠覆所有人的认知。
“开了！”
随着专家一声低呼，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那把象征着尘封历史的铜锁，终于“咔嚓”一声，锁芯被转动了。
顾长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他与沈珂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走上前，合力握住了那扇沉重的铁门把手。
“一、二、三！”
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缓缓拉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摄像机的镜头死死对准了箱门。预想中成捆的钞票或者金条的光芒并没有出现。
箱内，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用厚重油布包裹的方形木箱。木箱的样式很统一，上面还贴着已经发黄的纸质封条，封条上盖着红色的印章，写着“绝密”二字。
现场一片哗然。
“怎么是木箱子？钱呢？”
“难道钱装在木箱里？”
沈珂也愣住了，他立刻戴上手套，跳上了车厢。他拿起一个木箱，掂了掂，很沉，里面确实装着东西。
“把箱子搬下来，小心点！”他命令道。
第一个木箱被抬了下来，放在一张铺开的帆布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箱子上。这就像一个俄罗斯套娃，解开一个谜，里面却套着另一个。
顾长山颤抖着手，用一把撬棍，小心地插进木箱的缝隙，用力一掰。
随着“嘎吱”一声，木板盖子被撬开了。
顾长山迫不及待地朝里面看去，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