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他失联整整两天了!”电话里,张伟的声音像一根被绷到极限的弦,随时都会断裂,“原计划七天的行程,信号在第五天就消失了!昆仑山里,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接线员沉稳的声音试图安抚他:“先生,请您冷静。我们已经记录在案。请问,您联系过他母亲吗?家属是什么意见?”
张伟深吸一口气,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刺得他喉咙发痛。
“联系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他妈妈说,不让我们找。”
01
李明走的那天,城市正被一场沉闷的梅雨笼罩。
空气是粘稠的,像化不开的愁绪,贴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他三十岁了,在一家不好不坏的公司里做着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薪水不高不低,生活无风无浪。他性格内向,话不多,像一块被扔在角落里的石头,不会主动发光,但质地坚硬。
只有最亲近的人,比如他的母亲王素琴,和发小张伟,才知道他骨子里的那股韧劲。
但最近,这块坚硬的石头,似乎出现了裂缝。
他开始处理自己的东西。那些攒了多年的模型,他一个个擦拭干净,打包送给了邻居家的小孩。
书架上那些珍藏版的书籍,他分门别类,寄给了几个大学时的同窗。他甚至把他那辆开了不到三年的车,也过了户,低价卖给了公司一个刚入职的同事。
张伟觉得不对劲,拉着他吃了顿饭。
那顿饭,李明吃得很少,酒却喝了不少。他不像平时那样沉默,反而问了许多奇怪的问题。
“阿伟,你那个项目,成了以后,打算换个大点的房子吗?”
“你跟你女朋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我可得包个大红包。”
“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别一个人扛着。”
张伟被他问得发毛,半开玩笑地捶了他一拳:“你小子今天怎么了?跟交代后事似的。要去昆仑山徒步,也不用搞得这么悲壮吧?”
李明只是笑,那笑容里有种张伟读不懂的东西,像夕阳沉入地平线前最后的光,温暖,却也荒凉。
饭后,李明从手腕上摘下一块表,塞到张伟手里。
“这块表,你不是念叨了很久吗?送你了。”
张伟看着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贵重了。等你从昆仑山回来,我请你吃饭,你再借我戴两天就行。”
李明没说话,只是用力把张伟的手合上,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很凉,力气却出奇地大。
“拿着吧,就当……是个念想。”
张伟最终还是收下了,心里嘀咕着,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李明回到家时,母亲王素琴已经睡下。
王素琴是一名退休教师,丈夫早逝,一个人把李明拉扯大。她性格要强,对儿子管教严格,嘴上总挂着“你都三十了,还像个孩子”,但眼神里的爱意,却藏不住。
李明悄悄走进母亲的房间,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照在母亲斑白的鬓角上。他站了很久,久到腿都有些发麻。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轻轻放在母亲的床头柜上。
信封很厚,上面没有写一个字。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自己房间,背起那个几乎有他半人高的登山包。包里装着顶级的冲锋衣、睡袋、GPS定位器,还有一些高热量的食物。
在这些专业的户外用品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件格格不入的物品——一件手工编织的深蓝色毛衣。那是母亲去年冬天给他织的,针脚细密,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
他还带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父母抱着年幼的他,在山脚下笑得灿烂。照片的背景,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三十年的家,没有开灯,像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夜色里。
他告诉母亲和张伟,这次徒步计划是七天。他选择了一条相对成熟的路线,也向有关部门报备了行程。
前四天,一切正常。
他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用卫星电话给母亲报一声平安。电话内容很简单。
“妈,我到了预定营地。”
“今天天气不错,看到藏羚羊了。”
“您按时吃药,别总惦念我。”
王素琴每次都只是“嗯”一声,然后叮嘱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第五天,约定的时间到了,电话没有响。
王素琴坐在电话机旁,从黄昏等到深夜,电话机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一丝声息。
第六天,依旧是死寂。
张伟也慌了。他不停地拨打李明的卫星电话,听到的永远是那个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第七天,是李明原计划返回的日子。
他没有回来。
张伟再也坐不住了,他冲到派出所报了警,然后疯了一样地开车冲向李明家。他必须让王素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必须立刻组织救援。
昆仑山,那不是普通的郊野公园。那是生命的禁区,是无数探险家折戟沉沙的地方。
时间,就是生命。
02
救援队的反应非常迅速。
接到报警,确认了李明失联的基本情况后,经验丰富的队长陈强立刻开始召集队员,准备物资。陈强四十五岁,皮肤黝黑,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从事山地救援十几年,从死神手里抢回过不少生命。
他的原则很简单: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放弃。
装备车已经发动,队员们整装待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专业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救援队大院门口。
是王素琴。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很稳,眼神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张伟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迎上去:“阿姨,您总算来了!救援队马上就要出发了,您还有没有李明别的线索?”
王素琴没有看张伟,她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救援队长陈强。
“你们不能去。”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强皱起了眉头,他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这位是……李明的母亲吧?王女士,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现在情况紧急……”
“我说了,你们不能去。”王素琴打断了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张伟彻底懵了,他抓住王素琴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阿姨,您在说什么?李明失踪了!他有危险!您知道吗?”
王素琴的嘴唇翕动着,她看着张伟,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他不需要被找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张伟头晕目眩。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说,这是他的选择。”王素琴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颤抖,“请你们……尊重他的决定。”
“尊重他的决定?”张伟的音量陡然拔高,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他的决定就是去送死吗?您是他的母亲啊!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周围的救援队员也窃窃私语,投向王素琴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解和鄙夷。这个母亲,是不是疯了?还是说,她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儿子?
陈强示意张伟冷静,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王素琴,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王女士,作为救援队,我们的职责是搜救每一个失联的生命。除非您能提供明确的证据,证明李明先生不需要救援,否则,我们必须出发。”他的语气很客气,但态度同样坚决。
王素琴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的眼中分明噙着泪水,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求求你们了……”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哀求,“别去找他,就让他……安安静静地待着吧。”
“安安静静地待着?在零下几十度的昆仑山里?”张伟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指着王素琴,对着所有人嘶吼,“你们都看看!这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我怀疑李明的失踪跟她有关系!警察应该调查她!”
王素琴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张伟。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愤怒,还有一种张伟完全无法理解的绝望。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吼了回去,声音嘶哑。
这场离奇的对峙,很快就被好事者拍下视频传到了网上。
舆论瞬间爆炸了。
“冷血母亲拒绝搜救失联儿子”的标题,像病毒一样在各大社交平台蔓延。
“这还是人吗?儿子在昆仑山生死未卜,她居然不让救?”
“虎毒不食子啊!这女人心是铁做的吗?”
“建议人肉她,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配为母!”
恶毒的评论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王素琴淹没。
她成了众矢之的,一个冷血无情、不配做母亲的怪物。
在救援队的大院里,王素琴孤零零地站着,像一座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岛。她承受着所有人的指责和怒视,身体微微颤抖,但始终没有松口。
陈强内心无比挣扎。他从业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家属。有哭天抢地的,有惊慌失措的,有沉默麻木的,但他从未见过像王素琴这样的。
她的眼神太复杂了。那不像是恨,更像是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伤。
职业操守告诉他,必须出发。人道主义的直觉却让他感到,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隐情。
张伟已经和王素琴吵得面红耳赤,他无法理解,那个从小看着他长大,总是温柔地给他夹菜的王阿姨,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
03
最终,救援队还是出发了。
舆论的压力像一座大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更重要的是,陈强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一条可能还活着的生命。
“王女士,我们尊重您的个人意愿,但我们更要遵守我们的职责。”临走前,陈强对王素琴说,“找到李明,是我们的使命。请您……等我们的消息。”
王素琴看着远去的救援车队,卷起的尘土像迷雾一样,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靠在了墙上。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昆仑山的搜救,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这里是万山之祖,平均海拔超过5500米。地形复杂,冰川、峭壁、峡谷纵横交错。天气更是喜怒无常,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就可能狂风大作,暴雪倾盆。
稀薄的空气让每个队员的呼吸都变得沉重,每走一步,都要消耗巨大的体力。
“队长,A区搜索完毕,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B区风力太大,无人机无法起飞!”
“C区发现疑似脚印,但很快被新雪覆盖,无法追踪!”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令人沮丧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黄金72小时救援时间正在快速缩减。希望,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渺茫。
队员们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们不仅要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还要承受一种心理上的压力——他们要去救的人,他的母亲,却不希望他被找到。
这让整个搜救行动,都蒙上了一层荒诞的色彩。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里,王素琴正经历着人生中最漫长的煎熬。
她把自己关在李明的房间里,谁也不见,电话也不接。
她时而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像是在祈祷。时而又会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的行为充满了矛盾。
她似乎希望儿子能被找到,能平安归来。但她又似乎更害怕儿子被找到,害怕那个她守护的秘密被揭开。
这种矛盾,快要把她撕裂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李明留下的那件深蓝色毛衣,把脸埋在里面,深深地吸着那早已淡去的、属于儿子的气息。
她又拿起那张全家福,照片已经泛黄,她的手指摩挲着照片上丈夫年轻的脸庞,又看看儿子稚嫩的笑容,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相框上。
搜救进行到第三天,终于有了一个突破性的发现。
一组队员在一条冰川的边缘,发现了一顶被风雪掩埋了一半的帐篷。
陈强和队员们冲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帐篷是李明的。里面的睡袋、防潮垫都还在,甚至还有一些没有吃完的食物和半瓶水。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完全不像是在仓促或慌乱中被遗弃的。
“他为什么要离开帐篷?”一个年轻队员不解地问,“在这样的环境里,帐篷就是移动的家,是最后的庇护所。”
陈强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帐篷角落里的一个登山包上。那不是李明出发时背的那个大包,而是一个小型的冲顶包。
包是空的。
陈强心里一沉。这说明,李明是主动离开的,他带上了一个小包,装上了他认为必要的东西,然后去了一个他计划中的地方。
他不是遇到了意外,而是有目的地在前进。
这个发现让搜救的难度再次升级。他们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只能以帐篷为中心,进行辐射状的搜索。
昆仑山太大了,想在这样广袤无垠的雪域里寻找一个刻意躲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又是48小时过去了。
搜救已经持续了五天,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连最乐观的队员,心里也开始动摇。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失联一个星期,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指挥部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缩小搜救规模,或者……放弃。
只有陈强还在坚持。
他反复研究着地图,研究着李明留下的那条不完整的路线标记。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陈强对着地图自言自语,“这条路绕远了,而且更危险。除非……路的尽头,有什么他非去不可的地方。”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的山脊,望向更深处一座被云雾缭C绕的雪峰。
“所有人,跟我来!”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沙哑但异常坚定,“我们去那个山谷看看!”
那是一处地图上没有详细标注的隐蔽山谷,被几座高耸的雪峰环抱着,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白色天堂。
当救援队历经千辛万苦,翻越最后一道山脊,看到山谷中景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见了李明。
他就坐在那里。
04
陈强举起了手中的对讲机,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
“指挥部……这里是陈强……”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肺。
“我们找到李明了……”
电波那头,指挥部里爆发出短暂的欢呼,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这欢呼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听出了陈强声音里的异样。
对讲机里,传来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风声和电流的嘶嘶声,在空旷的雪域和焦急的指挥中心之间回荡。
“队长?陈队长?收到请回答!”指挥部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和不安,“现场情况怎么样?李明身体状况如何?需不需要立刻安排医疗直升机?”
陈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发不出声音。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让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硬汉,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他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响起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颤抖。
“这……这个情况……”
“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指挥中心里激起了千层浪。所有人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从来没有遇到过?
对于一支经验丰富的顶尖救援队来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是现场过于惨烈?是发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现象?还是……比死亡更让他们震惊的事情?
“陈强!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指挥长的咆哮从对讲机里传来。
陈强没有直接回答。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
“直升机……不需要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到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撼,有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肃穆的敬意。
“请……请立即联系他的母亲。”
“告诉她……”